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也是在莊稼地裡摸爬滾打了一輩子的人了,聽了老村長的話,他自然掂量的出話裡的含義,知道這種植物的珍貴之處。
楊家屯面臨的困境,三叔公都是知道的,他方纔見到現任族長要把祖傳的口糧地賣了,一方面是心疼祖業,一方面也是擔心楊家屯的族人們沒有口糧地無法生活下去,會慢慢的淪爲人家的佃農、長工,這才急火攻心的暈倒的。
可是,經過了姚甜甜運用現代急救知識的救助,清醒過來的三叔公慢慢的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特別是吃了好吃的餑餑,又聽了族長講解了這種食物的來歷之後,三叔公揪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吃飽喝足,心情又放鬆了的三叔公,臉色也好轉了起來,他竟然用手撐着炕沿,自己緩緩地坐起來身子。一旁的姚甜甜眼疾手快,趕緊扯過了另一牀疊着的被子墊在了三叔公的枕頭上,扶着他斜倚在了軟和、舒適的被子上。
三叔公漸漸緩過了勁來,老村長臉上的凝重愧疚的表情終於輕鬆了一點,他進一步解釋道,“三叔,黃不仁還不知道這個情況呢,爲了不讓他起疑心,我纔沒有當場和您解釋清楚的,讓您老着急上火,我給您賠罪了。”說着話,楊老村一矮身子,跪了下去。
“別,”三叔公一擡胳膊,扯住了老村長的衣領子,他吐字還是有些不清晰,不過大家已經基本上能聽懂他再說什麼了,“你,你也,也是爲了大傢伙着想,是我脾氣太急,錯怪你了!你快點起來吧。”
“不,”楊老村長搖了搖頭,愧疚地說道,“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咱們楊家屯世世代代傳下來的祖業也是葬送在了我的手裡,三叔不論怎麼打我、罵我都是應該的,我對不起列祖列宗,我對不起三叔一直以來的信任,我對不起楊家屯的鄉親們,我,我再也不能做楊家屯的族長了。”
說着話,楊老村長雙手捂住了頭,慢慢的滑着歪到了地上。
“老幺,這,這也不能全怪你!”三叔公顫抖着伸出了手臂,想要抓住楊老村長的手,卻一下子抓了一個空,“現在,……”
看着三叔公又要着急,楊老村長趕緊胡亂的抹了抹眼角,半蹲着身子湊到了了三叔公的眼前,“您老不要着急,也不要擔心屯子裡的事,姚先生會幫助大家的。”說着話,老村長又把他們發現蕎麥以及怎麼製作成餑餑的過程說了一遍。
一邊聽,三叔公一邊點頭,最後把頭慢慢的轉了過來,審視着瞅着眼前的幾個人。
這時候,緊隨在一旁的狗娃一梗脖子,把楊家屯衆人對於姚先生接任族長的反應繪聲繪色學說了一番,最後憤憤地說,“姚先生一心爲了咱楊家屯忙上忙下的,那些人竟然這麼說,簡直是瞎了眼睛,最可氣的那個楊海富,不知羞恥的拿走了咱們賣地剩下的所有銀子,說什麼要和姚先生比比看。我看啊,他分明就是沒安好心!”
“就是!”大壯也急得滿臉通紅,趕緊插話道,“三叔公,您清楚姚先生的爲人,不會和那些沒安好心的老頑固們一樣,因爲他不姓楊,就不支持他吧?”
說到最後,大壯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想起了三叔公也是八十多歲的人了,平日裡把宗嗣傳承看得比誰都重的,要說老頑固,怕是三叔公認了第二,全楊家屯的人沒人能認第一的。
大壯想到這裡,臉色一急,眨巴着眼睛,緊緊盯住了三叔公臉上的神色,生怕錯過了他的每一絲表情。
大壯心中緊張,復聲和狗娃也心懷忐忑,連老村長都秉住了呼吸,生怕對於宗嗣傳承方面特別執着的三叔公說出什麼反對的話來,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好辦了。
果然,聽了大壯的話之後,三叔公的呼吸沉重了起來,他面色一點點的凝重,他緩緩地把目光聚焦到姚潤之的臉上,盯住了他的眼睛。
姚潤之趕緊上前一步,深深地俯低了身子,聲音不大但很堅決地說,“三叔公請放心,我姚潤之……”
姚潤之的話還沒有說完呢,就就聽到院中傳來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跟着楊海富的聲音就傳了進來,“三叔公,我們來接您了,接您老回家好好歇着,再呆在這兒,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氣着了,就是我們的不是了。”
又是這個楊海富,把主意轉到了德高望重的三叔公身上來了!姚甜甜心頭一跳,看來這個楊海富真不是個沒有腦子只有野心的莽撞之輩,他知道三叔公在楊家屯德高望重的,生怕他們在老人家面前說些什麼,這麼快的就帶了人來了。姚甜甜心中一轉,她趕緊把手裡的大海碗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悄悄地轉到了三叔公的身後,舉起了小拳頭,打算爲三叔公錘錘背,讓他不至於被楊海富挑撥幾句就又激動了。
姚甜甜這邊打算清楚,可是舉着拳頭還沒落下了,就又聽到院中傳來一個大嗓門的男聲,“是啊,三哥,兄弟我來接你回去,在這兒總歸是不大方便,等你回去好好的養養,咱楊家屯的事還是要咱們這些老骨頭仔細商量,拿個大主意,不能讓他們太胡鬧了。”
“七叔也被驚動了啊。”楊老村長趕緊一挑簾子,對着院中恭敬的大聲招呼道。
“哼!”隨着一聲不滿的冷哼聲,一個精神矍鑠的高個子的老人一推屋門,大踏步地走了進來。
來人臉色鐵青着,他狠狠地剜了一眼楊老村長,然後俯下身子,湊到了三叔公的眼前,大聲嗓門說,“三哥,你的病,不要着急啊,老七會給你請來名醫的,咱們先回家去。”
“老,老七,咳,咳,你不要衝動……”三叔公費力的伸出手來拍了拍來人的手背,“我感覺好多了,不礙事的。再說了,咱們地處偏僻,哪裡去尋名醫啊,你們不用多操心了。”
“哈哈,這一點三哥不用擔心,”七叔公爽快地笑了起來,“阿大去德城給人家送貨,他聽說邱神醫的關門弟子下山了,正在武城給老百姓義診,我剛纔已經派阿二趕去了武城,希望能請了小神醫來,給你好好的瞧瞧。”
“小神醫?”三叔公的眼神一亮,燃起了希望的光芒,“要是能請來老神醫,那是我楊家屯的大幸啊。芳兒,芳兒……”三叔公有些激動地說了半截的話,卻被奔涌出的淚水給堵了回去。
姚甜甜大眼睛賺了幾轉,芳兒?聽名字是個女孩的名呢?看樣子和三叔公的關係非淺,這個人得了什麼棘手的病麼?可惜她來到這個楊家屯的時間太短了,對於這裡的人和事還了解得太少,要不然她一定要想辦法查看一下這個叫芳兒的姑娘得了什麼樣的病,把和三叔公的關係搞得鐵鐵的,讓那個野心勃勃的楊海福徹底的沒有了拉攏的機會。
可是,現在形勢逆轉,楊海富請來的強援——那位大嗓門的七叔公,得到了什麼小神醫的消息,一下子就勾起了三叔公的興趣,她之前所有的努力的功效估計要大打折扣了。
姚甜甜暗自懊惱着急着,一面不自覺地向着叔叔姚潤之瞥去,希望能從叔叔那裡得到什麼暗示,把眼前的局勢彌補一番。可是,姚甜甜一瞥之下卻感覺到一絲怪異,只見叔叔姚潤之的雙眉微微的蹙着,目光遠遠的彌散了出去,並沒有聚焦在屋內任何一個人的身上,難道他的心不在這兒了?!
依照叔叔淡定的性格,他不可能因爲被楊海富暫時的佔得了一點得先機就這麼明顯的心不在焉的啊,會是什麼事情讓叔叔在這個時候分了心呢?姚甜甜心頭疑惑着,禁不住腳下移動,來到叔叔的身邊,悄悄地扯起他的袖子輕輕的搖晃了一下。
不知道是姚甜甜的動作驚醒了發愣的姚潤之,還是飄忽中的姚潤之感受到了好幾道以爲不明的注視,他脣邊扯起一抹溫潤的微笑,對着三叔公和七叔公抱了抱拳,“七叔公若是能請來小神醫爲我楊家屯的鄉親族人們義診,確是我楊家屯之幸啊,潤之拜謝了!”
“哼!”七叔公一甩袖子,鼻子裡冷冷的出了一口氣,“你不用假惺惺的說些好聽的了,三哥被你迷惑,我老七卻不糊塗!你最好收了你那些不該有的齷齪小心思!”
說着話,七叔公氣哄哄的一甩袖子,招呼着楊海富等人,“你們幾個還傻愣着幹嘛啊?快來擡着三叔公回去!還有你,”七叔公剜了楊老村長,“你也跟我回去,去祠堂裡和祖宗們說清楚!”
聽到七叔公的吩咐,楊海富得意的瞥了一眼被七叔公訓斥的有些語塞的姚潤之,招呼隨從們,趕緊疾步上前攙扶起了三叔公,殷勤地說道,“三叔公,海富伺候您回家吧。”說着,他們連拉帶拽地架起了三叔公,洋洋得意地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