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白色袍子的男人沉默了下來,看向了肖囂的眼神非常的複雜。
有失望,也有一些意料之外的驚詫。
而此時的肖囂卻只是看着他,面露安靜的微笑。
“真危險,差一點就被他說服了呢……”
“……如果不是我之前就已經與地獄組織的好朋友交談了一次的話!”
“……”
想到了剛剛在極短的時間內自己認知觀的崩潰與重塑,肖囂都感覺到了異常的危險,剛剛這個白袍子的人說出來的話,真是恰恰就說在了自己某些懷疑的認知上,身爲洞察者,他一直對這個世界有着自己的懷疑,做不到像楊佳那樣對自己異鄉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如果說認知是一件瓷器,自己這件瓷器上面,可以說裂痕滿布。
而這個名字叫作林勃的傢伙,便可以每一句話,都敲打在這瓷器的裂痕上。
與他交談,很容易便會有種所有道理都被他佔盡,將自己反駁的支離破碎之感,而被完全反駁之後,便很容易有種被他說服的感覺,差點真的要放棄這個祭品,跟着他離開。
但幸虧自己與地獄組織交談過一次,又有思維爆炸的能力,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這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誰的視角代表着真相,又如何呢?
關鍵在於,自己該做什麼。
地獄組織打破了這張網,因爲他們放棄了原則與底限,誰也束縛不了他們。
而自己還沒有這麼高的境界,所以選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瘋了的情況下,怎麼做纔是對的?
很簡單。
無論多少人說自己是瘋子,自己都要努力的做一個正常人。
一個正常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在看到了一個人渣,而且自己有能力幹掉這個人渣的時候。
幹掉他。
哪怕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會過來指責自己,都說自己是瘋狂的,病態的。
但我認爲這是正確的,那我就要做。
畢竟,萬一其實瘋了的是這個世界,那我也要跟着瘋了麼?
“身爲洞察者,我已經在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上出現了無數的懷疑,這種懷疑幾乎讓我想要放棄一切,再度回到那個壓抑而逼仄的臥室裡,可是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管別人怎麼理解這個世界呢,管我在別人眼裡是不是瘋子呢,我要做的,只是先把自己這個人搞明白……”
“連自己都不瞭解的人,有什麼資格談了解這個世界?”
“……”
“……”
身穿白色袍子的但丁組織神使林勃,明顯不知道肖囂在這極短的時間內都想了什麼。
但卻可以從肖囂的眼睛裡看到冷靜甚至是不屑。
這使得他深切意識到,自己剛剛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根本只是無用功。
頭一次碰到這麼徹底失敗的他,竟一時有些無言。
同樣也在這時候,不遠處的地下停車場電梯忽然亮起,數字快速變化,電梯門打開。
穿着一件白色風衣,腳踩一雙黑色皮靴,頭髮盤起來的楊佳,緩步從電梯裡面走了出來,她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個車頭被撕裂,裡面又有着一個被打成了爛肉男人的跑車,然後目光跳過,落在了相隔三米左右,面面相覷,神色都是冷凝而警惕的林勃,以及肖囂的身上。
似乎不經意間,微微鬆了口氣,表情竟有一絲奇異的嘲諷,忽然笑道:
“失敗了?”
“……”
林勃猛得轉身,看向了楊佳,目光銳利,有着深深的不滿。
而楊佳臉上卻是帶着淡淡微笑,甚至,一點也不掩飾自己表情裡的幸災樂禍。
然後林勃忽然開口:“什麼叫失敗?”
“我只是在說一些正確的事情,當然有人會接受,也有人會……”
“……”
楊佳道:“你就說是不是失敗了吧?”
林勃傲慢的臉上,露出了有些惱怒的表情,彷彿下意識裡就想狠狠駁斥這個話。
但良久之後,卻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目前來看,是的。”
“爲什麼你們總要做這樣的事情?”
楊佳看向了他,冷淡道:“打破一個人的認知觀,趁着對方的混亂植入自己的理念……”
“這對你們來說很重要?”
“……”
“之前成功率很高的呀……”
林勃臉上有着掩飾不掉的尷尬,努力的解釋:“理論上講,當一個人的認知被打碎,本層上就會產生一種信任與服從的心理,我可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來之前我就知道黑門城的這位會長不好對付,明知道那件東西自己保護不住,卻也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本來說服他是最好解決問題的方法來着。”
“……”
楊佳臉上的譏屑頓時更濃:“然後呢?”
“然後……”
林勃有些無奈的看向了那輛跑車,搖了搖頭:“我也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有點……”
“……跟別人不一樣?”
“……”
在他們說着話的時候,肖囂正默默的讀取着屠夫的信息。
從楊佳出現的一刻,他就知道安全了,暫時顧不上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
【特殊危險物品:血腥屠夫】
【危險等級:B級】
【檢測到痛苦物質正在提升,是/否進行強化】
【強化金額:13積分】
【……】
“果然還是沒有達到……”
心裡沉沉的嘆了一聲,肖囂剛纔可以感覺到,屠夫的情緒衝擊,可以一次性形成大量的痛苦物質,以備衝擊下一強化階強化的,但是這個但丁組織的成員,打斷了這個過程,雖然自己想明白之後,立刻補槍,殺掉了那個傢伙,也確實又一次完成了屠夫的“狩獵”。
但是,畢竟中途被打斷,觸動受到影響,痛苦物質的積累也就沒那麼多。
這就導致,現在強化金額,還差了13個積分。
真該死啊……
……自己明明可以省下這13個積分的。
越想越氣,轉頭看向了那個身上穿着白色袍子的男人。
理論上講,但丁組織是過來支援的,是友軍,但爲什麼要派這麼一個自作聰明的傢伙?
但還沒有說話,就見地下停車場外面,也正有幾個人影,緩慢的出現,來的人分成了兩波,彼此之間,都有些警惕的樣子,左側的人,是剛剛趕了過來的軟軟、紅眼睛凌平等人,小四就在他們頭頂,手腳並用,攀爬在天花板上,右側的人,卻都是看起來極爲眼生的傢伙。
有穿着格子衫,臉上戴着厚厚眼鏡的男人。
有頭髮亂糟糟的,穿着白大褂,沒有化一點妝,皮膚暗沉的女人。
還有一個身材高大厚實,足有兩米多高,背上扛着一件沉重精密的儀器,甚至儀器前面,還有一根足有兩米多長,直徑二十釐米左右的炮筒的男人,一起默默的走進了停車場裡。
他們與軟軟等人明顯互不相識,不明敵我,此時都有些警惕的看着對方。
“伱們是誰,哪來的?”
軟軟手裡還抄着扳手,向那個身材最高大的男人冷聲發問。
男人先是警惕的向周圍一看,沒看到人。
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去,就見腳邊不遠處站着一個手裡拎着金屬扳手,表情很兇的女人,頓時嚇了一跳,向後一縮,然後低下頭來,手裡的炮筒子直接對準了軟軟,只是他個子實在太高,被軟軟剋制,所以對準了軟軟的這個動作,看起來極爲艱難,快跪在地上了。
軟軟也唬了一下,看着這個直接在自己面前磕頭的男人,吃驚道:“要壓歲錢?”
“不是。”
這時旁邊的格子襯衫中指託了一下自己的眼鏡,道:“他是在用炮筒瞄準你。”
“只是你個子太矮了,他只能跪下才能瞄準。”
“……”
軟軟頓時憤怒,金屬扳手一下子就揚了起來:“你說誰腿短呢?”
“我沒有說你腿短,只是說你個子矮。”
格子襯衫道:“而且我也只是在形容客觀事實,並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軟軟頓時怒火更大,拎着扳手便要動手。
但還好紅眼睛凌平就在旁邊,冷聲阻止了軟軟,這才問明白了對方但丁組織的身份。
他維持着禮貌的表情,向對方伸出了手。
但沒想到,雙方哪怕誤會解除,但看着凌平伸出來的友誼之手,卻也都無動於衷。
“異鄉人掌握的強化元素裡,有很多是防不勝防,可以通過握手發動的。”
身穿格子襯衫的男人冷靜的看着凌平,道:“我知道你是出於好意,而且畢竟我們是過來支援的,你們沒有理由暗算我們,但是好的習慣應該在意外發生之前就開始養成,所以我們不會與你握手,甚至你與我們握手的這個行爲,在我們看來,也是一種極不專業的舉動。”
這一下子,紅眼睛凌平的臉色也變得極不好看了。
停車場裡的肖囂以洞察者的能力將外面發生的一切收入眼底,無奈的嘆了口氣:
“明白爲什麼要派這個傢伙打頭了……”
“跟其他人一比,這個傲慢而且欠揍的傢伙,已經算好的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