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聽着兩個貨車司機毫無營養可言的呱噪,鼻中瀰漫着芥末與洋蔥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已經確認證件無誤的兩名檢查人員不約而同地扭頭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這才憋着嗓子朝着正與荊楚鋒吵得口沫橫飛的吳楠喝道:“集裝箱裡是什麼?”
正吵得過癮的吳楠飛快地回過了頭:“還能是什麼?洋蔥!”
彷彿爲了證明自己的話語,吳楠幾乎要將手中那個已經快被啃噬殆盡的洋蔥伸到兩名檢查人員的懷裡:“就是這玩意!剛剛從……那個老處女的農莊叫什麼來着?這是集裝箱鑰匙,你們可以自己打開來看看……”
看着吳楠手指間那把被洋蔥弄得汁水淋漓的鑰匙,兩名檢查人員幾乎同時退後了一步。
同樣的檢查已經進行了好幾天,像是這類型的貨車也早已經查過了無數次。每一次打開集裝箱,從集裝箱裡傾瀉而出的洋蔥、西紅柿、蒔蘿、蘑菇,甚至還有那些壓根也沒放好的雞蛋,總能讓一衆認真履行職責的檢查人員手忙腳亂!
就像是昨天,居然還有個傢伙用集裝箱裝運了滿滿一車農莊自制的酸奶酪……
那種夾雜着酸腐與惡臭的氣息,幾乎讓整個檢查站的工作人員,都認爲自己遭受到了突如其來的毒氣襲擊!
對望了一眼,兩名檢查人員幾乎是在瞬間達成了共識——讓這兩個傻乎乎的傢伙趕緊滾!
將證件扔回了吳楠的懷中,兩名檢查人員一邊揮手讓吳楠立刻離開,一邊腳步飛快地朝着下一輛汽車走去……
反正在車輛前方,還有個看上去像是地磅般的爆炸物掃描器,還有剛剛從英國人手裡弄來的類似X光金屬探傷器的掃描儀,能夠清楚地看到集裝箱裡到底是什麼玩意。
據說英國人還打算把那玩意用在奧運會的安檢上?
能夠用機器來完成的活兒,何必自己親力親爲?
用眼角的餘光從後視鏡裡看着兩名檢查人員慢慢超出了自己的視線範圍,荊楚鋒立刻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了四臺極爲普通的民用手提電話,迅速按下了早已設定好的撥出號碼。
四臺相互之間撥打的手提電話,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忙音。伴隨着忙音的響起,車中原本在收聽的電臺節目,頓時被一片尖銳的嘯叫聲所取代。
而與此同時,幾名正在對前一輛車進行掃描的檢查人員也紛紛從架設在路邊的儀器後站起了身子,朝着那些看上去做工精美的儀器連拍帶打的折騰起來。
微微冷笑着,荊楚鋒一邊將手中的四臺手提電話放到了腳下,一邊伸手從車輛的儀表板下取出了個只有打火機大小的金屬塊,隱秘地將金屬塊上凸起的一小塊凸透鏡模樣的東西,從車窗的縫隙中對準了架設在檢查站上方的衛星訊號接收器上。
看似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盤,吳楠用眼睛的餘光瞟了一眼荊楚鋒手中的小玩意,壓低了聲音問道:“多重衛星訊號能干擾掃描器,這個我知道。不過……頭兒,你手裡那玩意,又是什麼新產品?”
一邊盯着衛星訊號接收器上明顯有些泛黃的瘢痕,荊楚鋒一邊小聲迴應道:“白城最新出品的光能聚焦器,原理其實就是我們用放大鏡聚焦太陽光點火一樣!我們這個算是民用微縮版的,據說軍用版的使用距離能達到一百八十五米,隱秘作戰時用來縱火再好不過!”
眼看着衛星訊號接收器上的線路盒已經冒出了隱隱黑煙,荊楚鋒猛地搖下了車窗,朝着幾個正圍着掃描儀器折騰不休的檢查人員叫道:“嗨……我不想管閒事!可是……你們身後那玩意,是不是着火了?”
從公允的角度上來說,辛德勒.奧斯曼算得上是維也納、甚至是整個奧地利最爲守舊的經紀人!
固定的生活習慣與行動軌跡,絕對拒絕在生活中使用任何新出現的電子產品,甚至連牽扯到轉基因的食品都拒絕入口,也就更別提那些人工合成的所謂食物了。
很有些人認爲,辛德勒.奧斯曼應該生活在英國。守着那些老舊的煤氣路燈、清晨的大霧和溼漉漉的街道,拄着一把雨傘活一輩子。
但同樣的,很有些人認爲,離開了辛德勒.奧斯曼,在維也納或奧地利、乃至整個的大歐元地區,都會有些人活得不那麼滋潤和安逸。
原因無他,只因爲辛德勒.奧斯曼先生,是整個大歐元地區最好的黑市銀行家,沒有之一!
有鑑於此,在辛德勒.奧斯曼先生出現的地方,每個認識他的人,都給予了辛德勒.奧斯曼先生足夠的尊敬。
當然,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些不識時務、或者說是想要一鳴驚人的傢伙!
上一個挑戰辛德勒.奧斯曼先生權威的傢伙是奧地利的某位官員,據說還在國際反洗錢協會中有着不低的地位,也曾經在很多公開的場合,不指名地宣稱要懲治那些靠着洗黑錢發財的傢伙。
而後……
那位官員的下場,幾乎讓所有知曉此事的人心頭髮冷!
辛德勒.奧斯曼先生並沒有使用任何的暴力,只是讓那位官員的所有生活與工作細節都在一瞬間被曝光而已。
很是不巧的,那位官員有着些與常人略有差異的小喜好——他有個男朋友,正在維也納上大學,而他的學費和生活費,恰好由那位官員支付。
身敗名裂、衆叛親離之下,那名官員選擇了他唯一能走的一條路——用一把點三八口徑手槍射殺了即將要離他而去的男朋友之後,再用自己的領帶吊死在他們的愛巢裡。
雖說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一想到自己的、尤其是某些比較陰暗的將要暴露在衆人面前……
也就再沒人敢去得罪尊敬的辛德勒.奧斯曼先生!
所以在辛德勒.奧斯曼先生在他的私人餐廳裡享用午餐時,自說自話一屁股坐到了他對面的荊楚鋒,並沒能看到辛德勒.奧斯曼先生的好臉色。
優雅地用一塊皆白的餐巾擦拭着嘴角,滿頭銀髮的辛德勒.奧斯曼用他那雙鷹隼般的灰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坐在自己對面的荊楚鋒:“儘管我很不喜歡有人打攪我進餐時的安寧氣氛,但出於最基本的禮貌,我給您一分鐘的時間說明來!在這之後……”
環顧着空蕩蕩的餐廳、再看看站在原本該由自己的保鏢據守位置上的馬凡,辛德勒.奧斯曼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餐巾:“好吧!看來……您想和我單獨談談?順便說一句,別傷害我的孩子們,他們最短的都已經爲我工作了五年以上!”
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了幾個小巧的耳機,荊楚鋒輕輕將那幾個耳機灑到了自己面前的空盤子中:“難以想像,您居然可以容忍好幾個國家的特工成爲您的保鏢?而且其中最短的都已經有了五年?您居然還稱呼他們爲——您的孩子們?”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辛德勒.奧斯曼淡淡地說道:“幹嘛不呢?老芬尼是胡佛時代就被培養出來的美國情報人員,或許他的身體已經跟不上年青人的節奏,但腦子卻越來越靈敏。還有原本站在門口的約瑟,英國人的情報人員從來都守時、精確。雖說有時候刻板了些,但是……這對一個老派生意人來說,卻是剛剛恰好!”
伸手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了個硬幣,辛德勒.奧斯曼隨手將那枚硬幣扔到了荊楚鋒面前的空盤子裡:“對於他們來說,在他們退休前能夠賺到的錢,還不如我給予他們的一個零頭。我甚至不要求他們背叛他們身後的機構,我只是要求他們盡職盡責的保護我!”
用鷹隼般的眼睛盯住了荊楚鋒的雙眸,辛德勒.奧斯曼毫不客氣地說道:“你的一分鐘時間快到了。”
乾脆利落地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小紙片,荊楚鋒將那張寫着數字的小紙片推到了辛德勒.奧斯曼的面前:“一筆小交易,不要有麻煩。整個大歐元地區,除了您之外,沒人能吃得下這筆小交易。”
只是低頭看了一眼那張紙條上的數字,辛德勒.奧斯曼立刻擡起了頭:“你們剛把整個維也納鬧得天翻地覆,現在就想指望着我能幫你們洗淨這筆錢?這絕對做不到……”
豎起了食指,荊楚鋒毫不猶豫地打斷了辛德勒.奧斯曼的話頭:“比您以往的收費標準高出千分之五!”
堅定地將那張小紙條推回到了荊楚鋒的面前,辛德勒.奧斯曼再次搖了搖頭:“沒人能做到這個,即使是我也不行!整個大歐元地區的所有地下銀行,還有那些與地下銀行有瓜葛的借貸者們,現在都很着急知道這筆錢的去向!一旦我接納了這單交易,那就像是在自己的身上塗滿新鮮血漿,然後跳進鯊魚池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