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
小風嗖嗖的颳着。
附近的幾條街道冷清得很。
幾隻野貓野狗哆哆嗦嗦的從街角竄了過去。
米勒家的宅邸正門外,一小隊警察裹着厚厚的大衣,陰沉着臉,拎着纏鋼絲的鞭子,站在街邊的避風處,目光不善的盯着大街上一隊兒努力勞作的倒黴蛋。
“市政廳的混蛋!”隱隱可以聽到警察們的低聲咒罵。
他們是帝都某個看守所的獄警,而那些正慢吞吞的清理街道上積雪的倒黴蛋,是在看守所臨時羈押的地痞無賴,或者其他一些罪行不重,只是臨時關押幾天的混蛋們。
本來清理街道上的積雪這種事情,應該是市政廳專門撥款,僱傭市政工人來辦理。
真正是中了邪了,天知道是哪位吃飽了閒得蛋-痛的大人物,異想天開的在市政廳提出了‘節省納稅人繳納的賦稅、節約市政運營成本、更有效率利用社會閒散資源’的議案。
市政廳主管財政支出的官員立刻響應了這位大人物的建議,扣下了清理街道積雪的經費。
沒了工錢,市政工人們當然甩手不幹活。
帝都看守所被扣押的囚犯們,就被獄警們押上了街頭,在瑟瑟寒風中清理積雪。
這畢竟是破天荒的事情,以前帝國沒有哪個地方做過這樣的事情。
所以,市政廳的大人物們有點羞澀,有點謹慎。
他們不敢大白天的讓囚犯們上街,而是在天色黑了後,這才遮遮掩掩的讓獄警們分頭押送一隊一隊的囚犯,帶着各色工具上街幹活。
“市政的經費倒是省下來了……我們的加班費怎麼算?”一名身材高大的獄警低聲的咒罵着:“本來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在值班室舒舒服服的喝着熱咖啡,看看報紙,或者打幾把紙牌,很輕鬆的混過一整個晚上……”
“可是現在,我們在大街上吃冷風……喂,就沒有加班費麼?”
高大獄警狠狠的跺了跺腳。
“應該有吧?”一個個子比較矮小,比同僚們顯得精明許多的獄警揹着手,身體微微的哆嗦着:“我聽說,從那些市政工人身上節省下來的經費,會有一部分支付給警務部的監獄管理局……我們,應該有一筆加班費。”
矮個子獄警朝着那些有氣無力的囚犯撇了撇嘴:“羊毛出在羊身上,這些傢伙幹活,可不用給他們一個子兒!”
十幾個湊在一起的獄警頓時喜笑顏開。
“好吧,反正在值班室閒着也是閒着……能有加班費,這就很好。”最早開口抱怨的高大獄警‘咯咯’的笑了起來,得意的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唔ꓹ 如果加班費足夠高,新年的時候ꓹ 我或許,可以給家裡的老傢伙,弄一件熊皮大衣!”
他重重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ꓹ 語氣複雜的嘟囔着:“哈,那老傢伙ꓹ 總說我做警察,給他這個老-***丟臉了……哼ꓹ 他在魯萊大平原凍出來的老寒腿……嘖ꓹ 好吧,有沒有這筆加班費,我也快存夠錢了。”
一衆獄警紛紛開口,憧憬這筆意外的加班費會不會有,會有多少,拿到錢之後,他們又會用這筆錢買點什麼ꓹ 做點什麼。
一架精美的四輪馬車慢悠悠的從這些獄警面前駛過。
溫暖如春的車廂裡,身穿薄裙的米亞、米克姐妹兩ꓹ 透過窗簾的縫隙ꓹ 微笑着審視外面那些縮在街邊避風處ꓹ 哆哆嗦嗦聊着天的警察。
“卑微的傢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甜頭ꓹ 就可以讓他們感到幸福和溫暖。”米亞輕輕的搖了搖頭。
“幸福和溫暖?我討厭這些東西……呵呵,看到他們的笑容ꓹ 我就不開心。好想毀掉那些讓他們露出笑容的東西……這些黑皮狗的靈魂散發出的光澤ꓹ 真是讓人厭惡。”米克眯着眼ꓹ 發出了惡毒的詛咒。
“那麼,到時候順手毀掉他們好了。”米亞無所謂的晃了晃雪白、纖細、柔嫩的小手:“讓他們的幸福破碎ꓹ 讓他們的靈魂墮落,讓他們成爲我主的信徒……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麼?”
“這些凡人,無力對抗我們……是不是啊?親愛的邁肯!”米亞笑呵呵的,看着匍匐在車廂的地板上,脖子上套着一個金屬狗圈,上面還連着一條細鐵鏈的邁肯。
曾經陽光開朗、意氣風發的第二工業大學機械加工專業的高材生邁肯,此刻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甚至是,他如今的狀態,讓人無法斷定,他究竟是否還是一個純粹的‘人’!
他趴在地上,猶如一頭被馴服的惡狗一樣趴在地上。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單衣,透過白色的近乎透明的絲綢衣料,可以看到他身上一塊塊虯結、凸起的,猶如野獸一樣青筋盤亙的肌肉疙瘩。
他的面孔扭曲,額頭上十幾根青筋凸起,高高凸起的眼珠呆滯而渾濁。而最讓人驚怖的是,他的眸子,赫然是詭異的三角形!
三角形的眸子,閃爍着黑紫色的幽光,認真看去,他的眸子三個角上,都附着着細密的扭曲的符文。這些蟲子一樣的符文蠕動着,閃爍着,不斷散發出一種讓人心頭滯悶,讓人好似身處下水道的污水一般,近乎窒息的污濁感。
“邁肯,親愛的邁肯,你是多麼完美的傑作啊。”米亞用腳尖踢了一下邁肯的下巴:“嘻嘻,這些天,你的表現很好,非常的好……那些純潔的小丫頭們,可是因爲你,全都陷入了無法挽回的墮落呢。”
“你還要加把勁……嘻,過了午夜,還有一羣純潔可愛的小姑娘,她們還要你去處理一下……當她們的靈魂也都被腐蝕,徹底沉淪之後,我們的佈置,也就差不多圓滿了。”
“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我們的計劃發動後,海德拉堡的美妙場景了!”
“那一定會,非常有趣,不是麼?”
米亞笑得很燦爛。
米克也笑得很燦爛。
在姐妹兩邪異而燦爛的笑容中,四輪馬車徑直來到了米勒家的正門前。
車廂的大門悄然開啓,米亞拎着細細的鐵鏈,拉着邁肯走出了車廂。米克輕輕的唱着歌兒,歡快的從車廂裡蹦躂了出去。
米勒家的正門上,橫七豎八的貼着幾張監察部的封條,米克歪着頭,輕快的走到了大門前,輕輕一口氣吹出,這些封條就好像驟然經歷了上百年歲月的洗禮,頃刻間就腐朽成了灰燼。
‘咔嚓’一聲,金屬大門胳膊粗細的門栓也在快速的生鏽、腐蝕,一個呼吸後,這麼粗的金屬門栓,就化爲了大蓬的鐵鏽渣滓飄落。
米克笑着,輕輕的推開了大門。
米亞拉着表情呆滯,嘴角不斷有涎水流淌出來的邁肯走進了大門。
她們身後,坐在車伕座位上,身高超過七尺,皮膚漆黑,頭上的短髮染成了慘白色的黑大陸土著大漢咧嘴一笑,輕輕一晃馬鞭子,拉車的兩匹駿馬打了個響鼻,鼻孔裡噴出了幾點微弱的火星,很乖巧的拉着馬車走進了大門。
米克留在了後面,她向門外大街兩頭看了看,笑了笑,輕輕的合上了大門。
她的手指輕輕晃動,已經腐蝕、腐朽,化爲鐵渣飄落的門栓殘骸輕盈的飛起。空氣中有紫黑色的粘稠氣息滲出,這些粘稠猶如膠水的氣息迅速和這些鐵渣融合,三兩下的就融成了一團詭異的糊狀物體。
米克將這團糊狀物體輕輕的拍在了大門上,糊狀物體迅速的硬化,將大門牢固的封死。
“好了,米克,不用這麼小心,我們看中的獵物,是跑不掉的。”米亞回過頭來,朝着自己的妹妹笑了笑:“這就好像貓抓老鼠的遊戲,如果他們聽話,我們可以讓他們成爲我們的黨羽……如果他們不聽話,那麼正好,今晚上的祭品,又能多了幾個。”
米克手指輕輕的在自己紅潤的嘴脣上摸了摸,她輕笑道:“我相信,他們會作出明智的抉擇……嘻,那個大光頭看上去很雄壯,我能先享用他麼?”
米亞的臉微微一黑:“哦,不,米克,我是姐姐,我們還是按照規矩來,好的獵物,我先用第一口……你,必須排在我的後面,除非……”
‘轟’!
米亞、米克他們,已經靠近了宅子的主樓,他們已經走到了主樓的大門外。
一樓大廳裡,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因爲之前主樓中的氣溫上上下下急速變化的原因,所有的窗子玻璃都裂開了大大小小的裂痕。所以這一聲槍響,透過這些裂痕傳了出來,很是響亮,很是清脆。
因爲寒冬,因爲寒風,附近的街區空蕩蕩的沒什麼人。
槍聲隨着風,就這麼輕輕鬆鬆的傳出了老遠,老遠……
正在外面大街上避風處,哆哆嗦嗦的討論着加班費的獄警們,一個個下意識的丟下手中的鞭子,順手抽出了腰間掛着的警棍。
“槍聲?”一名獄警呆呆的問同僚們。
“警哨……吹警哨……叫兄弟們過來……”那名高大的,惦記着用加班費去買一件熊皮大衣得獄警大吼了起來:“該死,我們可沒有配槍……”
他們只是普通看守所的獄警,平日裡只是和一些地痞蟊賊打交道。他們不是那些重刑犯監獄的武裝獄警,他們並沒有配發任何的槍械。
但是聽到了槍聲,這些獄警相互看了看,他們掏出了警哨,一邊傾盡全力的吹響了警哨,一邊大步朝着不遠處的米勒家宅邸衝了過去。
“加班費啊……要翻倍!我們是獄警,是獄警啊!”幾個警察一邊狂奔,一邊念念不忘的唸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