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蕭鏡堂前方的,竟不是一位女子,而是一頭聲音似女子的麋鹿。
此鹿通體紅棕,白月牙紋點綴背部,頭上有散發着淡淡青光的犄角,角下四耳向後生長,修長似劍,乍看之下,倒有幾分靈獸之相。
“你是母鹿?”蕭鏡堂咋舌道。
麋鹿前蹄忽一踉蹌,驚訝道:“你竟不好奇我爲何能聽懂凡人之語?”
蕭鏡堂直怔怔地探頭看着麋鹿,過了須臾,身子一挺,訝道:“確實好奇,你可是在這聖山修煉成精的四耳母鹿?”
在蕭鏡堂心中,這聖山乃是祥雲仙境,聚天地靈氣之地,若見珍禽靈獸行在其中,也是在理。
忽地麋鹿雙角青光盛起,將瞭望臺映若白晝,顯然有些惱怒,“我乃上古靈獸,四耳仙鹿,性已通靈,雙角青光可觸輪迴,四耳之力聞達千里。”
蕭鏡堂腦子一轉,心中竊喜萬分,能在這聖山遇見此等靈獸,能測人過往,亦能耳聽八方,似乎自己父親戰死之謎便有了答案,旋即頷首笑道:“果真靈獸,可惜就是看起來弱了點,你若能雙角觸我過往,我便放了你。”
四耳仙鹿雖是不悅,但也只能搖着短尾走近,接着用那雙角觸碰其身體,霎時間,一股青芒將蕭鏡堂包圍住。
過了片刻,仙鹿似受驚非常,雙目忽地一睜,收回犄角,四足朝地用力一蹬,一個健步便跳到後方幾丈遠。
蕭鏡堂望着四耳仙鹿呼吸急促,愣在一旁微微顫抖,或是知曉父親之事,便凜然道:“你可知我父親發生何事?現在何處?”
仙鹿緩緩擡起頭,顫聲道:“二十年前,你父親在龍淵魔窟與鬼帝大戰,不幸身亡。”
蕭鏡堂如聞天雷,堅信父親活着的自己,此時如蕩魂攝魄一般,雙手凌空劃下。
過了片刻,蕭鏡堂想了一陣,或覺不對,便喃喃道:“這不可能,主持說他是戰死在崖下,怎麼會是龍淵魔窟?”
各種有關父親的信息讓其思緒一片混亂,這也使蕭鏡堂更加堅信自己父親沒死,“你們都沒跟我說實話!我父親肯定還活着!”
仙鹿聽到“崖下”兩字,四耳瞬間豎起,遲疑一會兒,似乎已知曉此事的來龍去脈,便隱晦道:“畢竟你父親等人與鬼帝那一戰,可謂是數千年來最浩大的神道之戰,變化莫測,事情或有轉機,以我目前靈力,尚無法準確查清當日結局。”
成爲上古靈獸至少需要三千年修爲,一旦得道,則擁有超凡的智慧和特殊靈力。
方纔仙鹿雙角所看見的應是魔尊,而蕭鏡堂口中的父親則是凌霄神殿蕭夙,至於他爲何會不知魔界身份,或是金剛寺與蕭夙有意對其隱瞞。
系關四界大事,仙鹿只覺還是少說爲妙,先保住這條活了幾千年的老命重要。
聽了麋鹿此番啞謎,蕭鏡堂卻如釋重負,道:“你定是個假靈獸,我父親乃是神道境界中的泰山北斗,怎會戰亡,待我變強,定要查出真相。”
四耳仙鹿微微低頭,雙角的青光變得暗淡,久久不語。
“在此耽誤時間太久,我得速速上山,否則蒼龍大師等急了,一怒之下非把我撕了不可。”
隨着蕭鏡堂身子踏上臺階漸漸模糊,仙鹿眼眸微微垂下,似有歉意一般,隨即前蹄往前一躍,用輕柔的聲音喚道:“蕭鏡堂,我有兩個線索,或許對你尋父之路會有幫助,想聽否?”
蕭鏡堂對眼前這頭四耳仙鹿的靈力半信半疑,但既然有助於自己尋找父親線索,再不信也得去試試,思索片刻,便轉身下山,走到仙鹿側邊,猛地拍了拍鹿臀,笑道:“有話快說,有鹿屁快放,莫賣關子!”
動物始終是動物,靈獸也一樣,仙鹿的屁股被蕭鏡堂這麼一拍之下,受到驚嚇,猛地跳躍幾陣,露出緊繃的獸齒,像要咬人一般。
見其沒好氣的模樣,蕭鏡堂趕緊安慰道:“小鹿兒,你可莫要生氣,方纔一拍之下,甚有彈性,你若是化作人形,定是窈窕美人!”
聽蕭鏡堂這麼一鬨,倒也起效,四耳仙鹿此時收回獸齒,望了望自己的鹿臀,羞赧道:“上古靈獸生於四界之外,隱於名山古擇,以天地靈氣爲魂,非妖魔之身,不可相語,此爲第一條線索。”
“妖魔之身?”蕭鏡堂詫異道。
仙鹿凌空搖了搖雙角,只見如同火蟲一般的熒光從其頭上閃閃亮起,隨即緩緩飄向上空,微光倒影在蕭鏡堂的眼眸中,像是星辰落入清河,滿是溫柔。
“真好看。”蕭鏡堂擡頭望着熒光,似入佳境。
“這些好看的光點,便是靈氣,四界中,妖以靈氣增壽,魔則強體,爲霸力。你能與我交流,恐怕你體內有強者血脈。”仙鹿暗示道。
蕭鏡堂聽的一頭霧水,皺眉道:“你意思說,我父母可能是妖魔之身?”
仙鹿點頭,道:“你只需記住,你體內流淌着強者的血脈,一旦覺醒,定能給四界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如遇妖魔兩界之徒,多多打聽便知。”
蕭鏡堂站在原地,怔怔出神,恍惚間只覺一陣強大的熱血涌上心頭,“倘若我體內真有強者血脈,那該如何覺醒?”
仙鹿眼神似鷹,彷彿未卜先知一般,整肅道:“斬鬼。”
蕭鏡堂見其眼神凌厲,忽然覺得方纔拍屁之事有些悔意,便小心問道:“那這第二條線索呢?”
仙鹿雙目望向那幽暗的臺階,緩緩道:“聖山之頂,有一洞,洞內有九窟,分別記錄了九種武器的修煉之術,即‘九器之術,’乃是金身尊者畢生所創,熟練其一,足以在同段位之中立於不敗。”
“你意思是叫我學會這九種兵器?”蕭鏡堂神色驚詫,既然九器之術是金身尊者所創,那必是艱深晦澀之術,必須一字一珠慢慢領悟,可不是幾個時辰可以學會的。
就連曾在聖山修煉的蒼瑾,天賦已算極高,也是花了數年時間和精力,才學會其中“棍”術,況且此乃金剛寺絕學,蕭鏡堂雖是一戰成名,但主持們亦會顧慮到衆弟子忌妒之心,不敢隨意決定讓其學習。
仙鹿搖了搖頭,那雙角上的青光隨即迤邐如畫,“前八窟對你以後來說,毫無用處,唯有那第九窟,你定要學會。”
“第九窟是什麼?”
仙鹿霎時揚足踏地,一圈光芒在其腳下悄悄亮起,隨即散向四周,蕭鏡堂見那光圈即將暗淡之時,卻又捲土而來,騰騰盤旋數丈之高,山間瞬間亮如白晝,將兩人包圍在內。
那刺眼的光圈讓蕭鏡堂無法睜開雙目,而四耳仙鹿站在其中,身上的發出的青芒卻比這光圈還要亮上幾分。
頃之,仙鹿冷冷吐出兩字“刀窟。”
刀者,狂野霸道。
刀字剛落,只見仙鹿清嘯一聲,那光圈之中悄然飄出兩束微光,似有感應一般,凌空探入蕭鏡堂體內。
那微光彷如靈咒一般,在蕭鏡堂體內徒然涌起一股暖流,緩緩傳到他的雙眸之中,此時睜開雙眼,卻似躍入一個未知之域。
蕭鏡堂彷彿看見一片虛空之中,有一魔刀立於大地,通體硃紅散發火焰,金邊龍鱗隱於長柄,刀背鑲有猛虎咆哮之案,栩栩如生,乍看之下,渾身透露着霸絕天下的氣勢。
蕭鏡堂幻見此刀,竟如着魔一般,笑容邪魅,全身血液翻騰不止,五指不禁微曲,呈持刀姿勢,“有一猛虎,似在呼喚我。”
四耳仙鹿見其睜開冷冽的雙眼,似如魔瞳般慎人,不由怔了一怔,隨即緩緩道:“今日遇我之事,切勿傳於他人。”
刺眼的光圈散去後,意猶未盡的蕭鏡堂方纔雙手一拱,笑道:“謝過仙鹿指點迷津,偶遇之事,定不外傳,倘若日後尋到我父,必定前來謝恩,告辭!”
蕭鏡堂望着四耳仙鹿往那幽幽樹林走去,直至那鹿角上的光芒漸漸隱於山間,便轉身向上山之路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