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安消滅這一批迦南之後,接下來的半小時再沒遇到襲擊。
前行的路向下坡度越發明顯,氣溫也從最初的十來度,降到了五、六度,隊伍里人都被凍得哆嗦個不停、鼻涕橫流。
迪安見狀只好用念力將周圍的熱量轉移過來,烘烤他們的身體,才讓人羣好受了一些。
再往後,單調的隧道出現了一絲變化,兩側光滑磨砂岩壁逐漸被一塊塊青磚取代,低矮的天花板好像在無限拔高,升入了不可見的黑暗中。
而前邊隧道盡頭則出現了一個黑黝黝的石室。
“等在這兒,關掉手電,我過去看看。”
迪安壓低聲音提醒一句,衆人聽話地熄滅燈光,四周變得漆黑一片。
隨後迪安騰空離地半米,貓頭鷹一樣悄悄地往前飛到了石室入口,敏銳的目光往裡邊一探。
裡邊是一個面積不過一百平的密室,中央屹立着一張空蕩蕩的石牀,石牀表面爬滿褐色的乾結血跡。
而密室左邊牆角躺着一羣蛇妖,蜷縮四肢就像羊水中的嬰兒,一頭的腦袋挨着第二頭的尾椎骨,如此循環,總共有二十五頭首尾相觸地圍成一圈,就像一條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大銜尾蛇。
它們隨着輕微起伏的胸膛蠕動着,瀰漫出一種令人作嘔的陳腐氣息。
從外表看也和之前遭遇的迦南一模一樣,破破爛爛的布條,畫滿紅黑相間的紋身紋面,但更瘦削、幾乎皮包骨頭,和乾屍沒有區別。
“這些迦南在冬眠?”迪安思忖道,“因爲底下食物不夠充足,氣溫又低,所以通過冬眠來減緩消耗?”
至於稀少的食物是什麼,迪安在附近看到腿骨、顱骨、肋骨聚成的一堆堆白色小山,一眼望去有如墳包。
原來不止吸血。
他伸手一召,從幻想空間中取出了一枚毒箭。
幽靈甲裹住身體避免氣味泄露,悄然飛向左邊一頭酣睡的青面獠牙的蛇妖,念力化作一層堅韌的繃帶繞住蛇妖的身體,僅僅露出後腦勺軟鱗的七寸。
噗呲!
毒箭一貫而入。
冬眠的蛇妖瞪大了豎瞳,吐出蛇信嘶吼,但念力繃帶死死捆住它,碾壓的巨力讓它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嗓子裡的絕望嘶聲、噴濺的鮮血也被念力堵在裡面。
半秒後,繃緊的身體鬆弛了下去,瞳孔擴散。
熟練度+2,格鬥lv4(292→294/500)。
整個過程蛇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有同伴下了地獄,還在呼呼大睡。
迪安享受着暗殺的快感露齒一笑,又把目光投左邊的蛇妖。
念力包裹。
毒箭戳刺七寸。
接下來,這座死寂的石室之中,一道幽靈般的黑影在半空漫步,不斷揮動手中利刃,猶如死神揮舞鐮刀。
熟練度+2
熟練度+2…
半分鐘後。
吧嗒,迪安的雙腳輕盈地落到了地上,優雅地擦拭掉箭矢之上的血跡,低頭看向地面。
二十四頭蛇妖無聲無息地死在睡夢之中,格鬥暴漲到了lv4(340/500)
享受着熟練度飛昇的酣暢感,他一招手,“影”迅速而隱蔽地地取出它們脖子上的毒腺,拔掉嘴裡的兩枚獠牙。
裝滿一包超自然材料飛到迪安手中,收進幻想空間。
“果然,還是這種大規模聚集的怪物最適合現階段的我發育和成長。”
迪安看向特意留下的最後一頭蛇人,拉弓上弦,用一隻破魔箭瞄準它的後背,
同時開啓了“感知壓制”。
嗖——
箭矢扎入蛇妖后背爆出一團血花。
劇痛驚得它急躁地起身,拔掉了肉中箭,又面目猙獰地瞪向迪安,但奇怪的是,它沒有第一時間發動進攻,而是眨巴着縫隙狀的豎瞳,聳動鼻子,吐出蛇信感知空氣,疑惑盯着迪安看了足足十秒鐘,才確定他是敵人,
怪叫着撲來。
迪安利箭般往旁躍到了它側面,射出第二箭射中後腰。
這一次蛇妖喝醉酒般在原地晃悠了好一會兒,那張長滿鱗片的臉上露出一種慌亂的驚恐,瞎子一樣伸爪摸索前方的牆壁,完全注意不到站在身邊的迪安。
砰!
迪安發動念力製造了一記音爆,巨大的噪聲驚動處於迷茫狀態的蛇妖,它瘋狂撲過來,卻越過迪安的身體,撲到側牆上,對準空氣一陣亂抓。
迪安滿臉古怪地看着它的表演,“弱視、加耳聾?”
嗖——
第三枚箭矢射中蛇妖的肩膀。
它渾身一顫,被剔如脊椎般軟倒在地上,原本因爲痛苦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徹底鬆弛了下去,表情平和,瞳孔放大,但還有呼吸。
迪安嘗試用毒箭戳刺它身體各個部位,在它耳邊弄出噪音,鼻子前製造血腥氣,往嘴裡滴入它最渴望的鮮血。
它沒有絲毫反應。
“感知壓制應該叫感知剝奪,三箭,三次遠程攻擊,蛇妖被我徹底剝奪了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乃至第六感…變成了比植物人更加可悲的存在,任我宰殺。”
迪安滿意地點頭。
思忖着能有這麼出衆的效果也是因爲蛇類的感官原本便不敏銳,感知屬性應該比他差上不少。
如果面對感知強大的生物,很難達到同等效果。
但在戰鬥之中使用也是一項巨大助力,利用遠程攻擊把敵人弄成半聾、半盲、加上喪失第六感,那麼對方基本和站在原地緩慢移動的靶子差不多。
……
實驗完,迪安看向安靜的蛇妖,心念一動,“解除壓制。”
一股黑光飛出它的身體。
蛇妖瞳孔一縮,恢復知覺,唰一下子坐起身,緊接着被一枚箭矢穿透後脖子的七寸。
熟練度+2,格鬥lv4(342/500).
……
“危機解決,進來吧,各位!”迪安朝着石室外吹了個響亮的唿哨,艾登帶着一行人魚貫而入,那雙睿智的小眼睛一掃,立馬像守財奴看到寶藏一樣圍向中央的石牀摩挲起來,那狂熱的模樣恨不得一口一口把石牀啃掉。
而戈科兄弟臉色難看地看着地上的白骨墳包,衝着蛇妖的屍體吐了好幾口唾沫。
雅各布一家三口檢查觸碰四周的牆壁,地面,結果全封閉,似乎沒有出路。
凱蒂說,“我們是不是走錯方向,進入了一條死路?”
“沒走錯,迪安的直覺很準,這是通向神廟深處的‘門戶’。”艾登看向衆人解釋,“我們現在該找出開門的鑰匙。”
“來看看這兒。”迪安拂去正前方牆上厚厚的灰塵,手電筒照了過去,頓時照亮了牆上這樣一副場景:一個袒露全身的人躺在中央的石牀上,身邊獠牙外露的蛇妖高舉一把刻畫着瞳孔狀花紋的匕首,對準腹部落下。
壁畫後邊鐫刻着一枚枚蝌蚪一樣扭曲的字符。
“符文裡介紹這是血祭儀式…”艾登辨認着壁畫說,“如果要通過門戶,繼續深入神廟,就得向這座石牀血祭…”
迪安意識到不對勁,“血祭?”
“就是字面意思,”艾登語氣微妙,“躺在上面,用利刃刺破身體,任由鮮血浸潤這座石牀。在幻象蛇的系統中,鮮血能打開隱秘之門,所以各位,我們中有沒有人自願站出來充當祭品?”
艾登笑向衆人,但被他掃到的人臉上都露出極端荒謬之色,緊接着搖頭。
成爲祭品被宰殺,但凡頭腦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同意。“沒有別的方法?”凱蒂咬着牙問,甜美的臉蛋上滿是糾結,
艾登搖頭,“目前別無他法。”
“沒人應該犧牲。”穿着襯衫的肌肉男大聲道,“忘掉這該死的血祭,大家一起原路返回,我覺得地面上酒吧入口已經解封。”
“你們剛纔沒感受到奇怪的震動?那是神廟入口關閉的徵兆。”艾登鄭重地說,“神廟之旅都是單程票,一旦進入這裡面,要麼抵達迷宮終點、神廟的心臟,要麼死在迦南的嘴裡…”
衆人攥緊拳頭,垂下目光不說話。
“血祭一定要死人?”迪安看向身後的蛇妖屍體,“能不能由我們十二個人來平攤血量滿足血祭要求,或者使用死去蛇妖的血液?”
艾登盯着壁畫看了好半晌,搖頭,“字符的描述血液是靈魂和生命力的載體,越是單一、純粹越可能填滿石牀的飢渴,開啓後續的道路。所以需要單個人類,自願成爲祭品,提供接近一個成年人的血量。”
這句話後,密室之中忽然陷入一陣難熬的沉默,人們都垂下頭別過了臉。
而迪安忽然目光銳利地掃視,看得衆人頭皮發麻,拼命避開他的目光,
塞斯趕忙問,“夥計,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你不至於強行要求我們做出犧牲吧?”
迪安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
“還猶豫什麼?戈科兄弟就是最好的祭品!”岡薩雷斯看向人羣尋求認同,“他們殺人搶劫,按照德克薩斯的法律應該被判處死刑。與其進了監獄再死,不如現在主動成爲祭品,發揮餘熱。”
這個建議一出,五個健身男女的目光轉向戈科兄弟。
“你到底哪根筋不對,老跟我們作對!”瑞奇眼中射出刀子一樣鋒利的光,“當初就該把伱和厄爾一起幹掉,免得一直這麼噁心人!”
搭檔的名字被重新提起,岡薩雷斯眼睛裡冒出火光。
“這裡是墨西哥,不是美利堅,遵守屁的德克薩斯法律!”塞斯繼續諷刺,“你這位高尚的德克薩斯巡警怎麼不躺上去自我奉獻?我發誓會親手送你一程!”
迪安在旁邊靜靜觀察,心頭有種期待,又有一些不忍。
“停下,別吵了,我們是同一陣線,不要內亂!”雅各布張開雙手擋住了這兩對冤家的視線,蒼老的臉頰表情陰晴變幻,“如果實在沒人願意,那我來吧,我當過牧師,我有義務爲迷途的羔羊指引方向,我也願意迴歸天主的懷抱。”
牧師這一表態人羣都驚到了,居然真有這種傻子?
塞斯趕緊勸說,“雅各布,這種決定沒有後悔藥的,不是開玩笑,你別一時衝動,”
“不准你這麼做!”斯科特緊張地一把拉住了老頭左手,衝着他的臉大吼,“我們還沒到終點你就要離開,丟下我和凱蒂?”
“不要離開我們,媽媽已經不在,我們不能再失去你!”女孩兒拉住了父親的右手,一臉哀求,眼眶發紅快要哭出來,“幫幫我,迪安,別讓雅各布犧牲!”
迪安揉了揉太陽穴,剛要開口,艾登忽然雙手環胸高深莫測地笑了,
“好吧,諸位,根據我以往的經驗,或許還有一種辦法,用不着死人,只需要受一點傷,變得虛弱一點就成。”
“法克魷!有話就不能一次性說完!”塞斯走過來一把抓住了教授的衣襟,仰望着他瘦長的馬臉大噴口水,“再拖延我拔下你褲襠上的左輪爆了你的淡!”
艾登臉色僵硬地夾緊雙腿,舉手投降,
“許多神明和魔鬼有相同愛好,喜歡純潔的靈魂和鮮血。”
“我們中如果有純潔的人,那麼讓她獻出一小部分鮮血,就能填滿石牀的飢渴。”
“純潔?”迪安看向艾登,
“也就是未經人事。”
刷刷——
一瞬間,在場十雙眼睛都看向了隊伍中央年齡最小的凱蒂姐弟。
“我、我去年就不是處男了。”斯科特苦笑着縮了縮脖子,“和班裡另一個老是被欺負的小透明試了試,可惜結果不太好,只得到一個糟糕的下午。”
雅各布張嘴,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兒子,這種婚前嘗試的做法違背了他們的信仰。
而凱蒂迎着衆人的目光,深呼吸,咬牙,徑直邁步走向了石牀,躺在上面,脫掉了薄薄的襯衣,露出光滑細膩的胳膊和脹鼓鼓的灰色小背心。
她閉上眼睛張開了懷抱,
“來吧,儘管來放我的血,我自願付出!”
“凱蒂,你還年輕,不該承擔這種責任。”雅各布和斯科特走過拉住了她的手,想把她拽起來,
“這次我說了算!”凱蒂眼中露出叛逆之色。
迪安看向爭辯的一家人,又轉向艾登,“純潔的血真的有效?”
教授說,“不確定,但試一試總好過直接犧牲掉一個人?”
……
“雅各布,讓凱蒂來,如果失血開始危及她的生命,我會立刻爲她止血。”迪安勸說了一句,牧師遲疑了良久之後,出於對上帝使者的信任,以及女兒堅定的態度,無奈同意下來。
迪安坐在石牀取出鋒利的乩板,抓起了凱蒂的手腕,
“閉上眼睛,忍着點,有點疼。”
“嗯嗯。”
乩板劃開一條血口,鮮血順着纖細潔白的手腕奔流而出,染紅了那副斑駁的石牀。
血跡就像浸透紙張的墨痕一樣,緩緩擴散,石牀上好似隆起一條紅色的蚯蚓,順着邊緣往下爬到地面,爬向正前方刻着壁畫的牆壁。
迪安又握着她另一隻胳膊,緩緩往她體內灌輸生命能量,稍微補充她損害的營養和氣血。
凱蒂閉着眼睛感受中身體中半邊冰冷半邊溫暖,臉頰顫抖地衝一臉愧疚的衆人笑了,“沒關係地,幫到大家我很高興!對了,艾登教授,門後邊又是什麼地方?”
“門後面,很抱歉,我沒辦法昧着良心說謊話欺騙你們。”艾登端詳着石牆上邊稀奇古怪的字符和壁畫,“這上面寫着,幻象蛇的神廟是螺旋而上的階梯,門後邊就是階梯的最底層,一旦進入,每個人都將體驗到極致的痛苦和恐怖,與過去和未來產生連接。在門後,外物、外人無法再保護我們,能夠讓我們安然通行的只有堅定的意志和寧靜的內心。”
堅定意志和內心?
艾登這話說出口,人們不禁凝眉思索,密室中好似刮過了一陣陰風,女妖乘風而來對着衆人的脖子吹氣。
“這到底什麼意思?”
“只有進去了才能明白。”
這時迪安注意到地面上的血線飛一般觸碰到了正面的石牆,“門開了,各位!”
轟轟——
石牆嗡然作響,灑落下一大片灰濛濛的塵埃,緩緩向着兩側分開,露出一條黑漆漆的甬道,入口的方形門框周圍放射出一縷縷詭異的紅光,
它就像一面神秘的鏡子,充滿質感。
迪安順着門扉望去,哪怕以他的超卓視力,也只能看到裡邊一片宇宙虛空般的黑暗,和自己模糊的倒影。
同時,見到這扇門扉後,事件進度跳到了百分之五十。
必須進去啊。
迪安轉向凱蒂,手指往她手腕傷口一抹,生命能量涌入,傷口立即止血,只剩下一條淡淡的紅痕,“辛苦你了,凱蒂,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沒,我很好。”凱蒂搖了搖披肩的秀髮,蒼白的臉頰浮現微笑,隨後在雅各布和斯科特攙扶下,搖晃着起身。
迪安面朝衆人朗聲道,
“好了諸位,老規矩,我帶頭走在前面,牧師,你們跟在我後邊。”
迪安交代完把影召回身體裡走到漆黑的門扉前。
一隻手探了進去,確認無誤之後。
擡腳跨入,眼前一暗,迪安就像是穿過了一層漆黑的水膜,等他恢復視覺,已然處身於另一條簡陋隧道。
氣溫進一步降低到接近零度。
空氣裡浮泛着無數細小的顆粒。
天花板、地面、側牆,全由一塊塊風化的砂岩組成,手輕輕一捏就碎。
前方盡頭隱隱站着一道模糊的人影。
而迪安一轉頭,背後的入口直接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堵冷硬的牆壁。
同伴們也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