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日,入夜。
穆忒絲忒圓潤的面龐剛剛從東邊升起,賣麪包的老太太拘謹的向喬辭別。
爲了向喬辭別,老太太已經在外面的會客廳,被比利滔滔不絕的馬屁灌輸了兩三個小時,此刻她表現出來的模樣,是極其的疲倦和憔悴。
喬很熱情的拉着老太太的手,叮囑她以後不用親自去街上賣麪包了,告訴她以後戰斧餐館的老闆老西爾,會親自派人去她家採購她烘焙的麪包。
然後,喬更是熱情的,派出兩位家族護衛,護送老太太回家。
老太太顫巍巍的拒絕了喬的熱情,她說,已經勞煩了喬太多太多,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勞煩喬了。
在老太太拘謹卻帶着一絲堅決的推辭下,喬只能將老太太送到了酒店的大門口,然後看着老太太推着她的那輛四輪小車,一步一步的沒入了夜色中。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喬搖頭道:“這就是生活……我可以幫她有一個無憂無慮的晚年,但是……鬼臉掌櫃說得對,救急不救窮……幫人,適度就好。”
聳聳肩膀,喬快活的晃了晃腦袋:“鬼臉掌櫃的話,有時候比媽媽的話有道理。”
喬隨手將一張小卡片遞給了司耿斯先生:“拿去給老西爾,讓他每天派人按時去取貨……告訴他,這位老太太的黑麪包,是我們和他的酒水供應合同的前提條件之一,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
夜色中,老太太推着四輪小車,慢悠悠的拐過了街角。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雛菊酒店燈火輝煌的主樓,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低聲的嘟囔了幾句:“是個……亂七八糟的小傢伙……他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呢?”
“地痞無賴就該死……偷錢包的小賊卻是正義的化身……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啊?”
“還有,這個比利,和他的那羣同僚……仁慈的穆忒絲忒啊,這簡直是帝國警察之恥……”
老太太微笑着搖頭:“不過,圖倫港那地方,能培養出這麼‘卓越’、‘出色’的警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這小胖子,雖然瀆職、無能、昏庸、諂媚……但是並不讓人討厭。”
老太太的臉色突然一僵,她嘟起嘴,咬着牙,做了個鬼臉。
“完蛋了,我開始欣賞這種瀆職、無能、昏庸、諂媚的小混蛋了?不行,不行,這個勢頭很不好,非常的不好……一羣亂七八糟的小王八蛋,不過,本性不壞。”
撇撇嘴,老太太低聲道:“不過,怎麼聽那小胖子說的,算起來,那個莉雅是個糊塗的爛好人,那個蒂法,是個冷冰冰的暴力一根筋呢?她們的想法,都和正常人大不相同……這一家子,亂七八糟!”
一步一步,老太太推着四輪小車,慢悠悠的順着街道向前行去。走着,走着,她突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不說別人家,不說別人家……東陸的那句話怎麼說的?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誰比誰好到哪裡去呢?”
雛菊酒店,喬的套房隔壁,同樣奢華的套房中,正捧着一本黑色皮質封面的小冊子默默誦讀的司耿斯先生,猛不丁的擡起頭來。
他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走進自己的臥室,從一個皮囊中取出了一塊碩大的黑色絲巾。
將黑色絲巾攤開,長寬六尺三寸的絲巾上,用紫色的燃料繪製了一副複雜的九芒星魔法陣,魔法陣的正中,用鮮血書寫了某位不可名狀存在的真名。
這位不可名狀存在的真名,使用的是一種極其古老的詭異文字,看上去就好像一條條在急速蠕動的小蟲子,莫名讓人感到精神錯亂,不斷向四周散發出隱約的邪力波動。
司耿斯先生又取出了九塊拇指大小,通體漆黑,蘊藏了龐大力量的晶石,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了九芒星魔法陣的九芒星頂端,然後他割破自己的手指,將一點血滴在了正中的真名上,低沉的唸誦了幾句秘咒。
‘咔嚓’!
整個臥室所在的虛空開始扭曲,開始碎裂。
虛空旋轉,肉眼可見的空間碎片不斷浮現,司耿斯先生持續的唸誦着密語,他雙手緊握手杖,一波波龐大的邪力從他手中涌出,和絲巾上的魔法陣遙相呼應。
一個呼吸的時間後,司耿斯先生嘴角有一縷血跡流淌下來。
黑色的絲巾無火自燃,迅速化爲一縷青煙消散,連同消散的,還有九顆蘊藏了龐大力量的黑色晶石。原本絲巾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顆人頭大小,通體漆黑的金屬球。
金屬球靜靜的懸浮在那裡,離地大概有三寸高下。
黑森的聲音從金屬球附近的空氣中隱約傳來:“司耿斯,讓喬將血滴在上面……讓喬小心些,不要造成太大的動靜……以及,破壞!”
司耿斯先生呆了呆,他伸出手,雙手抱着這顆金屬球輕輕挪了挪。
金屬球紋絲不動,顯然它的重量超出了司耿斯先生的肉體力量的極限……司耿斯先生臉色驟然一變,他們的套房可是在雛菊酒店的頂樓……現在完全是依靠剛纔九芒星魔法陣的力量,這顆金屬球才懸浮在空中,等到魔法陣的力量消失後……
司耿斯先生輕輕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撒開大步衝出了臥室,嘶聲尖叫了起來:“牙,牙……少爺在哪裡?趕快讓他來我房間,快,快……不然,就準備買下這個酒店吧!”
半刻鐘後,一頭霧水的喬被牙強行拉着,大步跑到了司耿斯的房間裡。
他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懸浮在那裡,但是距離地板只有一寸不到點高度的金屬球,愕然道:“你們說什麼?這是父親給我打造的……特殊兵器?”
喬驚愕萬分的看着司耿斯先生:“可是,黑森在圖倫港,距離這裡……我們乘坐專列,都跑了大半個月……黑森怎麼將東西送來的?”
搖搖頭,喬擺了擺手:“好吧,你們怎麼做到的,我不關心……這個金屬疙瘩,是武器?是讓我把它當街道上的鋪地磚,拍人後腦勺麼?”
司耿斯先生攤開雙手,用鼓勵的目光看着喬:“少爺,你試試,滴一點血上去。”
司耿斯先生沉聲道:“你的這武器,在您成年禮之後,就開始鍛造……鍛造它的鍛造師,他擁有的鍛造實力,很可能在梅德蘭大陸排名第一!”
“蒂法小姐的法槌,你已經見識過它的不凡……你的這柄兵器,或許比蒂法小姐的法槌更厲害許多……因爲那位閣下,他這次的收費可貴了十倍!”
“貴了十倍?”喬瞪大眼看着司耿斯先生:“哦,哦,可不能告訴蒂法,否則她會發怒的……她一定會說,父親太偏心了,她肯定會用這個藉口,從我手上敲詐更多的零花錢。”
看着面前這依稀散發出淡淡熱氣的金屬球,喬向牙伸出了手。
牙拔出了腰間佩劍,右手一抖,就聽‘嗤’的一聲響,劍尖掃過了喬的手掌。
尷尬的事情發生了,牙揮劍的時候,他只用了一點點力氣……他唯恐自己用力過猛,不小心將喬的手掌給切了下來。
結果,他只用了一點點力氣的這一劍,居然沒能在喬的手掌上留下哪怕一條白色的痕跡。
牙的臉一紅,他咬着牙,用了一成力量再次揮劍。
‘嗤’!
喬的手掌上,很給面子的出現了一條明顯的白色痕跡!
牙和司耿斯先生駭然對視了一眼,牙一聲不吭的緊握刺劍,一縷淡淡的銀色寒光開始在長劍上往來盪漾,一股讓人心悸的鋒利氣息從劍鋒上隱隱散發出來。
劍尖上,三寸長的劍芒吞吐不定,牙再次一劍揮出。
喬的掌心一痛,一抹鮮血隨着寒芒噴出,在牙的劍芒牽引下,鮮血精準的落在了金屬球上。
‘嗤~鏗鏘~嗆琅~’!
低沉的金屬撞擊聲響起,黑漆漆的金屬球表面無數古老玄奧的文字和符文急速閃爍,喬掌心噴出的鮮血被金屬球吸得乾乾淨淨,然後一團紅光從金屬球中噴出。
‘嗆琅琅’一陣清脆悅耳的金屬撞擊聲傳來,金屬球猛地分解開來,化爲一片片精巧的甲片噴出,迅速覆蓋在了喬的上半身上。
大大小小的甲片相互拼湊,相互勾連,無數精細、細密到言語無法形容的細小部件在符文光芒中急速扭動,相互之間完美的契合成一體。
喬的身體微微一沉,整個雛菊酒店的主樓微微晃了晃。
喬下意識的怪叫了一聲,他身上承受的壓力驟然一輕,變得輕如羽毛,根本就察覺不到。
奇異的流光包圍了他的身體,喬的雙臂,從指尖到肩膀,被一雙全封閉的護臂徹底包裹。色澤黝黑的護臂渾然一體,就好像鍛造出來時就是一個完美的整體一般,絲毫看不出這一雙護臂是由無數精密的甲片組成。
喬呆呆的舉起雙手,然後活動了一下十指。
十指靈巧自如,完全感受不到手指上覆蓋了一層金屬拳套。
他又活動了一下手腕,手肘和肩膀,同樣輕巧靈動,根本感覺不到手臂上有任何異物。
莫名的,喬和這一雙護臂之間,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繫。
一句秘咒涌入腦海,喬明白了這套‘泰坦之拳’的玄妙:真實重量一千萬磅,可用秘語解開或者加持封印,讓‘體感’重量在一百磅和一千萬磅之間隨意調節。
最妙的是,它使用了極其珍貴的異種金屬鍛造而成,堅硬無比,堪稱堅不可摧!
喬雙手一振,伴隨着‘嗆琅琅’的聲響,兩條護臂變成了兩個不起眼的三寸寬護腕,牢牢的套在了他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