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鄉人世界有史以來最瘋狂的一場聚餐,就這麼開始了。
當安息城那場瘋狂的分裂人羣體,如同黑壓壓的浪潮一般向着肖囂捲了過來的時候,肖囂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邀請起到了作用,所以他只是安靜的站在了那裡,面對着那如同整座城市變成的血肉怪物,心裡其實已經非常的緊張,但硬是強迫着自己露出了微笑的表情,雙手緩緩上託,如同在以螻蟻般的體魄,迎向了這偌大一座城市所帶來的強烈壓迫感……
但就在這無數的分裂人羣體,身上帶着種種恐怖驚悚的力量,即將涌到了他身前時。
他的腳下,開始浮現出大片的陰影。
下一刻,一個個神色兇戾,釋放着瘋狂精神力場的人影,從他身邊的陰影裡衝了出來,嗷嗷叫着迎向了那大片的分裂人潮。
不是,不是分裂人潮!
明明就是莊稼,是獵物。
只要收割了就能有收穫,這不是莊稼是什麼?
……
……
這一場另類的聚餐活動,引發的效果,甚至比肖囂想象中還要強。
免費的午餐,又有誰會不喜歡呢?
而響應了他這場邀請,第一批出現了的,便是那些因爲背叛了安息城的契約,而受到了制裁的,他們本來心裡就有氣,更是知道,安息城存在,自己便有可能被討債的一天。
再加上通過許願,每人都損失了兩萬積分,那這損失可從哪裡找回來?
於是,他們對肖囂的邀請,非常的積極,甚至感激,反正現在的安息城正處於被壓制,甚至被肢解的程度……
……怕他個毛!
而緊隨這批人其後的,便是那些之前已經與安息城來往頻繁,甚至已經有了結盟意向的,他們一直緊緊的關注着安息城的一舉一動,也知道安息城正在針對黑門城,辦一件大事,如果安息城這次的事情辦成了,他們大概率會第一時間倒向安息城,正式結盟,可關鍵在於,安息城並沒有成功,反而直接因爲黑門城這位會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亂局之中啊……
安息城真的很強大。
強大的另外一個解釋,便是很富裕。
那些越是傾向於跟安息城結盟的,便愈是明白安息城的強大,之所以要結盟,不就是想得到安息城的庇護麼?
如今機會來了,不用得到他的庇佑,直接搶了他的家產就是……
這裡面的思維邏輯,其實非常的簡單,同樣面對着一個大戶人家,你是願意做他的奴僕和下人,得到他每個月賞的那點好處,還是直接搶了他家?
人性是複雜的,但也是簡單的。
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用往深了想,當這些時刻關注着安息城的城市,發現安息城已經被肢解,又收到了來自黑門城會長的邀請時,他們就一下子明白該怎麼做了。
甚至,其中還有一部分是被裹挾着不得不做的。
畢竟此時的自己放着那免費的午餐不吃,自己的對手吃了,實力大過了自己,那豈不是在找死?
……
……
轟!轟!轟!
由於精神力場的強勢接入,引發的巨大轟鳴聲,在這個城市的各處接連的響起。
如今的肖囂對安息城的寄生,已經達到了40%,而這40%的控制權,他什麼都沒做,全部用來迎接這些通過許原祭壇傳送到了這裡的“賓客”們。
面帶微笑,雙手微舉,彷彿一位得體且優雅的主人。
而那些來自各個城市的賓客們,也真的一點都不讓人失望,或者說,一點也不客氣,幾乎出現在這座城市的第一時間,便嗷嗷叫着向那些安息城的分裂人衝了上去,不管對手是男是女是老還是小孩,都是上去一腳就放倒,還不老實就直接抽兩個嘴巴子,然後擡手就是一槍直接打死,同時血淋淋的手掌,直接就伸進了他們的身體裡,尋找着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安息城的分裂人是懵的,因爲他們不是真正的異鄉人,此時只是被激活了惡意,而且惡意只針對肖囂一個人。
所以面對其他人的進攻,甚至不知所措。
大片大片的人,還不等反應過來時,便已經被殺死了一次,奪走了身上被賦予的強化元素,然後恢復了常人模樣,呆呆站起,看着周圍混亂的一切。
“我操,真的有……”
頭一批衝了過來的“賓客”們,有相當一部分是被派過來探路的。
但是當他們真的殺死了一個分裂人,並通過監測儀器拿到了自己想的東西時,一下子激動的快要哭了出來:“B級,B級強元素啊,好幾千呢……”
“快……”
確定了這一點的他們,又立刻向各自的城市,傳遞迴了消息:“這裡真有寶貝,人傻錢多,速來速來……”
轟!轟!轟!轟!轟!
於是接入了安息城的精神通道更多了,帶着自己小隊來的,組團來的,全家一起來的……
沒有人願意錯過這場盛宴,甚至冒着違背自身所在城市意志的代價也不願放過。
畢竟強化元素之前只能靠積分,靠自己賣命換來的積分,再去兌換,但如今,卻是滿大街都可以撿啊……
或許會有危險,或許自己太過弱小,但這又怕什麼?
不是有許願祭壇嗎?
覺得自己力量不夠,便直接兩萬積分許一次願,然後進去收割一首歌的時間。
滿地都是強化元素,還怕自己撈不回本?
憤怒的安息城如同達到城市規模的巨大怪物,任何一個異鄉人,包括肖囂在內,在他的面前都渺小的如同一隻螞蟻,可如今,這個龐然大物,身上已經爬滿了螞蟻,黑壓壓的,貪婪的螞蟻。
從兩三隻膽大的螞蟻開始,再到一窩窩的螞蟻,最後變成了無數的螞蟻瘋狂涌入。
安息城那一支強化出來的分裂人大軍,幾乎瞬間便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肖囂如今就在城市的中心,安靜看着這座城市。
但分裂人大軍已經幾乎沒有人能夠衝到他的跟前。
而更爲關鍵的,又不僅僅只是這些異鄉人而已,安息城是一座龐大的城市,城市外面,便是深沉複雜的迷霧海,迷霧海里,本來也有着許多神秘源頭,這些神秘源頭因爲爭搶不過安息城的神秘源頭,被驅逐到了迷霧海里,有時候,還會被這安息城的神秘源頭以強大的力量支配,驅使去做一些違背它們意願的事情,如同狼羣裡地位最低,最受壓迫的孤狼……
但安息城強大的時候它們受支配。
如今看到了安息城處於混亂與分裂的狀態,它們也忽地野心升騰,一隻一隻的遊進了安息城這片海域,瘋狂吞噬着那些降臨到了分裂人身上的強化元素。
就連一開始一些認可安息城的城市意志,也明白自己應該與安息城位於一條戰線的神秘源頭,都繃不住了。
反正,別人都開始搶了,那我搶一下也沒什麼吧?
便宜了外人,哪如便宜了自己人?
如多米諾骨牌,一發不可收拾。
就連安息城也沒想到,自己做出這一步,本就是爲了渲泄自己的憤怒,爲了打造一支分裂人大軍,去殺死那個敢於挑釁自己的人類。
可結果,自己打造的這隻大軍,只是一羣獵物而已。
……
……
“啊這……”
此時的安息城外,迷霧海的某處小島,就連穿着白金長袍與黑色西裝的兩個人,也都忽然呆住了。
他們兩個很少露出這般震驚的表情,但如今實在是有些繃不住了,面面相覷良久,才呆呆的問道:“這一點你想到了?”
“完全沒有……”
白金長袍的老人喃喃道:“我本來以爲他誘騙其他城市設立許願祭壇,是爲了搜刮其他城市的積分,更方便自己隨時降臨各個城市……”
“但誰特麼能想到他是爲了發出這份聚餐邀請啊……”
“正常人誰能想到把一座城市,還是安息城這樣的大城市,當成了獵物,請所有人過來開宴會?”
“……”
“我也沒想到……”
穿着黑西裝的中年男人,也呆呆道:“之前我手底下那個叫白魔的小夥子,一直都說這個傢伙很適合我們地獄組織……”
“但是……”
他都沉默了一下,才嘆惜着道:“我們地獄組織哪能配得上這種人才啊……”
“事情的發展跟我們兩人的預料完全不一樣。”
白金長袍的老人,遠眺着那片已經陷入了一片狂歡之中的城市,怫然輕嘆:“但無論如何,恐怕我們兩個人已經按捺不住這個局勢的發展了。”
“這個世界,會從這場盛宴開始,發生最本質的改變……”
“當異鄉人敢於受邀而來,分食一座城市,那麼,神秘源頭在衆人眼裡的不可冒犯,便蕩然無存了……”
“……”
“……”
大概是年齡越大的人,越被這樣的事情驚嚇到。
當安息城裡,參與宴會的人越來越多,且陷入了這種收割強化元素的快樂之中無法自撥時,地獄組織與但丁組織的首領,卻是在感嘆這個世界的變化。
而安息城的會長,安老千多生,則是呆呆的看着眼前這座混亂的城市:“怎麼會這樣呢?”
他哪怕親眼看着這樣的事情在自己面前發生,都無法理解。
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他喃喃自語了很多遍,甚至忽然轉頭,看向了身邊一直跟着自己的那個年輕小騎士:“他們難道不害怕嗎?”
“他們就不害怕我?”
“他們就不怕,安息城殺死了黑門城的那個瘋子之後,反過來找他們算賬?”
“他們就不怕,觸怒了安息城的上帝,會引發某種超出他們理解之外的神秘懲罰?”
“……”
年輕的小騎士,同樣也是一臉茫然的看着這一切。
他其實是安息城一個很重要的人,因爲安息城四大騎士,死了一個,另外三個腦筋也都不怎麼好使,所以安老先生提拔了他,將他當成了未來的會長培養,而他也一直表現的冷靜,沉默,做事可靠,所以,聽說了黑門城那位年輕會長的故事時,他心裡是不服氣的,還在自己的內心裡,給自己設計了一個,在那位肖會長面前,隆重介紹自己的戲碼:
“肖會長,你名聲很響,可惜,異鄉人的世界,不是這麼生存的……”
“伱是現在的異鄉人裡,最出名的一個,而我是最低調的一個,但你看,低調的我,纔會成爲這個世界的主宰……”
“……”
這個內心裡的戲碼,他重複演繹了很多次,有時候都把自己感動到了。
可直到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始終沒有被肖囂正眼看過一次的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荒唐的問題:“我他媽居然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配角?”
“我想,這大概是人設的問題吧?”
但也就在安老先生的疑問無人回答,氣氛有些尷尬時,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聲悠悠的感嘆。
安老先生與身邊這位小騎士,都猛得轉頭看了過去,就發現,在這片混亂的城市裡茫然無措的並不只有他倆,還有一個抱着筆記本,另一隻手拎着金屬扳手的軟軟。
她好像也被遺忘了,正有些同情的看向了安老先生,嘆道:“那些人一收到我們會長的邀請就來了。”
“因爲他們真的很相信我們的會長能辦出這種事……”
“你看,老先生你之前召喚來了你的盟友,說安息城已經抄了我們黑門城的老窩,殺死了我們的三位騎士,可結果呢?”
“他們心裡是懷疑的,不敢真向我們會長動手。”
“但是我們會長告訴他們說,安息城如今遍地是好東西,邀請大家過來聚餐,他們就立刻信了……”
“……這,歸根結底,還是人設問題吧?”
“……”
她說着,表情倒是有些自豪,驕傲的挺起了胸膛:“而說起人設,就不得不提到,當初我發出來的那個貼子了……”
安老先生呆呆看着軟軟,眼神逐漸變得酷烈。
“那爲什麼,連你也對我們沒有任何懼意?”
“你真以爲,我們安息城大勢已去,就連你這樣的小孩子,都可以站在老夫面前嘲笑我了嗎?”
“……”
“……”
“一座城市,怕是都有着千萬級積分以上的體量。”
“而安息城是這世界上最大的一座城市,祂的體量,更是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肖囂看着由自己邀請而來的人引發的這場狂歡盛宴,面帶微笑,安靜的在心裡計算着:“這麼龐大的積分體量,若是可以由我們黑門城獨享就好了,只可惜這太不實際……”
“也只有這麼一場混亂,纔有可能真的分食掉這麼龐大的城市。”
“只不過,來都來了,總得拿到最大的好處才行啊……”
“……”
他一直沒有急着出手,只是作爲這場盛宴的發起人,帶着主人般自豪且禮貌的笑容,營造出了賓主盡歡的溫馨場面。
然後對這座城市的寄生,一刻也不停止。
對於城市的寄生,分爲幾個階段,肖囂可以在初期,利用對這座城市的瞭解,對這座城市進行難以察覺的,極爲隱秘的寄生,也可以藉助於地獄軍團的特質,爲自己創造更好的寄生條件,但是,當寄生超過了30%,他就無法再隱藏自己了,這座城市裡的神秘源頭,縱是再遲鈍,也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並且對自己進行精準的打擊與驅逐……
小米小蝦可以在鯊魚不注意的情況下隱藏在它獵食的海域,但體型越大越難隱藏。
而肖囂的寄生很順利,他在達到了30%之後,又立刻邀請來了這麼多人蔘加聚餐,把安息城搞得四分五裂,一片混亂,趁機飛快的提升着寄生的進度。
如今,寄生已經達到了40%以上,又飛快的接近着50%,那就更無法隱藏了。
非但不能隱藏,肖囂反而要主動去向神秘源頭出擊,只有正面擊退了對方,自己的寄生,才能超過50%這條線。
所以,肖囂趁着這個機會,便也真的看向了前方。
在他眼中,安息城彷彿已經真的變成了一片海域,一片幽深,神秘,擁有着無數不知名生物的怪異海域,這些海里的怪異生物,有的是剛剛遊進了這片海域裡面的,也有一個是早就在這片海域裡稱霸已久,甚至把這片海域當成了祂自家事物的。祂本來很強大,也很兇殘,但是,祂剛剛被打懵了,祂所擁有的博物館,已經被狂歡的人羣給爭奪搶光了……
這個博物館,就是祂在這裡稱霸這麼多年積攢下的家底。
在祂有這個家底的時候,肖囂是不敢招惹祂的,哪怕是黑門城整個都過來幫着自己,也不確定會不會有勝算。
可是現在嘛……
肖囂面帶微笑的面龐,忽然就變得極爲冷酷,他邁開了大步,身後的屠夫彷彿也感應到了什麼,巨大的電鋸,開始嗤嗤的作響。
整片精神海域,都開始因爲肖囂的前進而晃動,擠壓出了巨大的漩渦與水流。
整座城市的建築,都開始融化成血肉,又飛快的重組,彷彿這個世界被切割成了碎片,放進了萬花筒裡,在陽光下閃耀着五彩又怪異的顏色。
“轟!”
安息城的神秘源頭,也察覺到了肖囂,忽然之間,目光向着肖囂投了過來。
肖囂迎着祂的目光,一步一步,沉重的前行,猶如外來的生物,開始一步步宣告,自己對這片海域的接管。
……
……
“如果……如果我們答應了你的條件……”
另外一個層面,現實裡的安息城行政廳長官,面對着牧羊人的要協,身體都開始忍不住的發抖。
他知道這座城市裡,如今到處都是爆亂,卻不知這爆亂從何而來,他也能感覺到,自己今天的精神,總是不受控制的出現恍惚,時而注意力無法集中,時而心底總是生出莫名其妙對什麼東西的恨意,但轉眼之間,這恨意又變成了恐懼,他能夠感覺到外面的爆亂,正一步步接近自己,就連自己的軍隊,自己的警衛,似乎也在一步步的陷入那種無意識的瘋狂之中……
這終於使得他害怕了,他艱難的嚥着唾沫,對着電話裡的牧羊人道:“你們黑森林,會保證我的地位不受影響嗎?”
“你想什麼呢?”
牧羊人開心的笑着,道:“我們黑森林對政治不感興趣,你的地位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這位行政廳最高長官,心裡微喜,剛想說什麼,便聽到電話那端,牧羊人又忽然道:“當然了……”
“如果你不聽話,小命能不能保住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只是我可以保證,在你死的時候,你仍然會坐在現在的位子上……”
“……”
“你……”
面對這赤果果的威脅,安息城行政長官本來想憤怒,想摔了電話,想破口大罵,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們……”
他艱難的,一字一句的道:“我們答應你們所有的條件……”
……
……
轟隆!
當肖囂走向了那個神秘的生物,他已經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準備。
他殺死過次級神秘源頭,但還沒有真正的與一座城市的神秘源頭較量過,尤其是,這一次並沒有黑門城的力量在背後支撐着自己。
所以,他並不確定這種正面交鋒的結果是什麼。
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寄生在安息城的精神海洋裡吸血這麼多的神秘源頭,已經被削弱到了這一步。
沒理由退縮。
宴會還沒有結束,自己這個做主人的,又怎麼可以放過這道主菜?
所以他咬緊了牙關,一步一步,向着前方走去,因爲臉頰繃緊,隱約間,竟彷彿給人一種,他正在微笑的感覺……
他的手掌已經緩緩的舉了起來。
在他身後,身形已經高達百米的屠夫,也舉起了手裡那如同鋼鐵吊臂一樣的電鋸。
他向着那本該被異鄉人視作至高無上,本來應該被人奉爲神明的神秘源頭,越走越快,幾乎要奔跑了起來,向祂發出了,正面的,最爲瘋狂的挑釁。
他已經做好了迎接任何慘烈結果的準備。
可是他也沒想到,那個神秘生物,一直森然的看着自己接近,可以感受到祂憤怒的目光。
然後,就在自己距離祂越來越近,屠夫的電鋸都已經凝聚起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力量,準備放手一搏時……
……那隻寄生了安息城很多的神秘生物,被安息城視爲上帝的存在,忽然發出了一陣顫慄,然後快速的向着城市外面遊走。
……祂居然在逃!
……祂居然害怕了,不戰而逃,直接放棄了對這座城市的掌控。
……祂,變成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