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奮的小福妹卻沒有留意到她娘神色的變化,她連蹦帶跳的衝了過來,拉着她孃的手大聲地說道,“娘,你看我的衣裳好看不?”
楊二嬸不愧是個面面俱到的精明人,她看着女兒高興的樣子,馬上醒過了神來,福生肯定是沒有出事的,要不然小福妹不會這麼一副無憂無路的樣子。
想通了這一點,楊二嬸心頭稍安,她定了定神,這纔有心思細看小福妹身上的衣裳,真是不錯呢,一身桃紅色,襯托着小福妹粉嫩嘟嘟的小臉龐,讓她整個人都顯得嬌俏可愛,粉嫩欲滴。
伸手又摸了摸料子,觸手絲滑細膩,比她之前見過的所有樣式都要好,雖然楊二嬸不識得這布料,但是她知道肯定是真正上乘的料子錯不了。
看來小福妹這一趟城真還沒白進呢,轉一個圈回來,就有富貴小姐的範了,這樣好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相得益彰,不但不顯得怯,反而讓她的小福妹更添了幾分的人品。
“好,好,好,這衣裳真不錯呢。”楊二嬸高興的連聲誇讚着,有些感概的說,“娘年輕的時候啊,你外公家裡窮,可沒穿過上這麼好的衣裳。”
“娘啊,我跟你說哦,我衣裳這可是著名的‘蝶衣坊’裡限量供應的哦。”小福妹悄悄的衝着她身後的蝶舞姐姐眨了眨眼,然後湊到楊二嬸的耳邊,故作神秘的炫耀着說道。
“真的是蝶衣坊的?”楊二嬸眼睛裡的亮光一閃,隨即臉上帶出了迷離回憶之色來,嘴裡喃喃的說道,“蝶衣坊可是寧縣最有名的裁縫鋪子啊,多少未嫁的閨女爲了能有一套蝶衣坊裁製的嫁衣,可是省吃儉用,甚至是一大家子跟着一起緊衣縮食的。”
“哎,當年我年輕不懂事,家裡窮,我爲了能有那麼一套嫁衣,沒少暗地裡流眼淚。爹和娘把能省下的每一文錢都省下來了,可還是沒用攢夠一套嫁衣的錢。也就爲了這事,他們二老一直覺得對不起我,是帶着遺憾走的啊。”楊二嬸想起了當初未嫁時的事情,想起了帶着遺憾辭世的爹孃,眼睛裡泛起了點點淚花。
不過,很快的,楊二嬸就緩過了神來,她擡起袖子胡亂的摸了一把眼角的溼潤,不好意思的說到,“我失態了,讓大家見笑了。那些苦日子已過去了,我的小福妹小小年紀就穿上了蝶衣坊裁製的衣裳,已經彌補了我年輕時候的遺憾了,你外公、外婆在天有靈的話,也可以安息了。”
楊二嬸一邊欣慰的說着,一邊還在上下打量着小福妹的衣裳,滿意的點評到,“真不愧是蝶衣坊的手藝,料子考究,做工精細,式樣也是一等一得好,我的小福妹穿上最合適了。這是你哥給你訂做的吧?”
小福妹搖了搖頭,撇着小嘴,似乎很委屈的說到,“他忙着準備山海閣大酒樓開業的事呢,哪有時間理會我的事情啊。”
“那是你甜妞姐姐幫忙的了?”楊二嬸眼神一轉,真心實意的讚揚道,“甜妞是個有大才的,比你們這起子人可都有本事多了。小福妹以後跟着甜妞姐姐啊,可得用心的學着點。”
小福妹再次搖了搖頭,不過卻是帶着仰慕的神色,懂事的說到,“甜妞姐姐是個做大事的人,她聰明絕頂、運籌帷幄,短短時間就在寧縣闖出了一片天地來。她這麼忙,我這麼小的事情,是不該麻煩甜妞姐姐的。”
楊二嬸連着猜了兩個最可能給小福妹訂做衣裳的人,都沒有猜對,她不但沒有氣餒,反而眼神晶亮了起來,欣喜地說,“竟然是你棗花姐姐有這麼好的眼光?!”進了城果然就不一樣了,她長了本事,長了見識,做事也周到多了。當初我堅持讓她跟着一塊去,是很明智的啊。”
楊二嬸越說越高興,禁不住爲自己當初英明的決定洋洋得意了起來。
誰知道,小福妹再次給她潑了一瓢涼水,她蹙着小眉頭,否認到,“唉呀,這也不是棗花姐姐的主意啦,雖然棗花姐姐很好,對我也和從前一樣的好。她現在忙着繡花呢,寧縣那些人都搶着要買棗花姐節繡的帕子,她忙得連回來的事件都沒有呢,哪有時間顧上給我訂衣裳呢。”
“也不是棗花?”楊二嬸這一次徹底的懵了,試探的問,“難道是你自己跑去訂製的?”
“不,伯母,小福妹的衣裳是我幫她做的。”蝶舞見時間差不多了,她衝着小福妹讚賞的挑了挑手指,輕輕的上前一步,緩聲說道。
“你?”楊二嬸‘嚯’的一下擡起了頭來,疑惑的說道,“小福妹的衣裳不是在蝶衣坊訂的麼?”
“是啊,娘,蝶舞姐姐是蝶衣坊的老闆,我的衣裳是她親手給我做的,可不就是蝶衣坊出品的嘛。”小福妹的得意的聲音適時的響了起來,回答了她娘楊二嬸德疑惑。
“蝶衣坊?蝶舞?”楊二嬸臉上升起了一股敬慕之色,“你就是著名的蝶衣坊的老闆麼?真是好年級,好風度啊。”
說完這話,楊二嬸扯過了小福妹,嗔怪道,“你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蝶衣坊的蝶老闆是貴客,娘就是做夢還請不來的貴客呢,你這孩子怎麼敢高攀稱呼貴客姐姐呢?”
“伯母,您太客氣了。”蝶舞沒有應下楊二嬸的客套,也沒有因爲她的客套而沾沾自喜,她再上前一步,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禮。
蝶舞的恭謹讓楊二嬸心頭一跳,聯想到自己女兒方纔與她親暱地稱呼,她不動生色的稍稍一挪身子,避開了蝶舞的行禮,對着五奶奶她們招呼道,“五奶奶,小甜妞你們來的正好,我們家今天來了貴客,還請大家一起相陪呢。這位蝶老闆是跟小甜妞一起朋友吧?”
今天是蝶舞的戰鬥,而楊二嬸是她最重要的對手,這個時候也是她們的無聲較量最微妙的時候。蝶舞爲了這一刻已經準備了好久了,她不容楊二嬸躲閃的打馬虎眼,也不想依靠姚甜甜的幫襯,她必須自己拿下楊二嬸,爲她和福生今後的事情掃除一切的障礙。
蝶舞全力以赴,她不能姚甜甜和五奶奶說些什麼,立即接過了楊二嬸的話茬,輕緩的說道,“伯母,五奶奶和姚東家是我請來的客人。在寧縣的這段日子裡,福生多虧了姚東家的照應,五奶奶也是長輩,我自作主張請了她們,您不會怪罪我吧?”
“你?你請了她們,來,來這裡?”楊二嬸差點跳了起來,她一貫不動生色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這,這是怎麼回事?”
相比於楊二嬸的激動,蝶舞顯得從容了很多,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細聲細語的說道,“福生他事情忙,抽不出身回來,我自然是要替他打點好一切啊,不能讓咱們家失了禮數。”
“咱?咱們家?”楊二嬸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蝶老闆什麼時候把咱家的院子盤了去的,難道你想再咱楊家屯也要開間裁縫鋪子。”
聽着楊二嬸故意往外扯的話題,蝶舞微微一笑,乾脆把話往更明瞭挑到,“伯母,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啊,蝶衣坊式打算再開一間分號,不過我已經在清水鎮上看好了鋪面。這裡是福生從小長大的地方,我們怎麼會捨得把它盤出去呢,伯母您就放心吧?”
“你們?你們是誰?”楊二嬸見不能岔開話題,乾脆也一板臉色,直言不諱的問道。
“自然是我蝶舞和您的兒子福生啊。”蝶舞臉上依舊帶着五顆挑剔的笑容,緩緩的解釋道,“這裡是福生的根,將來也是楊家子孫世世代代的根,我們說什麼也不會把這裡轉手給他人啊。”
“你,你們……”楊二嬸氣的身子顫抖了起來,她用手指着蝶舞,半天說不出話來。
楊二嬸在這個家裡向來是說一不二慣了的,她聽蝶舞喊‘福生’的名字喊得這麼親暱,說着他們兩人盤算好的話,她心頭大急,心也氣的抽抽這,這完全沒有她這個做孃的放在眼裡嘛。
就在楊二嬸氣的肝疼之際,楊二叔喜悅的聲音從大門外響了起來,“福生他娘,我在村口碰到有人給咱家送來了一套新的驢車,說是咱們兒媳婦買下來的,你說……”
楊二叔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人已經邁進了院子,看到自家院子裡來了這麼多人,楊二叔一愣,緊接着看到自家媳婦那扭曲的臉色,更是大驚,他訕訕的停住了還沒有說完的話,愣在了當場。
楊二叔來的正是時,這時蝶舞早就計劃好的一步,還沒等楊二叔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呢,她就落落大方的走了過去,對着呆愣的楊二叔深深地一禮,“伯父好,蝶舞給您請安了。這套驢車您還滿意嗎?”
蝶舞的一身穿着和氣度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她主動的過來行大禮,這讓摸不清情況的楊二叔更迷糊了,他聽到蝶舞最後一聲的詢問,下意識的按照自己的本意說道,“滿意,滿意,很適合咱莊戶人家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