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關大樓的地下室,第三層,最陰暗潮溼的黑牢。
十尺寬的通道兩側,是厚重的花崗岩隔成的牢房。
足足嬰兒胳膊粗的精鋼柵欄,厚達三尺的花崗石牆壁,潮溼的牆壁上,一滴滴露水不斷的順着肥厚的青苔滑落。
一些蚰蜒、蜘蛛、蝸牛之類的小東西,也不知道是如何來到這裡的,一個個很快樂的在青苔上爬來爬去。
距離通往地下第二層的樓梯最近的幾件牢房內,一羣羣衣衫襤褸,在昏暗的燈光下分不清男女,也看不清高矮胖瘦的人蜷縮在地上,死氣沉沉的猶如死人一般。
不知道是哪間牢房內,有人悽悽切切的哭喊着:“我沒有走私,我不是走私販子,我是冤枉的……”
然後,猛不丁的,一個帶着幾分暴躁之意的嘶吼聲響起:“閉上你的嘴,不然我現在就幹掉你!”
這個暴躁的聲音,是從幽深的通道盡頭,最黑燈瞎火的幾間牢房中傳來。
和那悽悽切切、軟弱無力的哭喊聲相比,這暴躁的嘶吼聲中氣十足,嗓音頗爲嘹亮,顯然被關進這裡還沒有幾天。
“哈哈,叫吧,叫吧,叫得再兇狠都沒用……你們進了這裡,就和我們一樣,出不去了……”
“對啊,對啊,你們出不去了,再兇狠都沒用,嘻,你們也都會是在這裡,死在這裡!”
“這羣該死的海狗子,他們不把你們的油水全榨乾,不可能放你們出去……你們不像是有錢人,你們再兇狠,也死定了!”
一間間牢房內,一個個死氣沉沉的囚犯鼓譟喧譁,同時對那個暴躁嘶吼的人大聲嘲笑。
就在這時候,‘嘩啦啦’一陣響,鐵鏈摩擦鐵門的聲音傳來,地下第二層通往第三層的牢門被開啓,密集的腳步聲中,幾個肥頭大耳的警察舉着火把,帶着大隊威圖家的護衛和士兵涌進了第三層地牢。
一個帶着銅質警盔,肩章上有兩顆熠熠生輝的銅質小星星,有着二級警士警銜的白胖子高高舉起火把,無比快活的大聲笑着。
“諸位尊敬的帝國公民,或者來自友好鄰邦的朋友們,你們受苦啦!”
“讚美仁慈的穆忒絲忒,公平和正義的法律之光,終於照亮了這暗無天日的黑牢!”
“以法律的名義,我代表圖倫港警局,代表尊敬的喬長官,向你們宣佈——你們,自由了!”
“只要你們願意作爲證人,指控圖倫港海關的各種非法,或者不人道的行爲,只要有理有據,你們都會得到寶貴的自由,以及一定的補償。”
“現在,請大家配合我們的登記工作。請報上你們的姓名,國籍,家庭住址,身份職業,什麼時候以及因爲什麼罪名,被無辜的關押在這裡,你們很快就能離開這裡。”
白白胖胖的警官熱情洋溢的笑着,他的笑容極有親和力。
靠近牢門的幾間牢房內,一羣羣行屍走肉一般的囚犯呆了一陣子,然後幾乎同時一躍而起,一個個猶如瘋魔般擠到了牢門口,從柵欄縫隙裡瘋狂的伸出了手臂。
“救命啊,我是無辜的!”
“我沒有走私,我沒有走私!”
“強盜,他們就是一夥強盜。他們沒收了我的貨,他們還搶走了我的女兒!”
“我要控訴,我要控訴,我是高盧共和國的藝術家,知名的藝術家,我不是偷渡分子,我不是偷渡分子!他們搶走了我的護照,搶走了我的旅行支票!”
白白胖胖的警官收起了笑容,一臉同仇敵愾、義憤填膺的看着牢門裡伸出的一條條手臂。
“喪心病狂,簡直是喪心病狂!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還有天理麼?還有道德麼?簡直是道德淪喪,仁慈的穆忒絲忒啊,這些帝國的蠹蟲,他們都該上絞刑架!”
“請各位放心,請各位配合登記,請各位趕緊想想他們的罪名……請各位趕緊,多想想他們的罪名,罪名越重,我們才越能給大家出氣啊……可不能遺漏了他們的三五百條罪名,讓他們死得太輕鬆了!”
牢房內羣情譁然,無數稍微聰明點的囚犯,瞬間明白了眼前這個白胖胖的可愛警官的言下之意。
一時間,在火把的照耀下,這位胖乎乎的警官,就好像仁慈的穆忒絲忒降臨人間,渾身都充滿了愛和仁慈的光輝!
倒也確然,單純從外形輪廓來看,這位胖乎乎的警官,多像是仲秋之夜的穆忒絲忒那張圓潤的面龐啊!
就在這時,牢房通道的盡頭,那最燈火黑暗的區域,同時傳來十幾聲巨大的爆響。那是牢門被猛地拉開,精鋼柵欄撞擊花崗岩門框的巨響。
甚至有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傳來,單單聽到這聲音,就能讓人憑空想象——有一支虯結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精鋼柵欄,嬰兒手臂粗細的鋼條,在他有力的手掌下扭曲、變形,不堪重負的哀嚎呻吟……
‘呼’!
一股惡風從通道的盡頭傳來。
狂暴,野蠻,猶如高原上的狼羣,散發出讓人窒息的煞氣。
通道內幾盞昏暗的油燈驟然熄滅,伴隨着低沉的咆哮聲,百多條人影從通道盡頭狂奔而出。
他們化身狂風,幾個呼吸間就從通道盡頭衝了過來,通道內的空氣都因爲他們的狂奔,被擠壓,被壓縮,化爲猶如實質的氣爆,沉甸甸的轟在了幾個警察的身上。
胖乎乎、圓滾滾,卻沒什麼戰鬥力的幾個警察七竅噴血,猶如皮球一樣被撞飛了出去,哀嚎着撞在了後方的牆壁上,然後決然、果斷的昏厥了過去。
十幾名跟在他們身後的威圖家護衛,二十幾個緊隨其後的士兵,他們本能的舉起了手中槍械,但是根本來不及扣動扳機,那些猶如狼羣一樣衝來的人影,就迅速淹沒了他們。
刺耳的骨折聲嚇得那些大聲喧譁的囚犯紛紛閉嘴,一個個護衛、一個個士兵渾身骨骼碎裂,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猶如垃圾一樣被暴力的錘倒在地。
百多條人影狂奔而出,衝出了牢門,然後順着地下第二層黑牢的通道徑直衝突,沿途輕鬆擊潰了數十名威圖家的護衛和精銳的士兵。
緊接着,他們衝上了地下第一層的黑牢,在這裡,通道中聚集了近百名威圖家的下屬和精銳士兵,他們已經聽到了下方牢房自家同伴傳來的痛呼聲,在這些百多個脫牢的人影衝上來時,他們已經排成了整齊的三層齊射隊列。
上百支燧發步槍齊射,沉悶的射擊聲震得通道‘轟轟’直響,兩側的牢房內傳來了犯人們驚恐的尖叫聲。
十幾道刀光閃爍,密集的刀光淹沒了通道,上百發大口徑鉛彈呼嘯而去,然後大半鉛彈被刀光劈成了兩片,疲軟無力的落在了地上。
低沉的痛呼聲傳來,只有十幾發鉛彈命中了敵人。
衝在最前方的幾條人影身上,有大團的血花噴出,幾個人踉蹌了一下,有兩人一頭栽倒在地,向前狼狽的翻滾了幾圈。
另外兩個中彈的男子發出低沉的咆哮聲,他們身上的肌肉急速蠕動,幾顆入肉兩寸多的彈丸‘鐺鐺’幾聲落在了地上,他們痛呼嚎叫,揮動着馬刀向前急衝。
“撤退,撤退!”進入地下黑牢第一層的士兵們,幾個少尉軍官齊聲怒吼,然後他們丟下手中步槍,拔出腰間佩劍,悍然向這些正面衝來的敵人贏了上去。
“死戰!”一名面容清秀,年齡大概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少尉揮動佩劍,一道道凌厲的寒光帶着刺耳的嘯聲,朝着當面落下的刀光悍然迎了上去。
刀劍碰撞在一起,刺耳的撞擊聲中,大片火星四濺。
只是一個交錯,幾個衝上去的少尉軍官身上就多了十幾道深可及骨的傷口,甚至有幾道傷口直接劈斷了他們胸前的肋骨,破入了他們體內,傷損到了內臟。
兩三個威圖家護衛的頭目長嘯一聲,他們迅速帶着自己的同伴撤退。
他們撤退的同時,有十幾名威圖家的護衛從口袋裡掏出了拳頭大小的草紙包,用力的朝着前方的敵人投擲了過去。
刀光閃爍,草紙包被劈碎,大片石灰灑下,小半截通道頓時一片白茫茫。
幾個衝在最前方的男子眼睛裡、嘴巴里、鼻子裡滿是生石灰,他們同時發出驚怒的嚎叫聲,有人氣急敗壞的咆哮着:“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衝出去!”
“不要戀戰,衝出去,衝出去……分散撤離,一隊去三號基地,二隊去五號基地,三對去九號基地。”另外一個冷厲的聲音嘶聲道:“除非有我命令,不許相互聯繫,不許相互聯繫!”
一名受傷倒地的少尉用盡力量大聲嘶吼:“外軍入境,外軍入境……帝國軍,擋住他們,擋住他們!不惜代價,殺死他們!”
實力強悍的敵人衝過了通道,衝向了通道盡頭通往地面的樓梯。
樓梯盡頭的牢門外,傳來了高亢的怒吼聲:“德倫帝國的榮耀,不容侵犯!爲了帝國,爲了女皇,帝國陸軍,衝鋒!”
七八個男子衝出了牢門,他們拔出腰間掛着的短銃,剛一露頭就是一通亂射。
牢門外,海關大樓回字形大樓中間的露天廣場上,兩百多名士兵已經嚴陣以待,剛剛看到人影冒出來,他們就是一通齊射。
密集的槍聲驚動了在外等候的喬,他大吼一聲,帶着牙和一衆家族好手衝進了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