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凱離開了。
捂着口袋,吹着口哨,眉飛色舞的扭動着因爲海德拉強大血脈帶來的,猶如老熊一般強壯有力的腰身,幾乎是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他並沒有乘車,也沒有騎馬。
他的坐騎,是一頭比普通戰馬還要龐大一圈,兇狠猙獰的大沼澤陰影狼。
馬凱唱着歡快的小調,麻利的跳上了陰影狼背上的鞍韉。
通體深灰,體型龐大的陰影狼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身體一晃,它本身連同背上的馬凱,同時化爲一片朦朧的殘影沒入了附近樹木投下的陰影中,呼吸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佛羅倫薩莊園大門的門房裡,看門的老頭兒端起碩大的茶杯灌了一大口熱茶,然後喃喃的嘟囔道:“德倫帝國,影狼騎士團……這些小狗崽子,每一頭都享受帝國軍上校的待遇……不過,五階戰獸……值這個價。”
佛羅倫薩的書房裡,靠牆的書架後面,另外一扇暗門無聲的開啓。
身穿漂亮的深藍色海軍校官禮服,套着一件藍灰色海軍制式大披風,頭戴海軍大檐帽,腰間佩戴禮儀戰刀,打扮得俊朗非凡的馬格南·馮·海德拉堡,即剛剛離開的馬凱嫡親的堂弟,康德拉的二兒子馬格南,神氣活現的從暗門中走了出來。
和打扮花俏,舉止浮誇的馬凱不同,今天在馬格南身上,居然有三五分帝國精銳軍官的氣質。不過,和剛剛帶着鉅款心滿意足離開的瑪卡一樣,馬格南今天同樣是春風滿面,眼角眉梢都帶着掩飾不住的喜氣和嘚瑟。
佛羅倫薩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畢竟,還是年輕人啊。
“馬凱剛剛離開。”佛羅倫薩笑呵呵的向辦公桌前的高背椅指了指:“你猜,他大概要多少天,就會把他今天得到的全部收益花光?”
“我纔不關心這個蠢貨怎麼糟踐他用不光彩手段弄來的黑心錢。”馬格南坐在了佛倫洛薩的對面,然後嘆了一口氣:“我一直相信,他遲早有一天,會醉死在路邊的下水道里,您認爲呢?”
佛羅倫薩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我對一切朋友,都懷有最美好的祝願和祝福……我希望我所有的朋友,都能夠有美好的人生,幸福的生活,我希望他們能健康長壽,平安到老!”
“哦,夠了,夠了,你這個滑不留手的老狐狸。”馬格南很不客氣的敲了敲辦公桌,他故作深沉的看着佛倫洛薩:“我和你合作了這麼多次,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合作麼?當然……”佛羅倫薩笑得很和藹:“那麼,親愛的公爵殿下,您和剛剛離開的您的堂兄不同,他來我這裡,從來不遮遮掩掩,從來不掩飾什麼……因爲,您口中的那兩位可怕的老人家,知道他和我交易的每一個細節。”
“兩位尊貴的陛下,並不介意他們的某位子孫,通過這種無聊的方式,和我保持一定的默契。而且,您的堂兄用一些並不值錢的情報,從我這裡換取一些微不足道的報酬,或許兩位陛下還覺得佔了我的便宜,他們會非常開心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而您,您一直小心謹慎,唯恐被他們發現您和我的聯繫……而您的小心謹慎,雖然在我看來是毫無必要的,但是我尊重您的一切做法。”
“沒事,您是不會發出最緊急的信號,要求我幫你遮掩行蹤,然後來和我碰面的。”
“所以,您看,我無比的重視您,所以,您看,我甚至不介意讓您見到我和您的堂兄交易的全過程……”
佛羅倫薩坐直了身體,他雙手交叉放在辦公桌前,他很認真的隔着辦公桌看着一臉得意的馬格南:“那麼,在付出了這麼多小小的代價,以及這麼多小心謹慎帶來的麻煩之後,您能否告訴我,您……有什麼好事關照我這個狡猾的糟老頭子麼?”
馬格南用力的點了點頭,他進來的時候,左手拎着一個文件袋。
他打開文件袋,從中取出了一張公文紙,故作冷肅的,將紙片輕輕的放在了辦公桌上,然後手指按住紙片,輕輕的將它推到了佛羅倫薩的面前。
潔白、挺括的公文紙上,用打字機打出了十幾個人名,在每一個人名後面,都有一個貴族紋章標記,以及一個在德倫帝國都堪稱如雷貫耳的家族名稱。
“嗯哼……您這是?”佛羅倫薩眯着眼看着馬格南。
“這是我的一些朋友,他們原本並無家族繼承權,或者……家族繼承權的排位不夠靠前。”馬格南沉聲道:“但是昨天帝都大亂……”
佛倫洛薩恍然大悟般看着馬格南:“啊,啊,繼承序列在他們前面的那些嫡系族人,死傷慘重嘍?哦,真是一羣幸運的好小夥子。”
佛羅倫薩眯着眼看着面前的那張紙上的名字:“真是……幹得漂亮?”
“哦,和我無關。他們死於異端之手,真是太不幸了。”馬格南輕咳了一聲:“昨天晚上,正好在帝都的金橡教會聖裁院第三聖裁官拉法閣下,親自檢查了他們的屍體,他們死於異端之手……真是,太不幸了。”
“真是不幸。”佛羅倫薩嘆了一口氣:“但是命運就是這樣,總會有人得到它的青睞,從此平步青雲……也總會有人莫名的觸怒了它,從雲端被打下泥濘。”
搖搖頭,佛羅倫薩慢吞吞的說道:“很湊巧,我和這些家族當今的那些,掌握實際權力的老傢伙們,有這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交情……您的意思是,和以前一樣嘍?”
聳聳肩膀,佛羅倫薩打開抽屜,將那張紙片丟了進去,然後用力的合上了抽屜。
他十指交叉放在辦公桌上,目光很有力的盯着馬格南:“我會盡量,讓您的朋友,成爲這些煊赫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如果不能的話,他們的繼承序列,也會盡可能的向前挪動幾位……那麼,您需要付出的,依舊和以前一樣。”
馬格南笑得很燦爛:“那麼,在他們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后,他們會盡力回饋您。一切,按照以前的老規矩來。”
伊蓮拿了個新茶盞,倒了一杯熱騰騰的孔雀舌,放在了馬格南的面前。
馬格南站起身,笑着向伊蓮點頭致意,然後舉起手,輕輕的彈了彈自己的帽子,向佛羅倫薩輕輕的欠了欠身,隨後轉身快速的離開。
沒有多留一分鐘,也沒有喝一口茶水。
“啊,一個聰明的、機靈的小傢伙,不是麼?野心勃勃,而且很有幾分創造力。他的兄弟會,啊,啊,網絡了一批貴族紈絝,通過幫助他們爭奪家族權力,而不斷的爲自己累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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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羅倫薩自言自語的笑着,過了幾分鐘,大概等到馬格南已經坐上了回去的馬車,他才輕聲道:“親愛的教授,對於您這兩位堂弟的表現,您有什麼好的見解麼?”
一名身材高大,全身都裹在一件灰撲撲的斗篷裡的男子,從另外一扇暗門中走了出來。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佛羅倫薩的辦公桌前,微微低頭俯瞰着佛羅倫薩,發出了宛如大蛇長嘶一般沙啞的‘嘶嘶’聲:“老傢伙,你認爲,將一個強大的帝國的皇室成員玩弄於掌心,很有趣麼?”
“哦,不,不,不,我怎麼會這麼想?”佛羅倫薩站起身來,向着男子連連搖頭:“只有那些不成器的小傢伙,纔會被我玩弄……而您,您是我真正的盟友,不是麼?”
男子冷哼了一聲:“類似的話,您對我的祖父和父親,也同樣說過吧?可是結果呢,一個去了小島上釣魚、打獵,盡情享用北方冰海的無限風光;一個被關在血木棉堡的黑牢中修心、養性,承受無邊的黑暗和寂寞。”
佛羅倫薩皺起了眉頭,他嘆了一口氣:“可是親愛的教授,十八年前的事情……每一次我們見面,我都要向您解釋……那不是我的錯……也不是您的祖父和您的父親的錯……那只是一個意外……見鬼的穆,該死的穆忒絲忒,誰知道會有那樣的外力插手?”
男子帶着黑色皮手套的雙手按在了辦公桌上,他冷聲道:“無論你解釋多少次,我不會信任你這個該死的老傢伙……錢呢?”
佛羅倫薩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在我們約好的地方……米亞和米可,也在那裡……但是相信我,那筆錢現在太燙手,必須要等事情冷下來了……”
“我比你更清楚這一點。”男子冷聲道:“那兩個女人,必須銷燬掉。我的人,不方便動用,三天內,我要看到她們的腦袋……嗯,將她們的腦袋,偷偷的藏在阿波菲斯宮裡。我相信,你做得到。”
佛羅倫薩眉頭一挑:“啊哈?您要對付……那個幸運的胖子鄉巴佬?”
“阿波菲斯宮,他不該拿下阿波菲斯宮……那裡,有我童年的記憶,該死的傢伙。”男子惱怒的說道:“雖然,有人從血木棉堡裡帶話,說希望我交好他?”
“交好他!”男子譏誚的說道:“就爲了他那個鄉巴佬家族,那點點微不足道的家產麼?”
佛羅倫薩恭維道:“當然,您現在富可敵國,一個威圖家族,的確不用放在您眼裡。”
男子點了點頭,轉身就走:“所以,砍掉她們的腦袋,把她們的腦袋送去阿波菲斯宮……另外,我現在只是一個講師,我還不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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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羅倫薩聳聳肩膀,微笑道:“您遲早會是……或者,我可以提前尊稱您爲‘陛下’?”
男子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來,狠狠的朝着佛羅倫薩指了指。
“那筆錢,親愛的老朋友……你知道,無論你有多麼龐大的能量,我能夠和你同歸於盡!”
佛羅倫薩深深的向男子鞠躬行了一禮:“我從來恪守契約……尤其是,我們是真正的盟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