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聚光燈的光亮照的容龑臉色蒼白,眼前一陣眩暈,擡手遮了遮。
他看了一眼,出了殯儀館,看着被人攔住的記者們,肩膀一沉,風迷亂地吹在他的臉上,只覺得寒冷滲骨。
冉鳳站在那裡,眼神始終無法聚焦,盤起的髮髻鬆動,一縷頭髮跌落在頸間,突然身子重重地倒下去播。
“媽!”
容龑驚叫一聲,面色慘白如紙,整個人撲過去,抱住了冉鳳下沉的身子,在黑色孝服的映襯下,臉色更加白的恐怖跫。
他看了一眼記者的方向,叫人擋開,抱着冉鳳上了黑色的保姆車。
……
第二天,天亮過後,“老軍長葬禮曝官二代安少圈養農民工女兒,禁止她見親生父母”,這樣一條報道消息勢頭兇猛地登遍各版頭條。
醜聞迅速升級,很快席捲了整個a市,盤踞各大媒體的頭條。
網上還有一條帖子,惟妙惟肖地解說了這一出貴圈秘聞:爆出了彭斌的事,彭斌打瞎人眼,安少用財力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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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川坐在公寓裡,焦躁不安,容龑還不回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李嫂看到了新聞,偷偷地斷了電視的電源,害怕彭川看見,“彭小姐,你別急,安先生很快會回來。”
她打開門,走到門口,突然看到蹲守在外面的記者,渾身一抖,手機啪的一下落在地上,空氣中只剩下她深淺交錯的呼吸。
李嫂衝過去,攔也攔不住,“我們夫人懷孕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少爺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都滾開!”
混亂的記者們才稍微安靜了一下,彭父從旁邊走出來,看向彭川,“你真的懷了安家的孩子?”
彭川看着父親,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到底是誰幫了他!
彭父瞪着彭川,“把孩子打了!”
彭川倔強地看着彭父,“我不!”
“你沒有看新聞嗎?反正你現在和他到不了一起了,生了一個孽種幹什麼?”彭父看着彭川,眼中閃過一抹憤怒,想到自己的遭遇,想到這些年在鎮上被人看扁,失控地去拽彭川。
李嫂眼看不對勁,放開彭川,衝進了廚房,拿了一把菜刀衝出來的時候,彭川暈在地上,周圍站着幾個人。
她紅了眼,“你們都滾開,要不我砍死你們!”
她揮舞了幾下菜刀,彭父想要靠近,她閉着眼睛朝着彭父砍過去。
彭父慌忙躲開,李嫂趁機關上了門,蹲下身子看着彭川,哭起來,“彭小姐,你怎麼了?”
彭川臉色很白,呼吸很弱,地上有血跡,從她下身流出來。
李嫂慌慌張張地給容龑打電話,卻一直打不通。
……
彭川再醒過來的時候,躺在病牀上。
“你醒了?”李嫂守在旁邊,看着彭川,低頭留下了眼淚,想到孩子就這麼沒了,心裡難受,不知道怎麼跟彭小姐說
她兩眼發直地望着吊瓶內的點滴一滴滴順着管子注入自己的體內,渾身的力氣放佛被抽空。
爲什麼會這樣?
她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肩膀也在哆嗦。
是她,是她!如果那時候,她離開了他,就不會有現在的事了!
所有的報道把他寫的猥瑣、醜陋,把安家寫的骯髒不堪,可是明明沒有,一條條子無須有的罪狀和栽贓…
而她,竟然也成了染黑他的幫手,是證據!
“唔……!”
想到孩子也沒了,她咬着脣,痛苦地哭一聲,伸手拔下身上的針頭。
“彭小姐……”李嫂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心疼地看着彭川,看着她後背上被針劃出來的血印,不知道彭小姐能不能,她快要痛的沒法呼吸。
彭川看向李嫂,聲音沙啞,“給我買一份今天的報紙。”
李嫂出去了,很快回來了,手裡拿着一份報紙,進了病房,看向彭川,“孩子,你現在要保重身體。
”
“謝謝你,李嫂。”彭川忍着哭聲看向李嫂,想到自己身上沒有錢包,“你先借我一些錢,等回去我還給你。”
“你……你要去哪兒?”
“我去看看他。”彭川用力地咬緊了脣。
李嫂勸了好一陣勸不住,只好給了彭川錢。
彭川打的到了報紙上報道的醫院和病房,一進門就看到容龑手中捏着一疊厚厚的報紙,衝上去,將所有的報紙撕了個粉碎,全部拋在空中,放聲大哭。
容龑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下巴在她頸間摩挲,“不關你的事……”
“對不起……”
“對不起……”
……
她反反覆覆念着那三個字,緊咬着脣,把嘴脣也咬破了。
容龑眸中疼痛蹙涌,“別說了!”
只是彭川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對…對不起……”
那一聲聲揪緊了他的心,容龑起身從她身後抱住了她,雙手用力地抱緊了她,“和你無關!”
“怪我…太自私……”
他的聲音沉痛又平靜,“就當什麼也沒有看到!”
“可是,已經看到了……”
“事情正在調查,白的說不成黑色。”
容龑緊緊地摟着彭川,他不想失去她,他們還有孩子,還有未來幸福的生活,“沒有你,也會發生的,不過是換了一個方式。我不怪你,真不怪你,我媽也不怪你,沒有人怪你,別自責,好嗎?”
彭川不停地搖着頭,淚水順着臉頰滾落,哪怕他罵她一句,打她一巴掌,她也會好受一點。
容龑猛地躬身抱起她,“我送你回去,醫院裡嘈雜。”
他將她起來,出了門,才放下,“回到公寓,別多想,要不對我們的孩子也不好,沒事的。”
彭川嘴脣動了動,不知道怎麼說孩子沒了。
恰好在這時,冉鳳聽到動靜出來了,看到彭川,雖然心裡有芥蒂,可是彭川懷着她的孫兒呀,“川川,別多想,回去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我就是貧血,老|毛病,過幾天就好了。”
彭川看着冉鳳,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頭一陣猝痛,心裡難受,父親不該在這種時候這樣落進下石,可是,他又爲什麼要針對安家呢?
冉鳳一陣頭疼,看向容龑,“你先送彭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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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容龑將彭川放在牀上,幫她蓋好了被子,躺到了她身邊,手指幫她擦着眼淚,如今,他心裡比她更加難以接受,只是後面的事,他一個人來承擔吧,只怕她知道了,更加無法接受,“睡吧,睡一覺,把這些都忘了。”
他起身在旁邊點了一支具有安神左右的香。
然後抱着她,伸手撫摸着她臉頰,將她一點點哄睡下,把李嫂叫了過來。
容龑看向李嫂,低沉的嗓音透出一股讓人心碎的憔悴,“以後,不要叫她接觸任何新聞,手機,電腦,報紙,都不能流入這件臥室,還有,適當的時候,可以告訴她身孕的事,她問的急了,就說爲了防輻射。爲了她的安全,我最近一段日子,可能不會過來,會配幾個人過來保護她,如果事情一脫離了我的控制,你打這個電話,他會安排你們離開。”
李嫂喉嚨一陣乾澀,看向容龑,安先生不知道孩子沒了?
容龑說完進了她的臥室,沉痛地閉上眼睛,覆上她的脣,吻了一下容龑,轉身離開。
……
容龑一回到自己的病房,打了個電話,“開始吧!”
那邊問了一聲,“非要如此嗎?”
容龑平靜的說,“已經沒有選擇了。”
下午,他陪冉鳳去祭拜父親,安靜的墓園,周圍是古老的松柏,好在這場火沒有直接燒到父親身上,最多是說他不爭氣,說二叔藉着父親胡作非爲面,只是,父親的清明多少被污染。
冉鳳跌坐在墓碑旁,兩隻用力地抓住了那無字的墓碑。
容龑從始至終站在那裡,沒有出聲,他從不喜歡穿穿黑色的衣服,可是沒想到第一次穿,就是在他爸的葬禮上。
從三天前牀上,一直都現在,都未曾離身,以後脫不下來了。
黑色的衣服,配上一張慘白的臉,在藏藍色的天空下,那樣突兀。
冉鳳看着這個她最疼愛的兒子,聲音漸漸弱下來,脆弱的不堪一擊,“川川身體還好吧?”
“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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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醫院,容龑將母親委託給姬容,給白芷打電話,白芷不敢接。
白芷父親啪地將茶杯擲下,“你看看,你惹得什麼事?誰讓你把記者帶進去的?”
“爸,我……我沒想到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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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白家公寓外面,容龑兩手緊緊握着拳頭,青筋在過分泛白的手背上跳動,他還是忍了,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話,“白芷在嗎?有些事情,我想和她瞭解一下。”
白少凌看向容龑,“她不在,出國了。”
“躲起來?似乎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容龑看向白少凌,神色很冷。
白少凌歉然地看着容龑,“對不起,我提小芷給你道歉,她不知道那些記者是幹什麼的,只是因爲你和彭川的關係,糊里糊塗把人帶進去了。”
“糊里糊塗把人殺了就不用負責任,你是這個意思?”容龑聲音裡透出一股寒意。
白少凌,看着容龑,“小芷沒有胡殺人,所以你這個比方不成立。”
“那好,你告訴她,讓她躲上一輩子,以後就別讓我見到他!”
“安容龑,你什麼意思!”
“我話說得不夠明白?”
兩個人爭執起來,白父聽到動靜出來,看向容龑,“容龑,你先回去,等我聯繫上芷兒,讓她給你一個交代,配合調查。”
容龑看了一眼白父,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上車後,很好地砸了一拳方向盤,重重地喘息起來,渾身jing攣般透不過氣來,高大的身子漸漸倒塌下去。
……
彭川在諾大的病房裡憋得快發黴了,每天除了睡覺還是睡覺,她的腰身,甚至是全身,都在以詭異的速度膨脹起來,上一個月怎麼補,都沒有胖,現在突然胖起來了,可是想到孩子……
她眼睜睜地看着病房裡的電視被搬走了,電話被挪開了,心裡彷彿被掏空了一樣,他如此爲她,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
她想的有些出神,有時候在牀前坐一天,有時候坐一夜,也有時候在外面的院子裡坐一夜。
她漸漸開始焦慮,有時候莫名想大笑,有時候想抱頭痛哭,她不知道每天是星期幾,不知道每一天是幾月幾號。
3月4號
“今天,天氣很好。”
彭川的聲音帶了一股無可名狀的惆悵,轉頭看向旁邊的李嫂。
李嫂一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出去嗎?我陪你去。”
彭川搖了搖頭,難受的一句話說不出來。
李嫂一再堅持,彭川沒有再出聲,任由李嫂將她扶到樓下,在花園裡隨便逛着。
“彭小姐!”
李嫂連連叫了好幾聲,彭川纔回過神來。
李嫂定定看着她,“總要告訴安先生的,你是不是顧忌你的父親?”
彭川一驚,掙脫了她扶着自己的手,胃中一陣翻騰,連忙跑去了旁邊的廁所。
李嫂看着彭川的背影,嘆了口氣,她不相信外面的報道,一個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那麼好的男人,怎麼可能像報道中那麼不堪。安先生最近雖然不能回來,但是每天打電話過問這邊的情況。
彭川出了廁所,像一個人走走,想一個人抱頭痛哭一場,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哪裡了,坐在路邊,只是哭。
“姑娘,你沒事吧?”
一輛車子停在路上,有個中年婦女下車,遞過來一張手紙,彭川說了聲謝謝,還沒有來得及轉身,胃裡又是一股翻騰。
顧雲卿皺着眉頭,“姑娘,我看你是懷孕了吧?”
那一聲驚的彭川站直了身子,鏡子中自己的臉色白如紙片,全身肥了一圈,可是孩子卻沒有了。
“懷孕?”
她喃喃地念着那兩個字,她轉身看向後面的顧雲卿。
顧雲卿看到彭川也吃了一驚,這姑娘剛纔一直低着頭,這樣一看,總覺得好像在那裡見過,眉眼隱隱約約有些熟悉,一時半會也記不清楚。
彭川也看着她,“請問阿姨,今天是幾號?”
“3月4號。”
顧雲卿有些發怔地看着彭川。
3月4號?
3月4號?
竟然一個一個月了,她的孩子沒有一個月了!
她的手輕輕地撫向小腹,心裡一陣刺痛,捂着嘴巴,將哭聲全部止住了。
許久,彭川看向顧雲卿,心跳驟然加速,“阿姨,你知道安家現在如何了?”
顧雲卿多看了彭川,尋摸着模糊的記憶,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你是安家的親戚?”
彭川搖了搖頭,“只是聽說安家最近出事了,問問。”
顧雲卿點了點頭,“說來也是可惜,安家如今真是夠慘的。老的死了,安少年輕,難以獨擋一面,他二叔是個不成氣候的,可憐安玉川……”
彭川只覺得好眩暈,後面的話,再也聽不到了,身子軟綿綿地倒下去。
顧雲卿連忙扶住了她,季心妍在外面等不住她媽,尋進來了。
“媽!”
“妍兒,過來幫個忙,有個孕婦暈倒了,趕緊幫我扶出去。”
彭川垂着頭,季心妍沒有看到女孩的模樣,幫着顧雲卿將她扶到了急救室。
沒名沒姓,顧雲卿想着可能和安家有關,季家和安家再怎麼說也算是有點關係,直接將彭川帶到了自己的病房。
“妍兒,你去把程醫生叫過來,幫她看看。”
很快程醫生到了這邊。
顧雲卿看了看程醫生,“剛纔我去外面走走,結果遇見了這位姑娘,應該是害喜,突然暈倒了,沒名沒姓的,也沒有別的辦法,我看着可憐,就帶了過來,你瞧瞧吧。”
程醫生拿着聽診器停着彭川的心脈,“是的,季夫人,這位小姐是有個兩個多月的身孕了,但是已經小產了。”
顧雲卿神色和藹,“那好,你先看着配點藥,等她醒了再說。”
……
玉州市的名典咖啡
兩個男子,沉默地喝着咖啡。
其中一個掛了電話,看向了彭父,“她終於出現了,我想這是你的一次機會。”
彭父喝了很久的咖啡,“我不想傷害她,這件事,從頭至尾,她是無辜的,既然容龑不想把她牽扯進來,我和他一個想法,她畢竟是我的女兒,孩子也沒了。”
“沒有人讓你傷害她,我們一直合作的很愉快,不是嗎?到時候柏舟的股份,我給你百分之二十,你的仇也報了,是筆好生意吧?”
……
李嫂等了好久,不見彭川出來,突然覺得不對,等她進了衛生間,連個人影都沒有,不由地嚇哭了聲,連忙跑回了八樓,“安先生,彭小姐不見了!”
容龑放下手中的事,派人到公寓副駕找了一遍,根本沒有找到,沒有辦法,直接給沈如城打了電話。
打完電話,一身黑色西服的容龑突然挺直了身子,面色一白,“姬容,一會的事交給你了,我出去一趟。”
“容龑,你不能走!”
姬容一把扯住了他。
容龑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表情,“我必須去。”
姬容頓了片刻,“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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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可是,這一次和漆畫銀行執行總監的會面,直接關係到安錦集團的存亡。”
姬容不甘心地看向容龑,喘了一口氣,“她對你比柏舟和安家還重要?比這些跟着你出來打拼多年的兄弟還重要?”
容龑冷冷出聲,“那是我老婆和我兒子!”
他用力地掰開了姬容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地出門。
“容龑,你真讓我失望!”
姬容在後面喊了一聲,氣得將手中的報紙扔出去。
容龑一到那熟悉的臥室,看向李嫂,“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嫂把當時的情況複述了一遍,
容龑落下李嫂地眼神帶了一分凌厲,“中間有沒有人出來過?”
李嫂猶豫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容龑的聲音冷的讓人發顫,“你是在跟我開玩笑?你說好好的人憑空就消失了?”
容龑帶了人找了一夜,幾乎找遍了整個醫院,根本沒有人見過她,也找不到蹤影。
天亮的時候,容龑一拳狠狠砸在牆上,“繼續找,找不到就給我一直到。”
他爬到她睡過的牀上,依稀還帶着她清幽的體香,縈繞鼻尖,可是他不見了,不見了!
他該怎麼辦?
難道他真的錯了?
每一次聽着白洛跟他叫她的情況,他都心如刀絞,可是總是狠着心沒有來見他,雨烯還沒有找到,他媽身體最近不好。
所有的人將他逼得很近,恨不得一口咬住他咽喉,不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他不想拖累了她。
可是一聽說他消失,那一刻,心跳太快,才感覺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是真實活着的。
“川川,你到底在哪裡?不要嚇我!”
他突然從她睡過的枕頭上抓起了幾縷頭髮,挪開枕頭,還有很多。
她掉髮了?
他最近也掉髮掉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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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掉髮是太過於思念一個人。
他想她想的發瘋,可是他不敢見她,他怕見了她再也捨不得離開,那樣只會害了她和他們的孩子。
那晚,他做了一個夢!
他下意識地上前抱緊了,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川川,哪怕是夢裡,我也要這樣用力地抱你,我怕一個失手,你就不見了。”
“真好,真好,夢裡又見你了。”
容龑突然喘不過氣來,聲音變得急促,“好想好想你!”
這個夢太過於真實,真實的讓他全身亢奮緊繃,明明知道這不可能,最近大白天也會做這樣的夢,大概是太想念。
彭川拉開了他的手,兩眼空洞地看着她,兩腿微微麻木,“爲什麼?爲什麼放任我一個人在這裡,爲什麼不來見我?”
多日的思念和委屈化成了淚水,她哭着出聲,“容龑,你好狠的心,你真的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