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資料室常年處於恆溫、恆溼的狀態下,就連空氣也都相對乾燥,但在資料室中獨自待了整整一天之後,蘇小蘇卻明顯地覺得渾身發冷,就連手指上也有了些許潮乎乎的感覺。
整整一支追蹤小隊全軍覆沒,其中四名追蹤小隊成員在半年內都沒法下牀活動,甚至連處於外圍掌控狀態下的自己,也被荊楚鋒弄得在機場拘留室中待了整整二十個小時……
毫無疑問,這一切都讓MI6中的大佬們覺得顏面全無。而在此之後,蘇小蘇也毫無疑問地成爲了唯一的遷怒對象。
從被髮配到資料室開始,除了應付那些仰着頭前來資料室調取資料的同事外,蘇小蘇幾乎將剩下的全部時間,都放在了研究荊楚鋒等人的檔案上。
就像是今天,從早晨九點開始,直到凌晨四點半,當蘇小蘇從那張並不舒適的椅子上站起身來時,險些因爲驟然發作的暈眩癱倒在地。
直到此刻,蘇小蘇纔想起來,自己已經整整一天時間,沒有吃過任何東西,甚至連水也沒喝過一口。
蹣跚着收拾好桌上散亂的資料卡片,再將幾張資料光盤送回了原有的位置,蘇小蘇胡亂將風衣搭在了胳膊上,鎖上了資料室的大門。
雖說調任資料室的時間不長,但每個夜間值班的警衛,卻都已經記得蘇小蘇的那張面孔。尤其是看守在資料室外的幾名警衛,更是不會忘了抓住任何一個機會打趣蘇小蘇,以此來打發難熬的漫長夜晚。
將雙手拇指插在腰間的皮帶上,生得膀大腰圓的警衛詹姆塞挪動着粗壯的大腿,橫擋在了即將通過安檢門的蘇小蘇面前:“啊……看看這是誰?是那隻從BOSS辦公室飛進了資料室的小黃鳥麼?”
肆無忌憚的鬨笑聲中,蘇小蘇冷着面孔將自己隨身的手提包和風衣放到了安檢平臺上,仰頭看着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詹姆塞說道:“職員ID386695,常規離崗!”
嘖嘖有聲地嘬弄着嘴脣,詹姆塞毫不掩飾自己戲弄蘇小蘇的意圖:“那麼……按照常規檢查的程序……小黃鳥,擡起你的雙手,分開你的雙腿,同時張開你的嘴巴,就想是你要吞進去一整條臘腸那樣!”
擺弄着手中的金屬物探測器,另一名警衛人員也湊到了蘇小蘇的身邊,刻意將金屬物探測器的敏感程度調節到了最大的限度後,朝着蘇小蘇的身上掃了過去。
細微的蜂鳴聲,立刻從金屬物探測器上響起起來。
猥瑣地將金屬物探測器在蘇小蘇的胸前滑動着,那名手持金屬物探測器的警衛人員就像是個找到了新玩具的壞孩子般,誇張地大叫起來:“看來我們的小黃鳥在身上藏了些東西?會是什麼?藏在哪兒了?”
緊緊地抿着嘴脣,蘇小蘇深深地呼吸着,努力讓自己的面孔維持着平靜的模樣:“我想那是我的內衣搭扣!”
擠眉弄眼地壞笑着,詹姆塞擡手抓過了安檢平臺上的手提包,將手提包中的所有東西都倒在了安檢臺上,粗魯地翻揀起來:“看看我們的小黃鳥還藏了些什麼?啊……口香糖,還是橙子味道的。我喜歡帶有橙子味道的嘴巴,慢慢的含住我的……噢……還有一個筆記本?瞧瞧這上面的數字和名字吧……洛倫德、50?這價錢可真不地道!在倫敦西區的街頭,最好的女人也不過十英鎊一次……”
冷眼看着自己手提包中的物品被詹姆塞翻得亂七八糟,而那些警衛也在不斷地壞笑着,但蘇小蘇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
或許是覺得任何的惡毒玩笑,也不可能讓蘇小蘇出現一絲的過激反應,笑鬧了好一陣子的警衛們終於覺得有些無趣了。
胡亂將安檢臺上的私人物品重新塞回了蘇小蘇的手提包中,詹姆塞悻悻地朝着蘇小蘇揮了揮手:“好吧……小黃鳥,你可以離開了!”
抓過了安檢臺上的風衣和手提包,蘇小蘇快步穿過了安檢門,頭也不回地衝着MI6總部大門走去。像是不經意的、又像是有灰塵迷了眼睛,一名盯着監視器的警衛人員,無意中發現蘇小蘇飛快地擡了下胳膊,像是在拂拭着眼角的什麼東西……
已經深夜,街頭的車輛也少了許多。甚至是那些平日裡就喜歡停在MI6總部門口拉客的出租車,也全然不見了蹤影。
匆匆裹緊了身上的風衣,蘇小蘇深深吸了幾口夜晚冰冷的空氣,邁步朝着一條街外的咖啡館走去。
還有短短的幾個小時,又得重新回到安靜得可怕的資料室中,去面對那些冷着面孔的同事。
與其在這個時候回到空蕩蕩的家裡,還不如去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館,點上一杯黑咖啡、再來兩個甜麪包圈後躲在僻靜的卡座中小憩的好。
推開了咖啡館那扇並不寬敞的小門,蘇小蘇掃了一眼咖啡館中寥寥無幾的顧客,擡手與咖啡館老闆打了個招呼:“老喬治,還像以前一樣。”
叼着個造型怪異的菸斗,咖啡館老闆老喬治立刻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咕噥着朝蘇小蘇說道:“還是靠近最裡面窗口的老位置,那兒沒人!”
感激地點了點頭,蘇小蘇走到了咖啡館裡最安靜的角落,在那張靠近窗口的小桌子後坐了下來。
咖啡館老闆老喬治,一個土生土長的英格蘭人,據說曾經在英國皇家海軍中服役,但具體做什麼,卻沒人能說得清楚。
按照老喬治偶爾透露的那麼一星半點話語來判斷,似乎老喬治只是在某艘軍艦上混過一段時間,甚至連出海的機會都很少。
但在老喬治的咖啡館裡,卻琳琅滿目地掛滿了各類海軍的旗幟和徽章。尤其是在吧檯的正上方,更是掛着一幅巨大的英國女王相片,還用醒目的大字寫着——上帝保佑女王!
由此看來,老喬治可以算得上是個地道的老派軍人,忠實的女王支持者。
來咖啡館消遣的人們,經常會有人質疑老喬治的海軍退役人員身份,但卻從來沒人抱怨過老喬治的手藝。不僅由老喬治親手炮製的咖啡香濃可口,就連那些甜麪包圈,也都爲老喬治吸引了不少回頭客。
眼看着老喬治端着一大杯黑咖啡和兩個熱氣騰騰的甜麪包圈放到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蘇小蘇一邊點頭表示感謝,一邊伸手從風衣口袋裡摸索着零錢。
出乎蘇小蘇的意料,以往都會順手接過零錢、同時也會因爲蘇小蘇總是慷慨的支付小費而微笑的老喬治,此時卻是一臉嚴肅地朝着自己低聲說道:“有位先生,會在五分鐘後與您會面。請不必擔心,此次會面是由德米特里.普希金先生直接安排的!”
幾乎是不由分說的,老喬治將抓在另一隻手中的手機伸到了蘇小蘇的眼前。從開啓了免提模式的手機中,立刻傳來了德米特里.普希金那造作的牛津腔:“這是最後的一次機會!”
愕然地看着轉身走回吧檯後的老喬治,蘇小蘇難以置信地端起了自己面前咖啡杯,一邊小口啜飲着味道香濃的咖啡,一邊緊張地思考着。
很顯然,德米特里.普希金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尤其是在手下有着衆多的嫡系人員之後,直接安排某些行動的機會就更少。
至於這種完全像是私下交道的隱秘會面,那就等於貼上了一個標籤——此事與德米特里.普希金本人無關!
只是……
老喬治,又怎麼會與德米特里.普希金扯上關係?
看老喬治那副熟練的模樣,顯然已經安排過多次這樣的會面了?
既然自己已經被髮配到了資料室中,在MI6中也算得上是被打入了永無天日的冷宮。那麼,德米特里.普希金,爲什麼又要悄無聲息地用上自己?
也許是因爲太過專注的思索,直到自己對面的靠椅上坐下了個四十來歲的壯年漢子,蘇小蘇才勉強回過神來,一語不發地看着面前這個留着乾淨短髮、在鼻樑上還架着一副眼睛的壯年漢子。
雖然戴着一副眼睛,但那個壯年漢子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斯文的味道。反倒是在顧盼之間,隱隱透出一種令人不安的陰冷。
毫無禮貌可言地上下打量着蘇小蘇,那名壯年漢子慢慢地摘下了眼鏡,像是習慣一般地用西裝下襬擦拭着鏡片,低沉着嗓子說道:“蘇小蘇小姐?聽說過GSD麼?”
將手中空蕩蕩的杯子放回了桌面上,蘇小蘇就像是一頭遇見天敵的刺蝟一般,微微地縮起了身子:“GlobalStrategicForcesStatisticsDepartment?全球戰略力量統計署?”
重新將眼鏡架回了鼻樑上,那名壯年漢子微微地點了點頭:“如果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全球戰略力量統計署,那麼我會說,這是一家純諮詢獨立研究機構,只是從正常渠道收集來的信息上,判斷全球戰略力量的相對數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