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藍石蓮 end

網店運營很順利, 一如他們的感情,順風順水順理成章,直至婚禮前一夜。

夏雲失蹤了。手機關機, 沒人知道她的去向。

發了瘋般地尋找, 花農的模樣讓人心疼, 鬍子拉碴, 眼睛通紅, 一個多月下來,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圈。

只有他心裡清楚,想見夏雲不是爲一個理由, 而是因爲他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她。

決定再去一次蒼山, 家人勸他, 若是再沒有夏雲的消息, 就選擇報警。誰都需要一個理由。

而這一次,夏雲沒有躲他。

不過不在蒼山而是在她以前租借的房子。窗口上擺着一盆藍石蓮, 夏雲拿着臉盆在接雨水。

見到他來,似乎並不意外。花農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還有夏雲的微笑,帶着諷刺。

“對不起。”花農的開口, 只是換來她一聲冷哼。夏雲說, 他們之間扯平了。

“你也不用再裝艱苦奮鬥的窮小子。”而她, 也無需繼續楚楚可憐, 好似整日不見陽光, “對了,差點忘了, 祝你弟弟幸福。”

“夏雲,你聽我解釋。”

“有什麼可解釋的?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是誰。”夏雲笑得無奈,唯一錯算,是不知不覺中自己付出的真心。

青梅竹馬又如何?比不上門當戶對,誰都沒錯。

時間也真是過得太久,久到她幾乎快忘記丁廈不是獨子,還有個很少露面的哥哥。隨便做個身份證,以爲她是傻子?

夏雲搖頭:“爲了騙我連姓都改了?委屈你了。”

“花是我母親的姓氏。”花農解釋道,“父母離婚後,我便改了姓。”

夏雲問他:“那你爲何要接近我,你知道,我曾是你弟弟的女朋友。”不止接近她,最令夏雲感到心痛的,是那個丁廈要娶的女孩,是花農一手促成的。

他以爲神不知鬼不覺,還像個對她伸出援手的朋友。夏雲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

以前,原本以爲他和她抱着同樣的目的,卻不知在最後,他竟然放手了,這是夏雲感到最失望的地方。她想問問他,爲什麼要在最後,選擇了逃避。

花農苦笑:“你真的什麼都知道?新聞專業真的很適合你。”他這話像是在挖苦她。夏雲並不在乎。

畢竟一開始,她只想作爲一個旁觀者接近他,然後等着看最後的結局。夏雲說:“我只想知道原因。”花農一笑,不是逃避,是因爲她。

十歲跟隨母親離開家的那天,他是最後一次見到隔壁的妹妹。他們沒有道別,那時他以爲,這只是短暫的分離,卻沒想到一晃眼,又是十年。

丁廈原本不姓丁,花農母子離開家的時候,另一對母子也來到了丁家。毫不猶豫,改姓的是丁廈,不是他。

他問母親什麼時候回家,母親卻說,永遠都不會再回那個家。於是他改了姓,姓花,農,原來是單人旁的呢,儂本多情。母親絕了情,他便把名字也就改了。

未曾料到不過數年,母親離世。他現在的養父母,是隔壁鄰居。

想過回去找父親。遠遠地站在外面,看到父親的車從對面駛來,他想奔上前——卻看到父親,牽着那個小孩。那時,他懂了母親的決心。

養父母家的條件並不好,花農想盡辦法,爭取獎學金。卻不想,在大學,又見到了那個孩子。父親,還滿面笑容地給那個孩子送學?!

也就是那一刻,他起了報復之心。

花農時常會關注丁廈的一舉一動。進了大學沒多久,他看到有個女孩常來找丁廈,女孩的學校和他們的,就在同一片園區,相隔並不遠。他一眼就能認出那個女孩,那一刻,妒忌矇蔽了雙眼。

尤其,在接近丁廈的過程中,他得知丁廈很快就要出國,與女朋友約定回來後就要結婚。於是,他安排了一場相遇。

接近丁廈的女孩,家境很好與丁家可謂門當戶對,而且各方面條件都要高於夏雲。而那個女孩也即將留學。

真是樁奇妙的緣分,女孩和丁廈一見鍾情,花農不介意順水推舟。

分手便成了勢在必行,果不其然,又是五年後,丁廈回來時,心中和身邊早已沒了夏雲的位置。

雖然在丁廈離開國內的這段時間,花農想過去接近夏雲,卻看到夏雲堅決地拒絕過好幾個男孩。那時,他便知道這個女孩的心裡,是多麼的堅決。

不過,花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奪過丁家的產業。父親當初只給了母親一筆錢,卻準備將更多的財產,給與那個與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

他去了雲南。那座漂亮的小房子,就是他和母親曾經呆過的地方,母親不捨得賣,一直租借給別人,那些花花草草全都是母親親手種下。

只是他沒有想到夏雲也會來雲南。就是那麼巧,在他租借的隔壁。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

丁廈回國後,父親將公司交給了他的打理。花農冷笑着,一個外人,妄想繼承丁家的產業?他得不到,那麼,誰也別想得到。從一開始他就是這樣想的。

所以,纔會有了那場桃蛋的交易。花農並不想做,因爲他知道,這是丁廈的生意。但,他不得不做。

丁家正在試圖掌握雲南這邊,做多肉植物生意的情況——花農的朋友也不少,畢竟在這邊待了那麼多年。若是丁廈也在考慮往這邊發展……

夏雲當然知道,丁廈學的是園林設計,回來也毅然去了繼父的公司。可惜,丁廈並不是種花的料,沒有這個心思,也沒這個興趣。但是,他卻對做生意很感興趣。

他們還在談戀愛的時候,夏雲曾經見過丁廈對未來線上買賣花草的構想,他說,精緻的小盆栽植物將會成爲一個趨勢,或許多肉也是條不錯的選擇。

而云貴川,正如花農所說,這一塊種植多肉,天時地利。她來了雲南,起初真的只是爲了散心——也或許潛意識中還忘不了,丁廈曾談及的地方。

花農問夏雲是何時對他起了疑心?夏雲說,是那一片桃蛋。

心情好的時候,她曾給父母打過電話。母親在電話裡閒聊時,提起丁家的近況,說是丁伯伯最近有些煩心,好像是丁廈做生意時遇到了問題。

定了一批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人狠狠的騙了一頓,對方收了定金一萬,談不上很大的一筆錢,但是丁廈其實早就接了一份將近五十萬的單子,而那些花草似乎並不那麼值錢。丁廈想報警,丁伯伯勸他,算了。

夏雲問母親是什麼植物?母親說,好像是桃樹。雲貴川不盛產桃樹,夏雲理所當然的首先想到了那個,花農的桃蛋。

一萬的定金,桃蛋,夏雲不得不想到是花農。她開始期待,甚至願意將剩下的錢全部用來幫助花農。買下這一片桃蛋,再零散的賣出,她也希望着有一天,看到花農壓過丁廈。

隨時關注着的丁家的公司,因爲初入生意場,丁廈的失敗,丁伯伯不會馬上放心把所有的事都交給他。

這時,花農也正努力經營網絡,早出晚歸地收購便宜品相好的多肉。夏雲曾試探着問他,上下家可不可以是一個人?他只是笑笑,從未回答過這個問題。

所以,她等着看呢,等着看丁家的生意如何一步步跌入谷底。甚至,她以爲他們可以就此攜手並進,一同把丁家的生意壓制,成爲丁家最大的競爭對手,或者是徹底打垮。

卻臨了了,他們的生意日漸起色,花農卻罷手不幹了?

夏雲與母親打電話,裝作不在乎問起丁家的近況。母親說,丁伯伯的公司陷入了經濟危機,丁廈只有空想,真放手去做的時候,生意反倒做不好。本來嘛,對花草並沒有太大興趣的他,丁廈的花言巧語似乎對客戶不起作用,生意也是每況愈下。

就連丁伯伯也開始在夏雲的父母面前,提到了自己的大兒子,那個孩子從小愛侍弄花草。雖然丁廈不是親生,但被丁伯伯視如己出。丁伯伯說,如果兄弟倆能夠合作,結果……可惜,丁伯伯沒有再說下去。

“我父親給我打過電話。”花農看着她,面露難色,“我做不到。”

“沒事,終歸是丁家的人。”夏雲笑得隨意,將藍石蓮放到他的跟前。

她也終於知道花農早出晚歸的原因了,她一心希望等來的結果,最後徹底打敗的是她的。

雖然有點對不起丁伯伯,但也只是一會兒,反正到頭來還是輸的還是自己,而且就算不是因爲他的父親,她的結局也早已註定。

背叛,最令她傷心的,是那條短信。

他們準備結婚了,在試禮服的時候,她看到了花農放在一邊的手機上,那條短信。有人發給花農一份電子請帖,新郎一欄赫然寫着丁廈的名字。

“你可以罷手,可以不與你的父親作對,甚至不要丁家的產業。但是你當初卻費盡心機把他從我的身邊奪走,讓另一個女孩……”夏雲冷着臉,看着他,“無論如何,這一點我無法原諒你。”

“這次你要待多久才願意跟我回去?”

夏雲歪着腦袋,看着他手中抱着的女兒:“還沒有想好。”

花農皺起了眉頭:“在女兒上小學前,我希望我們能把證給領了。”

夏雲想了想:“沒事,我養得起女兒。”現在,她名下的財產,只會越來越多,一張結婚證,保證不了什麼。

摸摸鼻子,這真是罪有應得。花農沒有回答,除了苦笑。

或許接下來,他們還會繼續守着那座小房子,伺弄滿院子的花草,一隻小狗一池錦鯉。他也會爲了彌補給夏雲帶來的欺騙、傷痛,繼續賺更多的錢來償還她當初的全部財產——女兒是個意外,夏雲卻留下了她。他知道,他們的未來不會是一片茫然。

一張鋪着綠色格子檯布的茶几上,一隻舊舊的化妝盒。午後的陽光擠進窗戶,灑落在菠蘿格的地板,灰色的長毛地毯。

棕發碧眼的男人靠坐在沙發,身邊是昨天的報紙,摺疊整齊一頁未動。

店門口的招牌沒有卸下,招搖的粉色熒光字卻已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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