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太快了,從殘陽出手,再到方正直飛起,這一切都是在眨眼間完成,快得近乎於不可思議。
幾名酋長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着飛速朝着遠處落去的方正直。
想救。
卻根本做不到。
不單是他們做不到,刑遠國同樣做不到。
方正直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藍色光芒,還有那隻從藍色光芒中伸出來的枯瘦手掌,他看不清楚藍光中殘陽的表情。
但是,他卻可以感覺到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正壓在他的胸口。
沉重,無比的沉重。
“咔嚓!”隨着又一聲破碎聲響起,方正直的臉色也變得有些微白,他當然知道這個聲音是什麼。
在他的胸口心臟部位,有着一面護心鏡。
這面護心鏡是他第一次踏足北漠神候府的時候,在池孤煙的手裡贏回來的,也正是這面護心鏡擋住了寒猿部落外‘拜星’的一次偷襲。
那一次,拜星的劍光很快,很尖銳。
但是……
卻也只是在護心鏡上留下了一道淺痕。
可現在,方正直卻知道,這面護心鏡碎了,在殘陽沒有使用任何武器的情況下,一擊而碎。
這便是他會用‘恐怖’二字來形容殘陽這一擊的原因。
速度,力量,完美的結合。
方正直的心裡終於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念想。
那就是……
死亡!
事實上,方正直自從一步踏入炎京城後,其實也經歷過幾個實力比他強的對手,比如聖天世界中的魔族副都統影山。
一個回光,一個天照,這是境界上的差距。
當時,他就感覺到了影山和自己之間速度上的天遠之別,可是,即使是天遠之別他也依舊能模糊的判斷出影山的動作。
這就好像前世的電影快進一樣。
雖然,你看得不是太清楚,但是,最少大概的招式還是能看得到。
可是……
面對殘陽。
方正直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連殘陽什麼時候出手他都不知道。
他確實看到了殘陽向着自己衝了過來,但也就只看到殘陽衝過來而已,至於衝到了什麼位置,到了哪裡?
則是完全不知。
“果然是沒有辦法了嗎?”方正直覺得他真的做到了極致,能夠用的手段,他已經全部用了。
戰場不利,他就將戰場引到了鐵丘部落的大門前。
一個人的力量不足。
他就借刑遠國等人的力量。
顧慮平陽的安危,他就設計逼殘陽放棄。
一切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按着他設計的方向走着,可是,這一切最終都不得不止步於此。
因爲,他面對的是殘陽。
精妙的陣法,可以困住很多人,你如果不知道陣法的生門與死門,便無法破陣,但是,這個道理卻必須對一種人例外。
那就是有着絕對實力的人。
在這種人的面前,任何精妙的陣法都只能是擺設,因爲,他根本不需要按照你的陣法路線走。
山擋,他就開山,河擋,他就填河。
一路橫衝直撞。
試問,什麼陣法可以擋?
殘陽中計了。
他放棄了平陽,也被方正直成功的引到了鐵丘部落的大門口,可以說是失了天時,地利與人和。
可那又如何?
他只需要將方正直重新打回到原來的位置就可以了,甚至於,他還可以將方正直“擺”到更有利於他的位置。
只要他想,方正直在哪裡和他打,一切都由他說了算。
一口鮮血從方正直的口裡噴出,飛灑在空中,帶出一條鮮紅色的“綢緞”,那是極快速度下造成的“河流”。
“轟!”
身體落地,碎石飛濺。
但這還沒有完,在方正直落地的一瞬間,藍色的光芒也微微一退,緊接着,便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一擊。
“轟!”
整個地面都完全裂開。
與剛纔不同的是,方正直現在正躺在地上,根本就沒有辦法依靠後退來泄力,他只能承受,承受這足以開山填海般的力道。
“咔嚓,咔嚓……”破碎的聲音不斷響起,那是護心鏡不斷裂開時產生的聲音,而隨着這些聲音的響起。
方正直也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
心臟。
人體最關鍵的部位之一。
而在這個世界,心臟更是小世界的所在地。
殘陽的做法很明顯,就是要毀了方正直,毀了方正直心中的小世界,將方正直弄死,或者,廢掉。
方正直不知道殘陽是更想弄死自己,還是更想廢掉自己。
但這些其實並不重要。
因爲,,他已經有了一種感覺,那就是整個心臟似乎都快要破碎的感覺。
“嘭!”就在這個時候,護心鏡似乎也終於承受不住殘陽的攻擊,完全爆裂了開來,一片片銀色的碎片飛濺着。
而隨着護心鏡完全爆裂,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也飛了出來。
細針,鐵釘,石灰粉,吃的,穿的……
無數的東西飛落出來,掉落在地,這也代表着護心鏡完全被毀。
“方正直!”鐵丘部落的城牆上,山雨公主望着已經完全被轟在了深坑中的方正直,烏黑的眼睛中也是無比的急切。
紅色的雲紋覆蓋在她的身上。
修長的大腿微曲,剛準備一躍而下的時候便被一個大手牢牢的按在了肩膀上,硬生生的給按了下去。
“妹妹不可!”山凌的臉色在這一刻無比的狠厲。
“啊!放開我,我要去救他,他是爲了我們南域才這樣的,放開我……”
“啪!”一聲輕脆的響聲響聲,接着,山雨公主的身體也慢慢軟倒,身上覆蓋的紅色雲紋瞬間消散。
“帶下去,嚴加看守!”
“是,世子!”
……
刑遠國的目光緊緊的盯在遠處一臉蒼白的方正直身上,雙拳捏得發白,他想去救,可是,他卻更加清楚,一旦他動手。
那麼……
魔族那些都統和副都統同樣會出手。
在鐵丘部落大門口,他當然可以毫無顧慮的出手,因爲,那可以說成是他防守的一種手段,可是,一旦跳下城牆,追到遠處,便又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畢竟,按照約定。
方正直現在正是與殘陽在交換人質。
至於交換人質的過程中雙方用什麼手段,使出什麼樣的計謀,那都是殘陽和方正直之間的事情。
“煙姐姐,那個無恥的傢伙好像快要不行了!快……快去救他!”平陽與方正直的距離已經並不算遠。
她當然可以感受到剛纔那一掌的威力有多大。
至於與方正直之間的誤會。
平陽是任性,但是,卻並不傻。
池孤煙的身體微微一顫,平陽能夠感受到的東西,她又如何感受不到?可是,她能動嗎?不能。
一步都不可以。
但是,她卻可以制止殘陽再繼續動。
“住手!”池孤煙一邊說的同時,一隻手也直接抵在了雲輕舞的咽喉處,而在她的手上,還有着一道銀白色的劍芒。
殘陽再次舉起的手停了下來。
但是,身上的光芒卻依舊沒有消失,純淨的藍色覆蓋在他的身上,就如同天空的顏色一般。
“噗!”方正直的口裡再次一甜,一口鮮血終於忍不住再次噴出。
直接就朝着殘陽的臉上噴去。
只不過……
在血液觸碰到那藍光的時候,也像是觸碰到一層玻璃一樣凝結而珠,隨即,化爲一滴一滴的血雨落下。
“嘀噠,滴噠……”
紅色的血雨染紅了方正直身上的藍色長衫,也染紅了那掉落一地的暗器和亂七八糟的東西。
而在那些東西之中。
還有着一塊石頭,黑色的石頭。
無論從任何的角度來看,這塊黑色的石頭都沒有一點吸引人的地方,但是,當那些血雨滴落在黑色石頭上的時候,卻像是滴進了另外一個空間中一樣,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就完全消失無蹤。
方正直當然不可能注意到黑色石頭上的問題。
事實上,他現在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疼,很疼,他的胸口,就像是被一把刀子刺進去了一樣。
刀割一般的疼。
殘陽的停手。
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爲,雲輕舞還在池孤煙的手中,只要雲輕舞還在,那麼,至少可以保證一點的是,他不會死。
這也是方正直願意站出來的真正原因。
可現在……
他卻感覺到,似乎除了死之外,還有另外一種方式,叫生不如死。
“你……你想毀了我的小世界?”方正直想站起來,可是,他卻感覺到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壓迫,壓迫得他根本無法動彈。
這並不是天道束縛。
而是,一種絕對輾壓的力量。
“嗯,你很聰明!咳咳……”殘陽點了點頭,隨即也發出兩聲輕咳聲,佈滿皺紋的臉上現出一絲蒼白,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
“受傷了?”方正直不知道殘陽爲什麼會受傷,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殘陽受的傷應該和自己無關。
是刑遠國的那一劍?還是南宮浩的那一擊?
又或者是……
自己胸口護心鏡的反震之力?
當然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正直知道,如果再讓殘陽朝着自己的胸口打上一掌。
那麼,自己可能真的就要廢了。
“快放開我,否則我就殺了雲輕舞,和你兩敗俱傷!”方正直心裡有些焦慮,殘陽的停手並沒有讓他有一絲的安全感。
因爲,從殘陽的表情上,他看到了某種平靜,那是如湖面一樣的平靜,可正是這種平靜,卻讓他的心裡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殺?如何殺?”殘陽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那種有氣無力。
從聲音來聽,似乎極爲虛弱,但是,方正直卻深刻的認識到,在這枯瘦的身體內,隱藏着恐怖的強大力量。
“即使我殺不了,她也可以殺!”方正直咬了咬牙。
“是嗎?可惜的是,現在的決定權已經不在你的手中,而且,你應該不會忘記,她的名字叫池孤煙,而她還有着另外一個身份,神候府的郡主,將來大夏王朝的天下兵馬大元帥。”殘陽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方正直看着殘陽嘴角的笑容。
他沒有說話,但是,他的臉色卻已經完全變了。
殘陽說的話,很直接,卻也很真實,真實得讓他找不到一點反駁的理由,因爲,他可以確定殘陽的話是真的。
池孤煙當然不可能殺雲輕舞。
因爲,她是池孤煙,是神候府的郡主,是未來的天下兵馬大元帥,是一個必須爲大夏王朝和南域去思考的女人。
“輕舞,差不多也該醒了吧?”殘陽沒有再“看”方正直,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但是,目光卻是“注視”在不遠處正暈迷的雲輕舞身上。
方正直聽到這裡,表情也再次一僵。
因爲,他已經明白殘陽剛纔爲何會在聽到池孤煙的話後停手了。
原本……
他覺得一切的計劃都在照着他的安排行事。
可事實上,從始至終,一切的一切都依舊在殘陽的掌控之中。
他能活到現在,唯一的解釋便是……
殘陽在等。
等着雲輕舞醒來,等着雲輕舞親眼見證這一刻。
而隨着殘陽的話音落下,原本緊閉着雙眼的雲輕舞身體也微微顫動了一下,緊接着,一雙絕美的鳳目也緩緩睜開。
從剛剛睜開的眼神來看。
雲輕舞的樣子似乎看起來有着一絲的迷茫。
不過,很快的,她的眼神也慢慢的變得清亮起來,看了看咽喉處那道銀色劍芒,又看了看身邊的池孤煙和平陽。
再看向不遠處的殘陽和方正直。
“能讓我站起來嗎?”雲輕舞看向池孤煙。
“嗯。”池孤煙點頭,手上的銀色劍芒也慢慢收起。
雲輕舞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目光看向正躺地上的方正直身上,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
“我能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吧,但我並不保證一定會回答。”方正直並不覺得自己在弄暈了雲輕舞之後,對方還會有什麼好問題要問自己的。
所謂的問題……
不過,就是挖苦而已。
比如:現在的你爽不爽啊?你看,我站起來了,可你卻又躺着了!世事變化,爲何會這般無常?
當然了,方正直也想好了答案。
那就是……
“去你爺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