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然兒在家鄉那邊怎麼樣了,雖然他也曾託人給家中捎過些金銀,應該是衣食無憂,但這件事他總是感覺有愧於心。
他也不是沒動過將陶然從梅州接出來的念頭,想要將孩子安置在自己身邊。
怎奈他現在的這位妻室是個極爲悍妒的女人,要是讓她知道了陶然的存在,家中勢必永無寧日不說,恐怕兒子也就活不成了。
唯一能讓他稍微釋懷的是自己的兒子是個極能幹的孩子,沒有他這個沒用的爹在身邊拖累,或許會活得更快活也不一定。
這些紛雜的念頭只不過在陶樂文的心中一轉,就被他重新拋在腦後。
王副使小心翼翼的道:“不過我們是不是可以去那位陸兄弟那邊求助一二?這裡畢竟是邊軍的地盤,他們或許可以……”
陶樂文當即立斷道:“來人,爲本官准備官衣,我要去將主府那邊走一趟。”
…………
此刻院內的諸多大夫們也是亂糟糟吵作一團。
從脈象上看來,公主得的並不是什麼棘手的重症,不過是普通的傷寒而已。
這種病若是小家小戶的百姓得上了,自然是如同天塌下來一般的慘事。
無論是請大夫出診還是去藥鋪抓藥都不會是一筆小數目,絕大多數的窮苦百姓只有咬牙硬抗着,死活全憑天命。
可能拿錢解決的事,對於皇家而言還算事麼。
每位大夫都知道這種機會極爲難得,若是將公主的病治好了的話自然是好處多多,不說診金和謝禮,光是這個名頭就足夠普通人一輩子吃用不盡了。
可同樣的裡面蘊含的風險也是極大,殿下的千金之軀,倘若在自己手中出了什麼岔子,這一家老小也就不用活了。
所以這些大夫們一個個開的方子都是四平八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相信就算是御醫來了也挑不出什麼大毛病。
當然,這些方子看起來還是頗爲對症的,否則初通藥理的任嬤嬤也不會將這些湯藥煮好給殿下服用下去。
只不過令衆人尷尬的是,已經兩日過去了,湯藥也服用的不少,殿下的病情不禁未見好轉,反而人燒的比此前更加厲害起來。
城西妙手堂的孫大夫捋着鬍子道:“殿下的症狀是陽脈浮緊,頭痛身疼,發熱惡寒,無汗而喘。”
這麻黃湯正好對症,若是聽老夫的,連續服用三劑的話早已藥到病除,何至於現在還遲遲不醒。
百安堂的王大夫是個體態臃腫的胖子,他搖了搖頭道:“孫兄的醫術自然是極高明的,不過王某想要點醒一點,這麻黃性熱,惟冬時正傷寒無汗者用之。”
若春夏,不可輕用,服之必發斑發黃,殿下國色天香,若是……呵呵,還是小弟所開的麻黃知母石膏湯更合用些。
“兩位兄臺說的都有道理,不過在下以爲還是小青龍湯更好些。”
“我覺得最好是用桂枝湯……”
“還是麻黃湯,殿下並無乾嘔和盜汗的情狀,怎麼可以用小青龍湯……”
院子裡攏共五六名大夫,竟然沒有一個人的意見是相同的,彼此喋喋不休爭論不已,攪得人心煩意亂。
蹲在廂房屋樑上的裴錚,饒有興致的透過瓦縫望着屋外那些如同鬥嘴的鴨子一般的大夫們,笑問道:“元大哥,你說他們那個人說的對?”
側身躺在樑上的元心明,沒好氣的道:“哪個人說的也不對,都是一羣庸醫。除了騙錢之外,一點真本事也沒有。”
裴錚往溫芷的臥房那邊望了望:“元大哥,你還不打算出手麼?萬一真的病壞了怎麼辦?”
元心明懶洋洋的伸了伸腰:“她那不是病,分明是中了人的巫蠱之術,只要不把那個鬼東西找出來,就算神仙來了也沒轍。”
放心,人死不了,我已經給她餵過了清心丹,怎麼着也還能再多熬個十天半月的。你小子還是給我老實點,好好盯着些,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那大哥你呢?”
元心明慵懶的翻了個身:“我先睡個回籠覺再說!”
天色漸暗,溫芷所住的小院裡也漸漸沉寂下來,那些陪侍在她身邊的侍女們,連續熬了三天兩夜之後,也都有些精神不濟。
只有任嬤嬤還焦心的坐在牀榻旁,不時的用一塊溼手巾爲溫芷擦一下額頭。
三更天時分,裴錚終於等來了動靜。
只見一個黑影從旁邊的廂房中悄然閃出,鬼鬼祟祟的來到了溫芷的臥房之外。
她先是側耳聽了聽臥房中的動靜,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根細長的銅管從窗櫺裡面插了進去,一股輕薄的煙霧被她通過銅管吹入房中。
隨後那些神色疲倦的侍女們便紛紛睡了過去,就連任嬤嬤也不例外。
她先是猶豫了片刻,隨後便決然的走入了房內,這個黑影不是別人,而是粱嬤嬤。
而溫芷的突然病倒也正是她一手所爲。身爲皇后身邊的親信,她從到溫芷身旁的那一天起,便是存心不良的。
當今皇后也正是太子的生母,無論如何都不肯看到一個區區一個胡姬的兒子,居然也敢覬覦大晉的帝位。
礙於四皇子的背後是大晉國師,她不敢直接出手,可在背後動些手腳的本事還是有的。
而粱嬤嬤所接到的懿旨便是讓她在使團中想辦法除掉溫芷,萬不可讓她順利嫁到大石去,給四皇子那邊再添一份助力。
皇后和太子這邊本來並不想直接出手,以免激怒了國師,得不償失,所以便想方設法的將消息透露給了大皇子那邊。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衝動易怒的大皇子雖然派了人來,卻是一羣廢物未曾得手,而商州曲家那邊也愛惜羽毛,不肯過多捲入,結果竟是讓使團一路平安的到達了金城關。
眼見着再耽擱下去,九公主就出了關,粱嬤嬤也只得親自操戈上陣。
她先前藏在溫芷房中暗處的那件東西,乃是臨行前皇后讓人拿給她的。
皇宮裡面是這天底下最骯髒齷齪的地方,似這等害人的東西當然少不了。只要有心,可以有無數的方法讓人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