如果不是南宮浩親口說出來,根本就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沒有接到聖詔,或者說,即使南宮浩說了出來。
也依舊沒有人會相信南宮浩會掉榜。
到底爲什麼會這樣?
難道……
所有的才子們很快的想到了一個可能,那是唯一的一個可能,就是南宮浩在文考的時候提前交卷了。
真是是因爲那個原因嗎?
才子們並不敢確定,因爲,一代帝王因爲一個人提前交卷便武斷的認定其藐視皇權,令其掉榜。
這樣的事情並不是一代明君所爲。
才子們望着南宮浩,眼神之中都充滿了疑惑和一些淡淡的遺憾,可從南宮浩自己的眼神之中,顯然並沒有任何一絲的情緒。
感覺上就像掉不掉榜,完全沒有區別一樣。
要說南宮浩一點都不在乎,才子們是不會相信,因爲,南宮世家有祖訓在上,即使南宮浩自己不在乎,也不可能違背祖訓。
前三甲。
這幾乎是每一代南宮世家子弟們的底線。
如果不能有十足的信心拿到前三甲,他們甚至會直接棄考,或者,根本就不會前來參加道典考試。
南宮浩來了,那麼便代表三甲之中必有其名,甚至於,他的目標只有一個,榜首,文榜和武榜的雙榜榜首。
巫風望着南宮浩那平靜的表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安慰?
他覺得在南宮浩的面前,提這兩個字,就如同班門弄斧一般的可笑,那麼,奚落,嘲諷?這更不可能。
所以。巫風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儘量的讓自己也平靜一些,然後。他便轉身回到原來的位置。
因爲,他覺得如果再繼續和南宮浩在一起。他會忍不住。
“南宮浩居然沒有接到聖詔?哈哈哈,這次殿試的文考,榜首一定是我的,是我的啦,哈哈哈……”巫風的心裡萬分的激動,以至於臉上都明顯有些紅潤,走起路來都有些輕飄飄的感覺。
而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卻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有些佝僂的人影。自遠處慢慢走過來,他沒有乘坐任何的轎子,但是,所有的皇宮護衛們在看到他的時候卻都是恭敬異常。
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詢問或者是阻攔。
輕輕的咳嗽聲響起。
所有的才子們在這個時候都是神情凝重,因爲,他們都認出了這個人影的身份。
雖然面前的人年紀已經很大,頭髮花白得如同雪霜一樣,眼睛更是渾濁得幾乎看不清任何的事物。
可是,他身上的那一身繡着騰龍的銀色朝服,卻讓所有人都不敢對他生出一絲的不敬之意。
因爲。他是禮親王。
巫風的神情微微一愣,禮親王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一個非同尋常的事情。因爲,禮親王根本就不臨朝。
不臨朝,又如何會在殿試宣榜的時候來此?
目的爲何?
“王爺!”巫風不知道,但是,他還是非常恭敬的喊了起來,這並不是表面上的恭維,而是實實在在的發自內心。
原因很簡單。
他的師傅,清水聖人在其來炎京城之前只交待過一句話。
“炎京城中你可以對任何人不敬,但絕對不可對禮親王不敬!”
這是交待。同樣是警訓。
“王爺!”其它的才子們這個時候也反應了過來,一個個都是恭敬非凡。沒有一個人敢露出任何嘲弄之意。
“嗯,你們好啊。”禮親王略顯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然後,又親切的對着衆才子們露出一絲笑容。
這是一個完全沒有任何身份的招呼,就像長輩見到晚輩們一樣親切,完全讓人感覺不到面前的老人是堂堂王爺。
詔宣殿的殿門口,一個個文武百官們正恭敬的候在門口,現在距離宣榜的時辰已經相差不多,但是,詔宣殿內依舊沒有一絲動靜。
那麼,他們便只能等,靜靜的等。
不過,當禮親王出現的時候,他們便無法再靜下去了。
左相鬱一平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疑惑,禮親王如何會來詔宣殿?他不是從來不問朝政嗎?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其它的文武百官們同樣疑惑,可是,禮親王已經穿過了一個個才子們朝着他們走了過來,而且,步伐還似乎有些雜亂。
看起來似乎歪歪倒倒,可事實上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禮親王的腳步不管怎麼雜亂,他行進的速度卻始終保持着完全一模一樣。
“王爺!”文武百官們等到禮親王走到詔宣殿的殿門口時,也都齊齊的躬身,對着禮親王恭敬的喊道。
“嗯,你們好啊。”禮親王再次對着文武百官們露出一絲笑容,可腳步卻沒有一絲停下來的意思。
很快的,禮親王便穿過了文武百官,來到了詔宣殿的殿門口。
而就在這個時候,詔宣殿的殿門也被一股輕風緩緩推開,露出一個人進出的寬度。
“禮親王進殿了?”一個個文武百官們望着這一幕,表情上都是明顯有些驚訝,因爲,現在在殿中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當今帝王。
他們疑惑,但是,他們卻無法阻止。
不單是他們,甚至連詔宣殿門口的兩排肅穆的金甲護衛們也沒有一個人上前來阻止。
禮親王就這樣走進了詔宣殿,就像走進自家的家門一樣,平常得讓人彷彿有一種錯覺,禮親王到底有沒有出現過?
……
與詔宣殿門口的疑惑和驚訝相比,詔宣殿內明顯就靜了很多,這個靜是寧靜的靜。
一縷淡淡的輕煙在殿中飄蕩着,點點紅光在香爐中若隱若現的閃動,光芒照耀在長案前的一張年輕的臉龐上。
那是一個穿着金色龍袍的男子,能在皇宮之中有着如此穿着,只能有一個人。
聖上林慕白。
此刻的林慕白,眉頭微微的皺起。
而在他的面前,還擺放着一紙金黃的帛綿,這是皇榜,代表着殿試文考發榜的皇榜,上面有着一個一個名字。
一旦發榜,便代表着殿試的文考名案已定。
巫風的名字正清晰的寫在其上,後面還有着兩句文評。
但是,整張帛綿上卻並沒有方正直的名字,除了沒有方正直之外,還沒有南宮浩,也沒有燕修。
“皇叔來了!”聖上林慕白看到走進來的禮親王,並沒有上次在金鑾殿上見到時的那種驚訝,反而是極爲平靜。
“皇上既然叫老臣過來,那麼,老臣當然要來了。”禮親王緩緩的往前走了三步,然後,便停了下來。
“辛苦皇叔了。”聖上林慕白從長案後站了起來,接着又拿起長案上的三柱長香雙手遞到禮親王的面前。
禮親王接過。
然後,行叩拜之禮,一連三跪,每一跪九叩,接着又往前再進七步,將長香恭敬的插在一個金色的香爐之中。
“皇上叫老臣來所爲何事?”禮親王在行完全部禮儀後,又重新退回到了原來所站的位置上。
“朕有意出兵南域山脈,皇叔以爲如何?”聖上林慕白並沒有直接回答禮親王的問題,而是輕聲問道。
“皇上是想開疆還是想安邦?”禮親王的臉上並沒有一絲變化,似乎一點也沒有因爲聖上林慕白的話而有任何的意外。
“開疆如何?安邦又如何?”聖上林慕白連發兩問。
“若是開疆,南域山脈地勢廣闊,且叢林密佈,兇獸橫行,道路完全不明,皇上可有想過由何人去領兵征伐?”禮親王問道。
“皇叔覺得刑候如何?”
“遠國之忠,即使帶上千軍亦沒有問題,然遠國這些年的戰場都在魔族,於南域山脈並不至熟,且破山軍主要優勢在於攻堅,打叢林戰怕是傷損巨大,要完全控制南域山脈,少則十年,多則三十年!”
“那安邦呢?”聖上林慕白微微沉思,隨即輕輕點了點頭,再次問道。
“皇上在安邦上已有良策,老臣不敢多言。”禮親王聽到聖上林慕白的話後,渾濁的眼睛也看向聖上林慕白案前的帛綿。
“朕這裡有三份答卷,分別出自不同的三個人之手,想請皇叔一觀。”聖上林慕白點了點頭,隨即從長案上拿起三份答卷送到禮親王的面前。
禮親王輕輕接過答卷,渾濁的目光在最上方的試卷上掃了一眼,眼神中亦變得有些清亮起來,竟隱隱有些淡淡的光華。
很快,最上方的試卷便看完。
禮親王又翻開第二份試卷看了起來。
這一次,只看了一眼,禮親王的眼睛便完全清徹了起來,燦爛的光華在其中閃動着,有如七彩。
在認真的翻閱了兩遍後,禮親王才慢慢的翻到第三張試卷。
試卷鋪開,禮親王的目光在上面微微一掃,便也由明亮清徹變得暗淡下來,可是,這種暗淡卻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
不一會兒,暗淡也開始變得明亮,而且,越來越亮,直至禮親王的眼睛都開始慢慢睜開,一道一道光華在其中翻騰着。
就如同一道雨後的彩虹,七色光芒相互輝映,相互交織。
接着,禮親王又將第二張試卷重新拿了出來,將兩張試卷整整齊齊的託在手中,一遍又一遍的閱讀着。
“好!”禮親王在連續將兩張試卷讀了五遍之後,嘴脣終於張開,他只說了一個字,但是,這一個字卻再無任何的嘶啞,有的只是雄厚而深沉,就如同一隻沉睡的巨龍突然間醒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