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者……
沉甸甸的三個字說了出來,卻讓在場所有的人,都生出了一種被指責的感覺。
被指責,便難免出現一些負面情緒。
在場所有的人,心裡都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躁鬱般的不高興。
肖囂如今問出來的答案,以及告知了衆人的真相,確實讓很多人明白了一件事情:原來,地獄裡的那個女人,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只是因爲她的存在,導致了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在害怕而已。
遺失島的人在害怕,所以一定要將她閉關,或者換一個更直接的詞語:毀滅。
本來他們就是在利用那個女人做實驗,如今那個女人躲了起來,他們卻還要趕盡殺絕,只因,肖囂憤怒的指向了他們,說他們是:“迫害者”!
但丁和地獄組織,尤其是那兩位首領,只是想着遠離她,因爲他們曾經感受到過,如果那個女人出現,基於雙方精神結構間的聯繫,自己將無法拒絕母體的指令,所以他們爲了避免這個有可能出現,也有可能不會出現的指令,只想着建造一個天堂,遠遠的躲開她……而他們,本與那個女人,有着相似的經歷,本該與她站在一起,卻只想逃離,所以肖囂說他們是“背叛者”!
同樣也在這時,肖囂指着自己,說:“救贖者”!
那就不得不問問了,在全世界都或是想逃離,或是想解決她時,你想做什麼?
那個女人或許什麼都沒有做過,但她就是源頭,她就是噩夢,就是這個世界如此混亂詭異的源頭!
你卻想將她放出來?
……
……
“什麼救贖者?”
聽着肖囂的話,周圍一片壓抑,直到遺失島的聲音,冷冷的響了起來:“你只是一個瘋子而已!”
“全世界的人都不想讓她出來,只想讓她消失,偏伱與別人不一樣?”
“你以爲自己很高尚?”
“你的一意孤行,只會拉着整個世界與你陪葬,你不聽勸告,便只會讓整個世界都與你爲敵!”
“……”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總會出現荒唐扭曲的一面。
本來衆人心裡壓抑而擔憂,但沒有人有那麼理直氣壯,可以指責此時的肖囂,他們只是覺得糾結,爲難,但偏偏,在遺失島吼出了這句話時,反而讓衆人心裡微微鬆快。
他們的話,真的讓人反感。
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話,居然……也很實在。
況且,無論此時這個黑門城的肖會長態度有多麼的執拗,但事實就是他已經是強弩之末。
黑門城早在十分鐘之前,就該被毀滅了,只是被惹毛的地獄組織與心懷不忍的但丁組織,才讓這場形勢停滯了下來。
才使得他們彼此之間,有了這麼一次交流的機會。
這本該是黑門城,也是那位肖會長最後的機會,但他居然在這樣的時刻,對但丁組織,對地獄組織,對遺失島,進行了這樣一番指責。
你死不死啊……
“黑門城,必須在今天消失!”
遺失島的聲音化作震盪的精神流,衝擊着在場所有人的大腦:“這個想要毀滅世界的瘋子,必須被催毀。”
這表達了他們的態度,隨着他們意志的降臨,被他們啓動的那幾件神秘路引,已經隱隱的開始了發力,而同樣也在這時,衆人身上,那種麻木而停滯的感覺,也已經在飛快的消失。
遺失島根本不認可肖器說的一切,只是要除掉他。
那麼,但丁組織會怎麼選?
他們也只是難過的看着這時的肖囂,感覺心裡壓抑的厲害,沉眠之枕的力量,已經開始悄然退出戰場。
是但丁組織與地獄組織聯手,才讓這片傾斜的戰場暫時停了下來,而但丁組織神秘路引的退出,便代表着命運的齒輪,又開始轉動。
但丁組織沒有反駁肖囂的話,也沒有再勸說他,他們,只是在退出。
而同時,地獄組織動用的那件午夜面紗的力量,也在但丁組織沉眠之枕的力量消退時,開始消失。
地獄組織在這一刻,同樣也沒有對黑門城說過什麼,或許也只是因爲單純的意外到,此時的肖囂是不可能被說服的,所以,他們只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當然,某些時候,沉默,就是回答。
黑門城在這片停滯的戰場裡,獲得了些許的喘息,但這口喘息,卻撐不過幾分鐘,便再次轉動了毀滅的命運齒輪,這是一種龐大而孤獨的命運感,整個黑門城,似乎都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什麼,緩緩的,停止了蠕動,在黑門城的上空,那個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神情有些悽楚的站在了那裡,安靜的,默默的看着肖囂,眼眶裡,彷彿出現了些許的溼潤痕跡。
“原來這纔是你想的。”
楊佳也在這時,轉過了身,她甚至沒有必要再去面對那個世界了,因爲當地獄組織與但丁組織退出戰場,眼前的便只有一種命運。
她只是藉着這點時間,認真的看向了肖囂,低聲道:“值得嗎?”
“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
肖囂默然的道:“是因爲我眼前看到的這個世界,太絕望了,所以只能由我,站在這個讓世界不那麼絕望的角度。”
“如果有人願意站在這裡,或許我也會站在但丁那樣的逃脫派角度,站在地獄那樣的放縱派角度,甚至像遺失島的人一樣,變成只有目標的瘋子。”
“但是沒有啊……”
“因爲他們都不肯站在這個角度,那就只有我站在這裡了。”
“不然,這個世界豈不是太冰冷了?”
“……”
楊佳看着肖囂似乎有些沮喪的表情,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良久,她只是默默的後退,來到了肖囂的面前,低聲道:“我陪你。”
肖囂有些驚訝的看着她。
楊佳輕輕吁了口氣,道:“我本來是一定想要逃離的,逃離的原因,就是因爲我記得我們原來的世界,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對這個世界不認同,但既然,我想象中的世界,並不存在,那我們也只有努力把這個世界變成我們想象的樣子了。沒有人願意站在這個看起來很傻的位置,但沒關係,我們站在這裡,不論結果如何,我們活着時,這個世界是有那一抹暖色的……”
……
……
“我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但丁組織一方,忽然有人嚷嚷了起來,衆人看去,卻是身份很低微的,一個名叫林勃的研究員。
他大聲道:“我抗議!”
“黑門城無論怎麼做,也只是想幫她一把而已,我們有我們的計劃,我們的計劃當然比他們的聰明,但我們爲什麼不允許那些傻子的計劃存在?”
“……”
“閉嘴!”
他身邊的導師憤怒,喝斥他:“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我確實不太懂……”
林勃喃喃道:“我能力不行,研究成績也差,但我與黑門城打過交道的。”
“他們其實都很聰明,或者說……很狡猾,但爲什麼他們現在做的事情看起來那麼蠢?”
“爲什麼,我們面對着做蠢事的人,居然這麼的不理直氣壯?”
“……”
“……”
“啪啪啪啪……”
另外一邊,沉默的地獄組織戰艦上,忽然響起了一個鼓掌的聲音,這鼓掌的聲音很響亮,吸引了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轉過頭,就看到白魔一邊鼓掌,一邊抹着眼淚。
“太感人了。”
“……”
他居然有些熱淚盈眶的感覺,周圍人表情頓時都有些古怪:“你又搞什麼幺蛾子?”
“我想我看明白他了。”
白魔帶着淚花,道:“他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行爲藝術家啊!”
“他在用自己的方法,自己的態度,改變了我們這個絕望世界的底色……”
“……”
“別發瘋……” 衆人都是心情壓抑的時候,忍不住便有人喝斥他:“他只害得自己喪命,害得黑門城都被他連累,跟着毀滅……”
“確實會啊……”
白魔抹着眼淚,道:“但爲追求藝術而獻身,難道還不值得尊敬?”
這話只說的周圍所有人都渾身彆扭,有人忍不住冷笑道:“呵呵,就算他確實是這樣,他自己倒把自己感動了,那別人呢?”
“黑門城那些被他連累的人呢?”
“那些人就白死了?”
“……”
“誒?”
這帶着怨氣與惡毒嘲諷的一句話,竟忽地讓白魔怔了一下:“對啊……”
他表情呆呆的擡頭看向了黑門城的方向,喃喃道:“他可不像是這種人啊,這樣的藝術是不完美的啊……”
衆人只當他是神經病在發癲。
倒是地獄組織的會長,忽然心裡一動,凝神向着黑門城看了過去,只感覺到此時的黑門城,異常的沉默,沉默的有些不正常。
“壞了……”
他心裡忽然猛得一驚:“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我們忽略了……”
“忽略了什麼呢?”
他不知道,此時的其他人,也還沒有感覺到。
但在但丁組織與地獄組織對這片戰場的影響,逐漸退出,黑門城正曝露在了最危險的壓力之下時,肖囂深深的吁了口氣,看着眼前神色堅定,卻也難免有幾分失落的楊佳,輕輕的嘆了口氣,一點一點走上前,拍了拍楊佳的肩膀,輕聲向她說道:“我會永遠記得你的話,你向我證明了,或許不管到了什麼時候,站在這個角度的,其實都不只是一個人……”
“所以,先躲我身後吧!”
“……”
“你?”
楊佳有些不解,而肖囂也不多作解釋,只是迎向了那片黑壓壓的戰場。
撲通,撲通……
那沉重的心跳聲,在一片硝煙瀰漫的混亂精神海洋深處,慢慢響了起來,並牽動起了所有人的心臟。
他們也不知爲什麼,如今,這明明應該是黑門城最爲壓抑絕望的時刻,但竟從這個心臟聲裡,聽到了隱約的恐懼感。
“事已至此,還故弄什麼玄虛?”
若說恐懼,卻是遺失島的人最爲恐懼,他們遠比但丁組織和地獄組織更害怕,因此這時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比這兩方更強硬的多。
甚至不等這兩方對戰場的影響完全撤出去,他們便已經掀起了驚天的精神浪潮,浩浩蕩蕩,向着黑門城襲捲了過來,那態度裡直接就表明了一種態度,如今的黑門城,已經因爲肖囂的一意孤行,被全世界所放棄,甚至,與整個世界爲敵,那麼,黑門城,又哪裡還來得這麼大的固執與驕傲,一定要在這樣的對抗之中,硬生生的拼下去呢?
“你們總說全世界如何如何……”
而同樣也在他們想着這些時,肖囂的聲音響了起來,彷彿他可以聽到這些聲音。
帶着冷淡的笑意,向他們發問:“可你們哪裡來的信心,要動不動就去代表這個世界呢?”
“嗤啦!”
同樣也在但丁組織與地獄組織對這片戰場的影響,幾乎完全退出時,肖囂反在這一刻,忽然一步踏出了黑門城的範圍。
而在他出現的一刻,身邊的精神力量,忽然之間洶涌擴散,原本,黑門城便因爲堆積了無數的神秘源頭死屍,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強大精神體量,如今,便隨着肖囂的出現,這巨大的精神力場,忽然之間產生了共鳴,而這份共鳴,則又因着肖囂一直與這個世界,保持着精神共振的狀態,所以像無邊的浪潮一樣,轟隆隆的向着這整個世界,襲捲擴散了出去。
“居然還有這樣的能力?”
不知多少人大吃了一驚:“這個瘋子,是直到這種時候,仍想着要給予這個世界壓力?”
“他是有多恨這個世界?”
“……”
“我不恨這個世界。”
雙方處於一種共振狀態裡,肖囂竟捕捉到了他們的想法,只是笑:“反而比你們更喜歡他。”
“所以我知道,你們根本就代表不了這個世界。”
“能夠代表着這個世界的,只有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
“……”
“……”
“壞了……”
正當所有人都還處於詫異狀態之中,尚未明白肖囂如今準備要做什麼,壯烈獻身還是拼死一搏,地獄組織的會長興許是腦回路勉強可以跟上他,忽然之間隱約有了某個猜想,一時間竟是頭皮發麻,大叫一聲不好,緊跟着,便是但丁組織的那位會長,也忽然從肖囂身邊的精神力量波動裡,忽然猜想到了某種似曾相識的氣息,也頓時臉色慘白,暗叫:“不會吧!”
但時間緊切間,遺失島早已在準備,精神力量瞬息之間向着黑門城碾壓了過去。
神秘路引的力量在這一刻,浩浩蕩蕩,帶着獨有的特質,拒絕任何屏障,爆發出了無法想象的破壞力。
“還不夠!”
但也就在這一刻,肖囂卻猛然之間擡頭,看向了那無窮的精神海洋,沉聲喝道:“既然我已經在這裡,那你們怎麼不全出來,拜見一下主人?”
“嗡!”
同樣也隨着這一聲大喝,他體內有某種沉寂已久的氣息,瞬間炸裂。
那是真正獨屬於他的精神烙印。
這精神烙印,來自於那個零號病人,而且是100%相同,所以,擁有着這片精海洋之中,最深邃的力量。
原本,這種力量只屬於某種特質,本身並無對抗力量。
所以無論是但丁組織還是地獄,或是遺失島,並沒有將此計劃在內,但他們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這份烙印,與十二路引之間的聯繫。
命運小姐稱呼肖囂爲小主人,就是因爲他擁有這個烙印。
肖囂當然無力利用這個烙印,去操控十二路引,哪怕是如今的零號病人來了,也不一定能做到,畢竟十二路引形成之後,便有了各自的意志。
但是,肖囂可以激活十二路引。
尤其是,在十二路引都已經接近了他,而且其中半數都已經激活,另外一半,也皆處於活躍狀態之中時。
“嗡”“嗡”“嗡”“嗡”“嗡”“嗡”
於是,在黑門城即將被覆滅的一刻,忽然便有另外六個,全都可以達到同層次的神秘氣息,忽地不受控制,從地獄、但丁、遺失島三方人馬的手中出現,這本來只差了最後一槍,就可以結束的戰場之上,忽然因爲幾枚核彈的忽然啓動,而再次變回了先前的無序混亂,甚至可以說,比之前的混亂,還要強大無數倍,鋒利的精神浪潮,切割過了所有人脆弱的神經。
十二神秘路引序列2:初生搖籃
十二神秘路引序列3:無刃之劍
十二神秘路引序列6:迷離之鏡
十二神秘路引序列8:覬覦黑匣
十二神秘路引序列9:藍色公主裙
十二神秘路引序列12:會唱歌的鑰匙
……
……
理論上,肖囂的烙印,確實有激活十二路引的可能。
但這機會實在太渺茫,根本不好找,但他還是憑着敏銳的感知,在這戰場上已經出現了六件神秘路引,且其他人都最爲鬆馳的時候做到了。
但沒有人理解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隻覺得六枚核彈送自己上路還不夠,一定要湊齊了十二個?
你這強迫症挺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