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茵河水‘嘩啦啦’的流淌着,浪頭拍打着河岸,發出響亮的動靜。
手持新式槍械的士兵圍住了客棧,寒風呼嘯中,身穿鐵灰色冬季大衣的士兵們,猶如一塊塊堅硬的石碑,一動不動的矗立在那裡。
四周逐漸有醉醺醺的閒漢圍了上來。
看着這些面容肅毅的士兵,有膽大的水手混在人羣中大聲嚷嚷:“長官,老駝子不是個好東西……他就知道,他遲早有這麼一天。”
“你們是來抓捕老駝子的麼?如果是,我們可以舉報他!哈哈!”
人羣中傳來了幸災樂禍的笑聲。
兩名皇家騎士舉起了手中的騎槍,海德拉盾紋三角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人羣中,一些略微有點見識的水手低聲說出了兩面三角旗代表的意思,於是,附近街道一片死寂。
這些在碼頭上廝混的人,他們敢於調侃警察和士兵……但是面對高高在上的貴族,尤其是代表了皇族的無上權柄,他們有着源自骨髓裡的敬畏甚至是恐懼。
喬騎着小白,擋在了客棧的大門口。
客棧的大門上,一塊極大的老船板上,用頗爲老道的筆法,畫了一個長相精明奸詐,後背高高隆起的老駝子的形象,旁邊有一行大字,正是‘老駝子客棧’。
喬看了看眼前的客棧,壓低了聲音:“這地方?他在這裡?這地方,檔次有點……差啊?”
碼頭……雖然是蘭茵河邊的碼頭,但是碼頭這東西,大體的規矩是相通的,一如圖倫港的碼頭。喬在圖倫港大小碼頭廝混了多年,什麼地方沒見識過?面前的這座老駝子客棧,一看就知道,它服務的對象,是碼頭上的下層水手和苦力工人。
甚至,那些貨運船上,稍微有點身份地位的大副、會計師等人,他們都不會來這麼低檔的場所。
一名身穿黑色粗布衣,頭戴毛氈帽子,相貌普普通通,大半張面孔都藏在陰影中的中年男子乾笑了一聲,低聲道:“他,就在這裡面……我們收到命令後,第一時間就趕來這裡。所以,絕對不會錯。”
中年男子向喬微微欠身行禮,然後向後退了兩步,無聲無息的混入了人羣中,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德倫帝國皇室,有一支直屬他們的秘密力量。
馬塔十三世,是這支秘密力量的統領。
當米亞、米可說,費迪南纔是這次帝都大亂的幕後主使者,得到消息的馬塔十三世第一時間調動了人手,將費迪南監視、同時保護了起來。
費迪南,的的確確就是在這老駝子客棧裡逍遙快活!
喬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他回頭看了看司耿斯先生,低聲嘟囔道:“這都是,什麼愛好?”
司耿斯先生撇了撇嘴,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凍梨,隨手劈成了兩片後,遞給了坐在身後馬屁股上的庫巴。
可憐的庫巴,帝都的寒冷讓它極不習慣。
穿着一件特製的貂皮大衣的庫巴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接過了兩片凍梨,冰冷的梨頭落在掌心,它同樣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吱吱’的叫了兩聲。
看着老駝子客棧的大門,喬正猶豫該怎麼進去抓人呢,客棧的大門裡,一個面容蒼老,一步一歪的老頭堆着滿臉的笑容,在幾個牛高馬大的漢子的簇擁下,哆哆嗦嗦的走了出來。
隔着老遠的距離,老駝子就向喬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禮,他看着地面,頭也不敢擡的,極其謙遜的說道:“尊敬的大人,老駝子店歡迎您的大駕光臨……啊,我們這可是幾十年的老店,我們向來遵紀守法,我們向來循規蹈矩,我們這裡有好酒、好肉……我們……”
老駝子說着說着,他的嗓音裡就帶上了掩飾不住的哭音。
“我們最近,沒做什麼壞事……請您相信我,入冬了,生意正紅火,我們啥壞事都沒幹啊……您,您……您這是……”
一個低檔的、三流小客棧的老闆,平日裡往來的,都是碼頭上地位最低的水手和苦力,經營方面,免不得碰觸一些見不得人的灰色地帶。
但是,頂天也就是鬥毆傷人、放放高利貸之類的,老駝子沒膽子、也沒這個實力做更多的爲非作歹的勾當。
平日裡,最多有巡警上門呱噪幾句,老駝子很輕鬆就能將這些警察糊弄過去。大家都是一個碼頭混飯吃的,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人,只要沒出大事,誰會沒事生事呢?
老駝子敢用自己所有的祖先的腦袋發誓,他過往做過的所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也不至於讓他的客棧被帝國軍隊給圍起來!
更不至於說……被這些穿着華美服飾,氣息森嚴的皇家騎士圍起來啊!
尤其是,他們還打出了代表皇室意志的海德拉盾紋三角旗……老駝子真想當着在場的所有人嚎啕大哭——他沒有得罪皇室成員啊?他就算有這個膽子,也得有這個機會啊!
他這裡就是一個爛泥塘子,平日裡各種癩-蛤-蟆、老烏龜之類的無數,但是皇室成員……那都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鵝,怎麼會跑到這裡來,讓他有得罪和冒犯的機會?
喬咳嗽了一聲。
老駝子當即將腰彎得更低了,他誠惶誠恐的說道:“長官,您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一定幫您辦到。”
喬看了看身邊的人。
跟在喬身邊的大海德拉騎士團的百夫長,還有皇家騎士團的那位千夫長,兩人都耷拉着腦袋,猶如死人一樣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甚至麪皮還有點發紅。
喬嘆了一口氣……這話沒法說啊。
當着這麼多人,他能說——‘請您將帝國皇儲交出來’這樣的話麼?
喬嘆了一口氣,老駝子‘咕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他身後的幾個長相兇狠,滿臉橫肉的大漢,也都顫巍巍的,緊跟着他跪在了地上。
“長官,我,我,我最近真的……真的……循規蹈矩,沒做任何犯法的事情。”老駝子腦袋裡飛快的旋轉着無數的念頭——是不是,最近他收了幾件精巧的小玩意,是這些小玩意的主人找上門來了?
但是那幾件小玩意,雖然精巧、罕見,但是以他的眼力,大概也就值個三五十個金馬克,最貴的一塊金殼懷錶,大概是出自某位小有名氣的鐘表師之手,也就是五百金馬克的水準……
這點贓物,不可能吸引來這麼多正規軍和貴族騎士啊!
喬摸了摸腦袋,他有點頭疼,四面八方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他感覺,這沒辦法開口啊!
就在這時候,喧譁聲、叫罵聲從老駝子客棧裡面傳來,費迪南踉蹌着,叫罵着,從客棧的酒館裡奪門而出,猶如一個老瘋子一樣,搖搖擺擺的朝着大門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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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費迪南的身後,兩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叫罵着,她們緊跟在費迪南,無比靈活的,猶如穿花蝴蝶一樣緊追着他,靈巧的揮動爪子,一次一次的抓在他的腦袋上,後頸上,甚至有一個女人時不時的靈活的跳起來,用腳上的高跟鞋狠狠的踹費迪南的屁股。
幾個面色陰鬱,目露絕望之色的海德拉秘衛穿着破破爛爛的粗布衣,狼狽的抵擋着數十名大漢的圍毆,踉蹌着從酒館裡竄了出來,緊跟着費迪南向外奔逃。
“抓住他們……他們還欠我三十七個金馬克十一個銀芬尼二十三個蘇的酒錢!”
酒館的掌櫃的,一名胖乎乎,滿臉油膩的大胖子揮動着一塊白毛巾,混在人羣中大聲的嚷嚷着,帶着幾個酒保也追了出來。
“玩-女-人都不給錢……這種壞到骨子裡的老混蛋,他肯定不會老老實實的給我酒錢……抓住他,抓住他,吊起來,吊起來……不把我的酒錢交出來,就打斷他的老骨頭!”
費迪南氣喘吁吁的跑出了酒館,跑過了客棧大門後面佔地極大的停車場。
兩條客棧的獒犬從黑暗中竄了出來,歡天喜地的追逐着費迪南,這兩條體型龐大的傢伙一邊大聲的咆哮着,一邊張開嘴,盤算着是不是要在費迪南的腳踝上咬一口。
頭髮凌亂,大睡袍幾乎要從身上掉下來的費迪南,就這麼狼狽的,一溜煙的竄出了客棧大門。
然後,他猛地僵在了原地。
喬騎在小白背上,一臉僵硬的看着費迪南。
費迪南站在大門的門檻外,同樣一臉僵硬的看着喬,還有喬身邊的衆多熟悉的面孔——真是,太熟悉了,無論是大海德拉騎士團,還是皇家騎士團,這裡面的騎士們,全都是德倫帝國各大貴族家族的青年子弟……
他們經常出入海德拉宮,費迪南和他們多多少少都打過數十個照面!
兩個女人咬着牙,尖叫着,張牙舞爪的跟在費迪南身後衝了出來,她們朝着費迪南狠狠的抓了兩把,然後……兩個女人同時嚇得呆在了原地。
四周滿是火把和馬燈,照得客棧門前的這條街道燈火通明。
喬和一羣衣飾華麗,明顯出身不凡的騎士騎着高頭大馬,一字兒排開堵在了大街上。
四周,更可見大量的士兵和騎士……
‘咕咚’兩聲,兩個女人嚇得和老駝子一樣,一聲不吭的跪在了地上。
幾個氣喘吁吁的海德拉秘衛在數十人的圍毆下,狼狽無比的衝出了客棧大門,他們正要拉着費迪南逃跑,猛不丁的看到了門前的景象……
幾個海德拉秘衛的第一反應,是同時舉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麪皮,然後轉過身去。
他們,無顏見人!
費迪南突然‘哈哈哈’的狂笑了起來,帶着刺鼻的酒味,他得意洋洋的邁着四方步,大搖大擺的到了喬面前。
用力的拍了拍小白的馬脖子,費迪南得意洋洋的大聲叫嚷着:“一羣沒見識的混蛋,老爺我的錢,不就來了麼?”
壓低了聲音,費迪南向喬低聲道:“親愛的喬,小傢伙……能……借我幾萬金馬克扳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