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打量着這位被捕的黑天使。
它與羽人刑天的最大差別就是翅膀爲黑色，且僅有一隻。
黑天使的面板同樣是一串問號。
不過倒是能看到【封印】、【虛弱】、【繳械】、【出血】等密密麻麻的負面狀態。
陸堯打字。
——自我介紹一下。
克羅賽爾沉默了一會兒，頭上浮現出對話框：“我是一個普通的黑天使，按照地獄區域劃分，被算作【死亡天軍】的一員，以【死亡天使】薩麥爾所爲首。”
旁邊的迦梨插言：“它們【死亡天軍】對我所在附近的魔神常住區發起了大規模襲擊，導致魔神們受損嚴重，有兩座魔神柱因此而倒塌，還有一名魔神失蹤了。”
陸堯心說，看來黑天使和魔神也都在區域集結了。
面對戰爭，抱團也是很明智的選擇。
克羅賽爾不語。
迦梨繼續介紹道：“這傢伙變成黑天使，就已經失去了天使時期一半的力量，剩下一半的翅膀，現在到虛宙神域，又被世界規則束縛減少一半的力量，只有過去全盛時期1/4的狀態。現在它被我施加了【繳械】，要殺要剮還是砍掉頭，還是隻用身體您都隨意。”
“那麼堯神先生，有事您叫我，我先去做魔神柱防禦了。”
陸堯沒阻攔。
安全第一。
克羅賽爾只是沉默地站着，頭上一大堆負面狀態欄羣星閃爍。
陸堯重新拿起薯片往嘴裡塞，他有打開包裝袋就必須吃乾淨的習慣。
最終還是克羅賽爾忍不住主動說：“你要用我的身體當戰利品，還是製作標本？”
“用來抽血還是製藥？”
“都不是嗎……”
黑天使頭上冒出一團黑線：“你可以殺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尊嚴！否則我將付出一切代價進行反擊！”
陸堯：“……”
迦梨到底對它說了些什麼？
陸堯單手打字。
——講講目前的地獄戰爭局勢。
克羅賽爾這回響應很快：“近地區域，我方優勢，遠地空域，魔神更強。”
“不久前我方節節勝利，對各魔神柱的襲擊和破壞效果很好，【死亡天軍】擊落了數位魔神，將它們打入地獄。不過隨着遠地空域的魔神逐步回援和採取空中壓制，我方局部也遭到了壓制。”
“總的來說，我方會繼續採取遊擊和騷擾戰術，遠地空域的強力魔神也會不斷增加防禦工事，預計僵持和反覆爭奪會持續不短時間……”
它對戰況倒是並不隱瞞。
接着，陸堯問起了他比較在意的一個問題。
爲什麼黑天使要主動襲擊魔神？
正常來說，爆發戰爭必定是有着不可調和的利益衝突。
但這一點迦梨卻從未說過，按照它智力受損的情況，與其說故意隱瞞，倒更像是覺得這不重要。
克羅賽爾說：“我們別無選擇。”
“如果等魔神完成了空域佈局，徹底封閉了外圍空間。魔神就將徹底掌控天空，黑天使將會被困在地獄。”
“我們數量本就不多，組織和建造能力都弱於魔神，對外經營和獲取信仰也不如祂們……我們必須利用即戰力和靈活的優勢，破壞它們還留在地面的魔神柱，從地面上發起反擊。”
陸堯有點傻眼。
這和想的不太一樣。
敢情黑天使纔是弱勢羣體？
經過克羅賽爾描述，陸堯對兩種惡魔的生態現狀有了瞭解。
最早的灰視界，黑天使在漫長的時間裡都保持着對魔神的優勢。
軀體上的速度、靈巧和力量，【羽人階】就是要比【主神階】更強。所以一旦雙方發生衝突，哪怕全身被息壤或禁石甲冑覆蓋，黑天使也總是贏多輸少。
不過隨着歲月變遷，魔神們發明了魔神柱，一切都隨之改變。
這種建築結構最初很不起眼，更像是往上尋找生存空間的一種載具和居住地。
黑天使們對此並不在意。它們只要願意，隨時能摧毀這些魔神辛苦搭建起來的柱子，加上魔神總是遠遠避開黑天使，將絕大多數地獄區域都讓了出來，都是躲着黑天使，所以似乎也沒有任何威脅。
魔神們在魔神柱周圍構建了防禦的牆壁，這牆壁在黑天使眼裡也不堪一擊，能夠輕鬆越過。
可牆壁進一步進化，連接和延展出一根根支柱，最終構成了精密而可變化的立體堡壘。這些堡壘不僅有着完善的數層防禦工事，還有主動攻擊的手段。其中最著名的是魔神鐮刀。
那是魔神們以禁石打造出巨大的鐮刀型石鎖，它們能操控魔神柱將其投出，將黑天使背後連接地面的息壤軟繩切斷，從而讓黑天使變成無根之水，在空中懸停，繼而淪爲被攻擊的靶子。
不論黑天使怎麼靈活，但背後軟繩始終連入地上，這也變成了致命缺陷。黑天使被限制在了低空和近地區域作戰，離地稍高，背後的息壤軟繩就會暴露在魔神柱的攻擊範圍內。
離地越遠，魔神柱優勢越大。
黑天使雖然依舊佔據了地獄表面超過七成的面積，可離開地表往上，那就是魔神柱的地盤了。
魔神逐漸蠶食和壟斷靠近外圍的空域，它們總能率先獲取外界向地獄惡魔的祈禱，給予迴應就能得到這一批信仰。
此消彼長之下，雙方實力差距不斷縮小。
到了現在，魔神幾乎壟斷了離地空域，任何黑天使想要上天都得提心吊膽，生怕隨時被切斷與地面息壤的聯繫，被打落地面都算是最好的結果。
“……戰爭的根源並不在我們，而是魔神們正在切斷地獄與外界的關係，我們如果不奮起反抗，那最終會被徹底關在了地獄與魔神柱構成的外殼夾層之中。”
克羅賽爾頭上浮現出一個嘆氣的表情。
“像是現在，【蚩尤】、【天之女主宰】伊什塔爾、【地火之神】赫菲斯托斯聯合打造的【天頂之門】，就已經完成了離地空域的區域完全覆蓋。”
“【天頂之門】在空中完全張開，就是一整塊用禁石鋪造出來的漂浮陸地。與過去的那些浮空島和空中平臺不同，這是真正的陸地，有着內外複雜而多地形的龐大結構，下面有着一根根巨大的支柱與環形道，將地獄的息壤源源不斷吸入……”
黑天使頓了頓：“而以它的漂浮陸地爲核心，朝四面八方延展出的道路和空中浮島，更是它本身面積的十倍以上。圍繞着【天頂之門】，是數量衆多的防禦工事，其中不乏以光金打造出的具有摧毀力量的強大兵器。”
“【天頂之門】吸納了許多魔神加入了，迦梨也是其中之一，它的力量還在不斷提升和升級，漂浮陸地的規模和延伸出的島嶼也在持續增加。”
“破壞任何一塊區域，都無法讓它倒塌，到了這個階段，在灰視界的特殊規則下，它已經變成了不可摧毀的怪物。”
那一片區域罩住了下面的空域和地面，中間是一層一層縱橫交錯的路網。只有固定空中的一些圓形升空區可以上升，而那裡需要確保上升魔神柱安全可靠，纔會開啓，這也是【天頂之門】名字的由來。”
陸堯也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好傢伙。
聯手打造【天頂之門】的魔神，都曾是大名鼎鼎的神明。
蚩尤是華夏神話的兵主，伊什塔爾是蘇美爾神話中的豐收與戰爭之神，赫菲斯托斯則是希臘神話裡的工匠之神。
三大魔神都是懂戰鬥又懂技術，強強聯手搞出的這一項近乎創造世界的大工程，的確是讓地獄地面上的黑天使們壓力拉滿。
這等於說，大夥兒說好在海里游泳生活，你們怎麼搞出人工島了？
上島還得有許可才行。
蚩尤等魔神將既有優勢發揮到極致，在基建領域完成了對黑天使羣體的碾壓。
陸堯帶入一下黑天使視角，不由也覺得有點窒息。
可他有一點不明白。
既然魔神能搞基建，能大規模燒製禁石和光金，你們黑天使原本優勢佔盡，爲什麼不也做這個？
這問題讓克羅賽爾頭頂冒出一串省略號。
它支支吾吾一陣，總算是說出口。
“羽人從來不事生產，過去都是由咒族和咒蟲來從事這些繁重流程，轉爲黑天使，羽人只是爲了規避規則劫難，對於這些並不擅長。加上工靈被魔神們幾乎掠奪一空，我們很難獲得勞力……”
“原本的秩序纔是最符合地獄情況的，黑天使雖然佔據了極大優勢，但因爲傳統和性格使然，都是各自獨居，不可能凝聚爲一個龐大而有序的整體，所以黑天使保持強大，地獄才最穩定。而角色互換，魔神們極強的野心與好戰就會引發無盡的災難，哪怕擊敗了黑天使，它們也會內戰不休。”
陸堯同意最後半句。
魔神們搞出魔神柱，研究息壤所能打造出的新材料和工藝，顯然不是躺平派。
但是一碼歸一碼。
自己被反超了，不能賴人家跑得快。
黑天使這一羣體保留了羽人的某些特質，傲慢、極度自我以及貴族老爺做派，彼此很難互相服氣，拉長時間線後，它們與抱團與勤勞的魔神差距自然就會越來越大。
懶狗無藥可救，獨狼就不可能維繫穩定而龐大的領地。
現在被基建領域完全壓制，黑天使們才急了，好不容易達成了區域共識和組團，對魔神柱和魔神展開猛攻。
天頂之門打不動，那就遊擊和攻擊其他落單弱小的魔神，集中優勢力量騷擾打擊地面魔神柱，大體就是這個思路。黑天使單體戰力還是強，在近地區域依舊戰力強橫，對不少魔神造成了極大壓力和威脅。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
克羅賽爾說：“希望您給我一個體面的死法，如果能滿足我的請求，我將不勝感激。”
陸堯陷入沉思。
有沒有一種辦法，來最大化克羅賽爾的價值呢？
要不……去掉頭？
也把腦袋丟進擬態深埋箱？留下身子來當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