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別生氣。麗姨既然覺得不公平,那就請專業會計師來算一下帳好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我母親投的二十萬塊,可是佔了當時連氏超過一半的資產。
再加上這些年來的分紅和利息,可以讓會計師算算這一筆錢,現在可以分得連氏多少的股權和分紅。
另外,當初我嫁到了翟家,可是換取了翟家兩億的資金投入,到時候也請一併讓會計師算算這筆錢現在該分我多少。
既然爸說要將我母親的那部分分給我,那麼我也不貪心,只拿回我該拿的那部分就行,至於剩下的部分,就隨爸怎麼處置吧槎!
我不會有異議!“連錦瑟平靜地說道。
錢財乃身外之物。
這些年來,她看得太淡了掃。
她也曾經爲了錢而奔波辛苦過,但還不至於爲了錢而大動干戈。
何況她對父親要分給她的這些財產並不感興趣。
現在會這樣說,只是因爲看不慣繼母的嘴臉。
父親的日子不多了,而她心心念唸的居然是遺產如何分配的問題,深怕自己和她的兩個寶貝女兒少分了。
想當初如果沒有母親將自己全部身家都壓在連氏,就不可能有連氏現在的規模。
退一萬步說,如果去年她沒有嫁入翟家,換取兩億的注資,幫助連氏轉危爲安,現在她們要考慮的就不是遺產問題,而是債務如何分配的問題了。
所以現在又何必如此計較呢?
“連錦瑟,雖然去年翟家注資了兩億進連氏,可並沒有說是給你的。“連錦瑟反駁道。
“不是給我的,難道是給你的嗎?“連錦瑟淡然地反問了一句。
“到時候即使真的要討,也是翟家來討,應該還輪不上你這個沒有什麼地位的翟家大少奶奶吧!對了,爸,你不知道吧,翟天祈幾個月前納妾了。“連錦弦頓時被噎了一下,辯解道。
“什麼?“連父不敢相信地看向連錦瑟。
“是,翟天祈確實是納妾了,這還是我促成的。“連錦瑟擡起頭淡然地應道。
“錦瑟,你怎麼這麼糊塗啊!“連父捶胸頓足地說道。
“爸,我會這樣做,自然會有我的考量,你不用爲我擔心。你現在最主要的是好好養病,其他的就不用操心了。“連錦瑟看着父親說道。
“錦瑟,是爸爸害了你啊!“連父懊悔地說道。
“爸,您不要這樣說,我現在過得很好!“連錦瑟應道。
“錦瑟,還是扶我回屋休息吧,你們都大了,爸爸管不了了。“連父不再說什麼,只是交代了一句。
連錦瑟起身走過去,攙扶起父親,緩慢地朝着樓梯走去。
“錦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爸,這件事我沒有辦法向您解釋,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證,女兒一定會幸福的。
所以您一定要好好養病,到時候我和天祈給您生個大胖孫子。
對了,您最會取名了,到時候您給孫子取名。“連錦瑟安撫道。
“爸爸,要是能夠等到那一天就心滿意足了!只怕——“連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爸,您不要這樣說,您好好養病,一定會等到的!“
錦瑟坐在牀邊,陪着父親,一直到他睡着了,這才離開。
畢竟能夠陪伴父親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下樓的時候,繼母連錦弦和連錦音都還在客廳裡。
顯然對她的一舉一動很是警惕。
連錦瑟直接走到了連錦弦面前,
“你想幹嘛?“連錦弦嚇了一跳。
“你最好祈禱爸爸身體會沒事,否則今天的帳我一定會全部算在你頭上的!“連錦瑟盯着她冷冰冰地說道。
“我說的是事實,外面的人都知道翟家大少爺娶妾了,你以爲你能夠瞞到什麼時候。“連錦弦嗤了一聲說道。
“既然我們翟家敢娶,那麼自然不怕別人說什麼。只是你早不說晚不說,故意這個時候,說出來刺激爸爸,你是何居心,你自己心知肚明!“連錦瑟冷笑道。
“錦瑟,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錦弦,她也是你爸爸的親生女兒,難道還會害自己爸爸不成。“繼母這時候跳出來了。
“爸爸?麗姨,你最好能夠保證我爸爸可以多活幾天,否則到時候你別說拿走連家一分錢了,我會讓你們直接捲鋪蓋,睡在大街上!“連錦瑟惡狠狠地說道。
“你。。。你憑什麼啊!“繼母錯愕地說道。
“就憑我是連錦瑟,就憑我現在是翟天祈的正妻,就憑現在翟家是翟天祈在當家。你們應該知道,我絕對會說到做到的!“連錦瑟說完,冷冷地掃視她們一眼,然後直接轉身走出了連家。
“連錦瑟,你不要太過分!“連錦弦在身後叫道。
“我還有更過分的呢,不信就試看看!“連錦瑟頭也不回地應道。
人家都說久病牀前無孝子,同樣也日久見人心。
只有在這樣的生死關頭,纔會明白,對方是真正對自己好,還是隻是爲了錢。
連錦瑟寧願相信繼母曾經是深愛過父親的,不然不會那些年來無名無分地跟着父親,爲父親生下兩個女兒。
只不過隨着時間流逝,曾經身後的感情,會消弭於平淡中。
最後剩下就只有對名和利這些身外之物的渴求了。
回去的路上,連錦瑟心情很複雜。
今天的自己還有幾分底氣站在連家,是因爲翟家,是因爲翟天祈。
如果撥開這些的話,她又算什麼呢!
她將是什麼都不是。
即使面對繼母和連錦弦連錦音的步步相逼,她除了氣憤外,是否就能夠給與沉痛的反擊。
她不能!
是的,如果她跟翟家沒有任何關係了,如果她是她,
那麼她什麼都不是,她空有怒氣,卻沒有實力。
一直到現在她纔不得不承認,其實她也只不過是一隻紙老虎,只會狐假虎威而已。
這是多麼悲哀而有疼痛的發現啊!
連錦瑟回到了翟家後,就先去看翟老夫人。
這段時間她身體好了一些,精神也矍鑠多了。
連錦瑟剛走到堂屋門口,就聽到了裡面傳來了一陣陣笑聲。
顯然裡面很熱鬧。連錦瑟頓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幾乎在她進屋後,笑聲就戛然而止了,翟夫人和靈秀此刻都轉過頭來看着她。
“是錦瑟回來啦,快進來坐啊!“翟老夫人招呼着她。
“大姐!“靈秀這時連忙起身讓座。
“奶奶,您今天覺得怎麼樣?“連錦瑟點了一下頭當做迴應,卻沒有在她的位置坐了下來,而是走了過去,問候了翟夫人後,這才恭敬地問着翟老夫人。
“今天舒服了些!錦瑟,坐啊!“翟老夫人和藹地說道,然後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對錦瑟說道。
“謝謝,奶奶!“連錦瑟在一旁的空位坐了下來。
“聽說你今天回孃家,親家公現在身體安康些了沒?“翟老夫人問道。
“還好,在家養着。“連錦瑟言簡意賅地說道。
說多了,也只不過落入口舌,平添他人落井下石而已。
“那就好。人年紀大了是這樣,一身的毛病,沒有大礙就沒關係。“翟老夫人安撫道。
“是!“連錦瑟點頭應道。
“對了,剛纔我還在和你蘭姨還有靈秀聊起當初給天祈取名的事呢!“
“哦,這我倒是沒聽奶奶您講過呢!一定很有趣吧!“
“是啊,可有意思了。當初天祈生下來白白胖胖的,別提有多可愛了,我和你爺爺都喜歡得不得了。
你爺爺就說,是個男孩那就叫虎頭好了,也好生養!
我一聽這是什麼名字啊,真是難聽,怎麼也不肯!
後來還是天祈的父親根據族譜給取了這個名字!
不過這個名字也好,天祈,天祈,天賜的孩子多好啊!
錦瑟,靈秀,你們兩個也要好好加油啊,爭取多給天祈生幾個孩子。孩子多了才熱鬧,家族也才興旺!
天祈是天字輩,接下來就是希字輩,到時候孩子的名字也要按這個族譜取下去纔好!“
“是,奶奶!“靈秀應道。
連錦瑟淡淡地微笑着卻沒有迴應。
又聊了一會兒,翟老夫人累了要回屋休息,大家也就各自回屋。
“大姐——“連錦瑟剛走到迴廊,就聽到靈秀在身後叫着自己。
想着在前不久,連錦瑟纔在這個位置叫住自己,當時錦弦還故意跟她提到翟家納妾的傳統。
沒想到纔沒多久,這個妾就已經納了,此刻也是在這個地方叫住了自己。
而且那聲大姐聽起來時如此刺耳!
“靈秀,以後你還是叫我錦瑟就好,大姐這個稱呼就免了。“
“錦瑟,我知道你容不下我,但既然現在你我同樣是天祈的人,怎麼說以後也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難道就不能和平共處嗎?“靈秀低低地問道。
“你覺得現在我們不夠和平共處嗎?“連錦瑟平淡地反問了一句。
難道還要相親相愛不成?
“錦瑟,我也不求什麼,現在這樣我已滿足,只希望錦瑟看在我們愛着同一個男人的份上,不要太過爲難我!“
“靈秀,你倒是說說,我哪裡爲難你了?“連錦瑟直視着靈秀問道。
“天祈,他從不來西苑!“靈秀有些委屈地說道。
“那你應該跟他說,而不是來找我!“連錦瑟忍着怒氣說道。
難道還要她去求翟天祈,讓他去跟他的妾多多親熱不成?
“天祈,是因爲你,纔沒來西苑的。“
“首先,我從來沒有要求天祈不要去西苑。
第二,他有他的自由,不是我能夠控制。
第三,你是她的妾,不是我的,換一句話說,是他要爲你負責,而不是我。
第四,你心裡很清楚,自己是怎麼進的翟家,所以我們彼此之間沒有必要,還是少交集爲好,省得不愉快。
我話就說到此,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屋了。“
“錦瑟,你又何苦爲難我呢?“靈秀在連錦瑟的身後哽咽地數的哦奧。
“你又何嘗不是在爲難我!“連錦瑟緩緩說道,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靈秀有她的委屈,她同樣也有自己的委屈。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如果不是有如此切身的感受,她不會在偶然間聽到了那首《女人何苦爲難女人》潸然落淚——
可以愛的人那麼多
你爲什麼非要我這一個
癡心是不能比較的
你的情深無法否認我的愛濃
真的愛都不容易收
成熟的人誰說一定不怕痛
愛人是不能夠讓的
你的天真叫我不知該怎麼說
裡面每一句歌詞,直擊她的心底最深處的脆弱。
也許靈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她和翟天祈早有婚約,是她先愛上翟天祈的,翟天祈對她也並非就無情。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當初並不是她拆散了他們兩個的緣分。
當初如果不是被迫她也不會在學業未完成之際就倉促嫁入翟家。
雖說她現在同樣深愛着翟天祈。
但他已經是她的夫,她愛着自己的丈夫,又有什麼錯?
她一開始反對他納妾又有什麼錯?
如果一定要說錯,那就去怪命運對他們三個人開了這樣一個荒唐的玩笑,讓其中糾葛的三個人都同樣痛苦。
她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她做不來被迫讓丈夫納妾的同時,還要虛僞地去維繫他們之間的感情。
同樣哪怕從這一刻開始,翟天祈喜新厭舊了,她從此被打入了冷宮。
她也只能這樣了,斷不會跑去跟靈秀求一句,讓翟天祈不要冷落了她啊!
因爲不管是她還是她,她們都不可能控制翟天祈的意志。
或許今天的靈秀的處境,有可能明天她的淒涼。
但是這是她的命,與人無尤。
從主屋回到了聽韻樓。
連錦瑟搬出了自己當時嫁到翟家來,帶來的箱子。
裡面有一些母親留給她的一些書和筆記。
筆記都是一些書籍的摘抄,在次之前,她一直沒有看出什麼,反而是這一刻,在知道了過往的恩怨糾葛之後,再去翻看這些筆記的時候,纔看出了當時母親的心情和哀怨。
其中母親在一本筆記的扉頁上,寫的就是陸游和唐婉合作的那首《釵頭鳳》——
紅酥手,黃籘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倚斜欄。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當年陸游和愛妻唐婉被迫分手,各自婚嫁,十年後邂逅,無盡的感傷和無奈。
豈不是當年母親和翟父被迫分開的心情。
母親在另一本筆記的最後摘抄的是《紅字》最經典的一些字詞,她最後寫了一個讀後感——爲了愛情,你能夠爲我勇敢一回嗎?
而顯然翟父沒有,於是母親憤然嫁給了父親,此後一直鬱鬱寡歡,直到最後選擇輕生提前結束這痛苦而又短暫的一生。
也許在母親的心裡,曾經的感情太刻骨銘心,以至於超越了夫妻之間的情分,母女之間的情誼。
連錦瑟不知道母親在走的時候,是否有一絲眷戀,是給父親,是給她這個女兒的。
但她是寧願相信有的。
畢竟在母親有生之年,她是愛過她的,她也教回了她很多。
她說女子可以柔但是不能弱,她說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折磨,最後能夠依賴的也只有自己,她說她是她的寶貝,是她靈魂的救贖,她說——
母親對她說過了很多很多話。
似乎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已經有預見到,自己終究有一天不能陪着自己成長到獨立的那一天,於是只能提前教會了她這些,以求她能夠自保。
所以她還是寧願相信,母親是愛她的,哪怕她不是她和最愛的男人的結晶。
連錦瑟拿起了那支鋼筆,母親曾經說這是她最珍貴的一份禮物,那麼這支鋼筆是否是當年翟父送給母親的禮物,所以母親纔會如此珍惜,小心翼翼保管,深怕弄壞了。
而這一切的一切已經隨着逝者已逝,而隨風飄散。
不管過去的種種如何,過去的就是過去了。
她相信翟天祈一定是比她早知道她母親跟他的父親曾經的過往。
不然靈秀不會說那句,天祈娶她是因爲她是梅蘭的女兒。
但是她也相信翟天祈不會因爲她是梅蘭的女兒就將她娶進門,爲了某種目的。
畢竟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總不會延續到這一代來繼續糾纏不清,何況翟父和她母親都已經過世了。
所以連錦瑟還是選擇相信翟天祈。
對於靈秀說的話,以及父親說的事,並沒有太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