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
快遞小哥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清了清嗓子道,“先生,這是有人送給白素小姐的花,您能幫忙簽收一下嗎?”
韓昭雪冰冷的視線在他身上掃過之後,落在那束粉色玫瑰上,“誰送的?”
“這個,這個是客戶的隱私,抱歉我們不方便透露。”
韓昭雪扯了一下嘴角,“那我是不是也有拒收的權利?”
快遞員被堵了一下,悶聲悶氣道,“那位先生留了卡片。”
說着從花裡拿出一張精美的卡片遞給韓昭雪,“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韓昭雪接過來翻開一看,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白素,生日快樂,十年,欠你的,無論是一頓飯還是別的,我都希望能補償,如果你願意,週五蜃景樓,我希望能見到你。
沒有落款,但是那個“十年”,幾乎瞬間就讓韓昭雪意識到那是誰。
白素的感情史太清白了,除了蔣一凡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
他們婚都還沒離,這人就找上門來挖牆腳,韓昭雪氣得腦仁疼。
快遞員提醒他簽收的時候,他纔回過神,深吸一口氣,龍飛鳳舞的簽上自己的名字,等快遞員走之後,想也不想,就直接將那束花丟進了電梯口的垃圾箱裡。
週三的複試很快到來,因爲準備充分,過程意外的順利,下週一結果就能出來,白素對第一家的把握大一些,第二家過程中出了一點小插曲,同來複試的幾個人,私下議論的時候,有人說這場面試其實就是走個過程,人選早已經內定了,不過是爲了說着好聽,做個表面功夫,才讓他們這些人過來陪着演一場戲。
白素不是不失望,因爲比起第一家,她其實更中意這一家,雖然有點小失落,不過很快就調整過來了。
接下來就是辭職報告了。
這邊辭職的話,需要提前半個月打報告,白素估摸着時間,也是時候了。
回去銷假的時候,她就開始準備辭呈了。
週一複試結果一出來,她就可以提交報告了。
興許是因爲要離開的緣故,白素突然覺得這些同事也莫名變得親切起來,就連平時的工作,似乎也沒有那麼索然無味了。
下班的時候,白素還在忙工作,小宋喊她走的時候,嘆息道,“你可真行,不想幹的時候,一下班,比誰跑都都快,現在想幹了,下班都不帶走的。”
白素敲完最後一個字,保存了文件,笑道,“又讓你等我了。”
小宋笑眯眯道,“覺得良心不安,工資發了就請我吃大餐吧,趕緊走吧,不然追不上末班車了。”
白素應了一聲,收拾好東西,就跟小宋離開了工作室。
說起來也是不趕巧,剛到樓下,就下起雨來,入冬以來,天還沒怎麼下過,所以這場雨來得特別急,很快就將地面打溼了,朦朧的雨霧,幾乎讓人看不見馬路對面的人影。
小宋“哎呦”了一聲,“這什麼鬼天氣,早上我看天氣預報還說沒雨,怎麼突然就下了,早知道我今天出門的時候,就把雨傘帶着了。”
白素特別抱歉,“對不起啊,要不是我拖了時間,也不會這麼趕巧。”
“哎呦喂,這關你什麼事,老天爺要下雨,還能跟我們打聲招呼不成?”
小宋心特別寬,安慰了一句白素,又道,“我去問問值班室的大爺,看他有沒有多餘的傘,咱先借一把,末班車肯定是趕不上了,打車吧,不過這天,也難叫,早知道我就聽我爸的話,開他那輛奇瑞了。”
白素也是無奈,一邊打電話叫車,一邊陪着她去值班室那邊厚着臉皮借雨傘。
這種惡劣的天氣,車子實在是難叫,白素打了好幾通,人家一問,發現太遠,都不願意過來。
到了值班室,小宋就發揮自己那三寸不爛之舌,把值班大爺誇成了一朵花,大爺挺無奈的,他們夜裡只要換班的,而且他只有一把傘,給了她們,自己就要淋雨回家了。
白素看出對方的爲難,也覺得她們這樣怪強人所難的,就想去拉小宋,結果還沒看開口,身後就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在公司?”
蔣一凡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拎了一把傘,站在那裡意外的看着她們。
小宋也沒想那麼多,直言直語道,“今天上班忘帶傘了,早知道公司也備一把傘,真倒黴。”
蔣一凡視線落在白素身上,“你也沒帶傘?”
白素“嗯”了一聲,心想,早知道剛剛就不多做那麼點工作了,偏偏趕上下雨,還遇到了蔣一凡。
蔣一凡看了看手裡的傘,頓了頓,道,“這樣吧,我送你們回去吧,我也只有一把傘,給誰,不給另一個,也不好看。”
小宋剛想說,一把傘就夠了,她們倆住一塊兒,白素就在她腰上撞了一下,搶先道,“那太麻煩了,你把傘給小宋吧,我等雨小一點再走。”
“天都黑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蔣一凡顯然不是那種,一兩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人。
“或者你現在給韓昭雪打電話,讓他來接你,你是我們公司員工,我至少有必要確保你能安全到家。”
他有句話將白素堵得不是道該說什麼,半天才憋出一句,“韓昭雪這兩天出差了。”
“那就讓我送你吧。”
蔣一凡嘆了口氣,“白素,接受朋友的好意,沒有那麼難。”
白素抿緊嘴脣,看了看一旁爲了等她被困在這裡的小宋,猶豫了幾秒,終於鬆口,“雨下這麼大,路上開車也不安全,蔣總把我送到小宋那兒吧,我正好還有一些工作,要跟她一起完成,您也能少繞一些路。”
蔣一凡看了她一會兒,說了句,“好。”
白素輕輕鬆了口氣,她並不想讓蔣一凡知道她跟韓昭雪分居的事情,在她眼裡,蔣一凡是比韓昭雪更危險的存在,韓昭雪起碼她瞭解,知道這人的底線在哪兒,蔣一凡卻是幾乎一無所知,除了那些意味不明的猜測……
一路上車很多,因爲下雨的緣故,車速都比平常要慢一些,白素坐在後面一言不發,小宋卻已經從剛剛被困的經歷中解放出來,又恢復了平時八卦的性格。
一會兒問蔣一凡公司最近有沒有什麼變動,一會兒又抱怨最近工作太忙都沒時間出去玩,一會兒又問蔣一凡,以前談過多少任女友。
白素坐在後面,特別想將這傢伙嘴堵上,她生怕她嘴上沒個把門的,一留神跟說漏了。
蔣一凡脾氣很好,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當回答女朋友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後視鏡。
白素靠着椅背,偏頭看向車窗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在聊什麼。
蔣一凡低頭笑了一下,“我承認的,只有三個。”
“這句話有點渣啊,”小宋一臉八卦道,“蔣總,您不會也是那種三不男人吧?”
“什麼三步?”
“是三不,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蔣一凡笑出聲來,“我應該沒那麼渣吧。”
“那你幹嘛說,你承認的啊,那你不承認的得有多少啊?”
“我的意思是,除了那些以我女朋友自居的。”
小宋張大了嘴巴,“還有這種人?”
蔣一凡有點欠揍的點頭,“是說不是呢。”
白素……
小宋……
“那你承認的三任呢,都是什麼類型,怎麼分的,講講唄?”
蔣一凡四兩撥千斤道,“都說了是前任了,分開過程肯定不怎麼愉快,你這麼問,不是戳我傷口嗎?”
“切,蔣總,我是真沒在您臉上看見傷心二字。”
“傷心一定要表現在臉上嗎?”蔣一凡笑,“有時候越是痛苦反而越是哭不出來,你沒經歷過,不懂。”
白素琢磨着的那句話,不由得看向蔣一凡的背影。
她知道,這句話不是在說她,他們之間少年時代的好感,甚至連愛情都算不上,但她聽得出來,蔣一凡這句話並不是撒謊。
他有一個,讓他很在意的戀人,痛徹心扉,沒有愛過的人永遠不會懂。
足足半個多小時,車子終於開到了小宋住的公寓,下車的時候,蔣一凡將傘給了她們,對白素道,“打電話讓人來接你吧,一個人不安全。”
白素應道,“好,謝謝。”
蔣一凡似乎是笑了一下,關上車窗前,問,“生日禮物收到了沒?”
白素一愣,以爲是祝福短信,隨即彎起脣角,“收到了,謝謝。”
蔣一凡還想說什麼,白素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一看,是之前拖高歌找的離婚律師王律師,她下意識的將手機翻到掌心,擡起頭。見蔣一凡衝她笑了一下,道,“明天見。”
白素莞爾,“明天見。”
目送蔣一凡的車離開,白素纔跟小宋進了公寓。
“蔣總真是個溫柔多金的好男人,”小宋在電梯裡犯花癡,“像他這條件我覺得談十個八個都正常,結果才三個,簡直不要太深情。”
“你喜歡呀,”白素笑道,“要不試着追一下?”
“我纔不去,這種類型我駕馭不了,”小宋眼中閃過一道狡黠,突然道,“白素姐,反正你要離婚了,不如把姐夫介紹給我唄?”
白素身體倏地一僵,一下子連話都說不出來。
小宋撞了她一下,“瞧你那樣子,還說要離婚,我就說讓你介紹給我,就把你嚇成這樣,白素姐,真的,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吧。”
白素垂下眼簾,“只是不習慣,畢竟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一下子分開,總需要時間適應,時間久了,什麼都會忘了。”
“唉,真不懂你們這些人的想法。”
出了電梯,小宋纔想起一件事兒來,“白素姐,明天晚上公司年會,在蜃景樓的旋轉餐廳舉行,記得穿漂亮點。”
白素一怔,“年會?什麼時候的事情?”
小宋詫異,“沒人告訴你嗎,”隨後才又恍然道,“對了,我忘了,那天你請假了,咱們公司要辦年會,要求沒有特殊情況,所有人一律不許請假,不然要扣獎金,在蜃景樓誒,人均消費都是四五千的蜃景樓,傻子纔不去,明天下午下班就直接過去,公司組織有車,也可以自行過去。”
白素擰了擰眉,好一會兒才道,“行吧,我知道了。”
回屋之後,白素換了衣服,纔拿手機給王律師回了電話。
她跟這個王律師還沒見過面,只是在電話裡說了她的情況,因爲是高歌介紹過來的熟人,所以王律師的態度也特別和善,問她明天方不方便,想見面聊一聊離婚訴訟的事情。
白素很愧疚,“明天公司有活動,推不開,能不能挪到週六?”
“週六的話,我只有早上九點到十點有空,你這邊方便嗎?”
“沒問題。”
白素頓了一下,又小心問道,“王律師,您說,像我這種情況,爭奪孩子撫養權,成功的把握大不大?”
對方沉吟了幾秒,纔開口,“勝率不高,不過我會盡我所能幫您爭取最大的權益。”
白素臉色難看了幾分,之後寒暄了兩句,就掛了。
儘管有這個心理準備,她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同一個夜晚,韓昭雪坐在臥室翻看相冊。
昨天送囡囡回老宅的時候,他將以前的相冊全都翻找了出來,韓媽媽當時奇怪的問他怎麼了,他只是含糊的應了一句,怕他們懷疑就直接走了。
一天時間,他將這些照片翻了個遍,才發現這麼多年,他跟白素的合影簡直少的可憐,除了幾張全家福,就是婚紗照,除此之外,竟然找不到一張他們倆單獨的合照。
他覺得自己已經病入膏肓了。
他發了瘋的想將所有留下白素的痕跡的東西收集起來。
那張掛在臥室的婚紗照,這麼多年,他竟然也是從未認真打量過。
那時候的白素,真年輕,五官稚氣未褪,皮膚嫩的能掐出水,那一身白色的婚紗,將她的身材拉的纖長,他忽然發現,那時候的白素並不像現在這麼瘦,她帶着點嬰兒肥,一雙杏眼鑲嵌在臉上,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她很開心,從她脣角的羞澀的笑容就能發現,但是他呢,表情冷漠,一點沒有新婚的喜悅,他已經忘了這些婚紗照是在什麼樣的一種情況下拍攝的,他的冷漠有沒有傷害到白素。
他想不起來了,想來也應該不是什麼很好的回憶,那時候的他,鋒芒畢露,自高自大,滿身是刺,隨便一句話,都能將白素扎的滿身是傷,偏偏自己一點不自知。
這張照片在這裡掛了七年,每年結婚紀念日的時候,白素都會拿下來,仔仔細細的擦拭一遍,白素對這段婚姻的重視,再清楚不過,他卻總是選擇性眼瞎。
第七年,今年換他來擦拭吧。
他站到牀上,雙手扶住相框,小心的將婚紗照挪動着。
剛拿下來,有什麼東西就從相框後面掉了下來,落在牀上。
韓昭雪動作一頓,將相框放到一邊,跳下牀,撿起那個掉落下來的東西,翻過來。
那是一本日記,封面是很陳舊的那種軟皮封面,不算很厚,上面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韓昭雪拿着紙巾將筆記本上面的灰塵擦乾淨,這才坐在牀邊慢慢翻開。
那是一本日記。
白素的日記。
首頁什麼也沒寫,就寫了她的名字,字體很娟秀,沒有現在這麼成熟。
他在看與不看之間思索了良久,終於還是好奇心佔了上風。
【“2011年1月28陰
今天出院,哥幾乎沒怎麼跟我說話,他在生我的氣,我心裡很難過。
他生氣是應該的,那天晚上,我應該推開他的,可是我不捨得,我覺得自己很自私。】
韓昭雪怔了怔,他想起來,那是他跟白素髮生關係後,白素髮燒出院的那天。
那天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好像已經記不清楚,只記得那天接到了韓昭霖的電話,出離了憤怒。
他以爲所有的一切,都是設計好的,所以他憤怒,生氣,他忘了那是白素的第一次,那個剛剛二十出頭,沒有經歷過社會險惡的女孩兒,在他身下有多生澀跟恐懼。
她要有滿身的愛意,去接納一個醉得一塌糊塗,還沒有任何性經驗的男人。
那一定不是個怎麼美好的初夜。
手指緊了緊,繼續往下翻。
【2011年2月1多雲
今天昭霖回來了,媽媽在餐桌上提了我們結婚的事情,哥沒說話,我看得出來,他不高興了,可是我心裡卻有些卑微的喜悅。
如果能成爲他的新娘該有多好。
可是我撒了謊,我跟媽媽說,我不想跟哥結婚。】
他抿緊了嘴脣。
【2011年2月13晴
哥很久沒有回家了,我知道他不想見我。
好難受,我想離開。】
【2011年2月19晴
我下載了學校交換生的申請表格,過兩天去學校蓋章,希望能順利通過。
白素,加油!】
【2011年2月23陰
我的申請表被哥撕了,我要出國的事情讓他很生氣,我們吵架了。
我好累。】
【2011年3月6晴
我懷孕了。
我該怎麼辦。】
【2011年3月9小雨
我不想打掉孩子,也不想它像我一樣,我想自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