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不耐煩地從一塵不染的工裝口袋裡摸出了一支香菸,雷納.朗拿度一邊用一個精緻的打火機點燃了香菸,一邊乜斜着眼睛盯着吳楠的舉動。
作爲一名不得不具有潛伏經歷的新進特工而言,能夠擁有這樣一份工作,可真算得上是可遇而不可求。
就像是個上班族般的朝九晚五,每天都能按時回家,甚至還有法定假期和公衆假期,而工作也輕鬆得可以忽略不計……
相比之下,那些被迫要在某些國家的大使館裡充當清潔工的傢伙,還有那些直接被派駐到了非洲或是南美的貿易公司裡的倒黴鬼們,恐怕會羨慕得口水四溢吧?
當然,這種活兒也有弊端。
倫敦城內,無數監控器後的眼睛都在盯着大街小巷中的人羣,這自然也包括了自己這種需要熬完資歷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必要的循規蹈矩就顯得比較重要了。諸如在大雨天也得早起,在宿醉後還得出門之類的事情,也的確讓人覺得有些心煩!
還有……
就是得天天面對着兩個老古董般的機械師,天天都得去固定的地方面對着一對比自己祖父的年齡還要年長的機械!
這的確很無趣,甚至讓人找不到任何可供消遣的由頭。
百無聊賴地吐了個菸圈,雷納.朗拿度慢悠悠地踱到了正在忙碌着的吳楠身後,看着吳楠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敲打着那些老舊的齒輪,愈發地覺得時間難熬起來。
也不知是因爲身後有雷納.朗拿度盯着、抑或是別的什麼原因,原本熟練地敲打着機械部件的吳楠猛地一個手滑,手中的小榔頭猛地敲到了一條輸送齒輪潤滑油的小巧銅管道上!
因爲年深月久,那些銅製的潤滑油管道已經很有些脆化的痕跡。在被吳楠手中的小榔頭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之後,薄薄的銅管道上頓時裂開了一個三角形的口子,漆黑黏稠的齒輪潤滑油頓時像是頑童水槍中噴出的水柱般,箭一般地朝着吳楠噴濺出來!
以一種與年齡絕不相襯的敏捷,吳楠猛地一個閃身,躲過了那股箭一般噴濺而出齒輪潤滑油。而站在吳楠身後的雷納.朗拿度卻沒那麼好運,先是被吳楠遮掩了視線,當那股墨黑的齒輪潤滑油濺了自己一身時,雷納.朗拿度甚至連閃避的年頭都還來不及泛起!
瞠目結舌地站在了原地,直到那股墨黑色的齒輪潤滑油都浸透到了自己內衣中之後,雷納.朗拿度才被皮膚上傳來的冰冷感覺說刺激,猛地驚叫着閃躲開來。
熟練地從腰間的工具包中抽出了一團面紗堵在了剛剛被自己砸開的銅管破口處,吳楠就像是沒看到被墨黑色的齒輪潤滑油濺了滿身的雷納.朗拿度那狼狽的模樣,只是自顧自地繼續從工具包中摸出了一支快乾型補漏噴霧器,不管不顧地朝着銅管破口處噴了起來。
扎煞着雙手,雷納.朗拿度愣怔了好半天,直到吳楠已經成功地堵上了那個被他自己砸開的銅管破口之後,方纔勃然大怒地咆哮起來:“真是……見鬼!你的眼睛瞎了麼?瞧瞧你看乾的好事!?”
就像是個剛從夢遊狀態中清醒過來的病人一般,吳楠扭頭看着自己身後被濺了一身齒輪潤滑油的雷納.朗拿度,在驚愕了片刻之後,猛地彎下腰大笑起來:“我的老天……這簡直是……太可笑了!瞧瞧你的樣子,你真該保持着你現在的模樣去參加《英國達人秀》,你肯定會比那個買手機的帕瓦羅蒂更出名的!”
幾乎是惱羞成怒地,雷納.朗拿度猛地握緊了拳頭,直朝着笑得打跌的吳楠衝了過去,口中大聲咆哮道:“”該死的老混蛋,我要把你的腦漿打出來!
眼看着雷納.朗拿度的拳頭即將觸碰到毫無防備般的吳楠臉上,不知爲何落後了幾步的荊楚鋒卻在此時走了進來,搶到了雷納.朗拿度身邊,一把抱住了暴怒中的雷納.朗拿度,一迭聲地低聲叫喊着:“別這樣!請別這樣,雷納.朗拿度先生!你會讓自己惹上麻煩的!這傢伙是工會代表……”
瞪着發紅的眼睛,雷納.朗拿度扭頭看着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荊楚鋒,原本被怒火燒得發熱的腦袋也在一瞬間冷靜下來!
在倫敦、甚至是整個英國,有些人是從來都不好惹、甚至是惹不得的!
小報的記者、工會的代表、街頭的流氓,這些人在私下裡被人統稱爲——倫敦害蟲!
雖說這些人壓根都沒什麼真正的權勢,但這些人卻從來都很擅長利用輿論的優勢和市井間的傳言來爲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尤其是那些本身就具有一些權勢的人,更是壓根都不願意與這些傢伙產生任何的關聯!
否則的話……
就像是某句俗話所說的那樣——癩蛤蟆蹦到腳背上,不咬人,但噁心人!
自己可是好不容易纔混到了即將脫離苦海的關鍵時刻,在這時候臭揍一個工會代表……
這顯然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瞪了一眼兀自笑個不停的吳楠,雷納.朗拿度泱泱地收回了拳頭,朝着緊緊抱住了自己的荊楚鋒點了點頭:“好吧……放開我,巴金斯.帕里科斯先生,我不會跟這個老混蛋一般見識!”
絲毫不顧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黑漆漆的齒輪潤滑油,荊楚鋒在放開了雷納.朗拿度之後,頗爲體貼地壓低了聲音朝着雷納.朗拿度說道:“趁着這時候倫敦的地鐵還不那麼擁擠……我想您最好回家換身衣服?您總不能穿着這麼一身衣服,在倫敦街頭走上一整天吧?噢……讓我想想看,乾脆您就此回家休息一天好了?反正不過是些例行的常規檢修項目,我想我能夠應付得了。”
皺着眉頭看了看自己滿身漆黑的齒輪潤滑油,雷納.朗拿度順水推舟般地點了點頭:“好吧……這都怪這個該死的老混蛋!拿上我的通行卡,要是沒這玩意,你們哪兒也去不了!”
理也不理揚長而去的雷納.朗拿度,吳楠在笑夠了之後,彎腰從自己的工具包中取出了幾個看上去毫無異常模樣的螺母和螺釘,三兩下便將那些看上去像是金屬的螺母和螺釘揉成了一團銀白色的膠狀物,仔細地粘貼到了一個正在緩慢運轉着的齒輪上,再用一罐黑色的油漆均勻地噴塗了一遍之後,滿意地退後了幾步,端詳着已經看不出絲毫突兀之處的齒輪笑道:“只要不用刀子使勁刮,哪怕是再厲害的機械師來進行檢查,也看不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了!”
用自己的手錶錶鏈中抽出了一根只有火柴桿大小的雷管,荊楚鋒輕輕地將那根小巧的電子訊號引爆型的微型雷管插入到了正在逐漸硬化的膠狀物中:“這玩意的效用如何?”
利落地收拾着自己的工具包,吳楠漫不經心地應道:“斑蝥出品,必屬精品——這可是斑蝥的口頭禪!只要斑蝥不出太大的紕漏,那麼這玩意的威力足夠達到我們預計的程度!”
同樣利落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工具包,荊楚鋒邁步朝着機械控制室的門口走去:“那就趕緊去下一站!”
穿街走巷地繞開了熙熙攘攘的遊客人羣,荊楚鋒與吳楠熟門熟路地走到了維修通道那毫不起眼的小門門口。
很顯然,那些守衛着維修通道的警衛人員對前來維修的工作人員已經熟悉到了極點。但在看到荊楚鋒從口袋裡取出那張通行磁卡時,幾名警衛人員卻依舊將手搭到了腰間的泰瑟槍槍柄上,而坐在警衛崗亭裡的那名警衛頭目,更是一把抓起了對講機湊到了嘴邊,一邊盯着荊楚鋒與吳楠,一邊輕聲朝着對講機說着些什麼,擺出了一副極爲專業的警戒姿態。
大大咧咧地從荊楚鋒手中搶過了那張原本屬於雷納.朗拿度的通行磁卡,吳楠一邊將磁卡朝着讀卡器上湊了過去,一邊像是抑制不住笑意一般地朝着幾名如臨大敵的警衛笑道:“好了,我的孩子們!今天早上發生的那個笑話已經差點讓我的哮喘發作了,你們就別再增添新的笑料了!”
盯着讀卡器上亮起的綠燈,幾名警衛人員依舊沒有絲毫放鬆警惕的模樣。其中一名警衛隊員小心地靠近了吳楠,沉聲朝着吳楠問道:“雷納.朗拿度怎麼沒來?”
哈哈大笑着,吳楠誇張地將那張原本屬於雷納.朗拿度的通行磁卡遞還給了荊楚鋒,扭頭朝着幾名保持着謹慎的警衛大笑着說道:“雷納.朗拿度麼?他今天早上剛剛參加了《英國達人秀》,沒準還能獲得今年的總冠軍呢!行了,我的孩子們,別這麼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那傢伙在倫敦橋的機械控制室裡被噴了一身的齒輪潤滑油,現在沒準正在回家換衣服的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