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司大人覺得張冶的道理好像比二總管的大,點了點頭:“二總管,大總管所說的職能標準好像更爲具體,你以爲如何?”
以爲如何?肯定不能同意啊,否則二總管就真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一時半會,二總管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駁。
不過二總管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不可能就這麼敗下陣來,他思忖片刻,總算找到了藉口,說道:“正如大總管所說,有的人是因爲立功破格提拔的,我靈寶司更是以‘有功則賞,有過則罰’作爲宗旨的,人事部雖人數衆多,但不少人都是因爲立了功勞才升上來的,若是裁了他們,我靈寶司不就是在卸磨殺驢?以後還指望有何等人才加入?”
“倒是研發部,每年那麼多的經費,真正有貢獻的人屈指可數,只留有貢獻的人,其他人當裁。”
二總管又把皮球踢了回來,張冶不疾不徐,當即反駁:“研發部不同,沒有羣策羣力,就不會有那一兩個傑出貢獻者,類似一將功成萬骨枯。二總管你這麼厲害,但若只有你一個人,恐怕也無法做到研發部的全年產出吧?”
“至於二總管所說的卸磨殺驢,對,靈寶司應當獎勵有功之人,但功勞不是一輩子的,總有消耗乾淨的時候。又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富不過三代,說的就是這些不思進取的人。對於此類蛀蟲,靈寶司應快刀斬亂麻!”
二總管和張冶各抒己見,誰也不遑多讓,聽得總司大人一個頭來兩個大。
到了後面,總司大人開了口:“你們二人說得都很有道理,我看不如這樣吧,每個總管下轄的部門,各自辭退五百人,要辭退哪些人,以什麼標準辭退,你們自己看着辦!”
總司大人是贊同辭退一批人的,這是節約經費的直接策略,只是不知道該辭退哪些人。但總司大人薑還是老的辣,手段高明,把這個麻煩問題拋給各位總管,讓他們自己去辭退手下的人。
而且總司大人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每個總管負責辭退五百手下人,拿哪兒去說都很公正。
二總管還想要說些什麼,但轉念一想,自己下轄的部門人多爲患,裁五百不是問題,倒是大總管下轄的部門,要是少了五百人,可能就要出亂子。
傷敵一千,自殘八百,划算!二總管當即說道:“總司大人英明!”
三四總管面露苦澀,他們不想摻和進大總管和二總管的紛爭中,結果還是遭了殃。
看總司大人態度堅決,三四總管覺得自己不同意也沒辦法,只好拱了拱手,表示認可。
得到了三個總管的贊同,總司大人心情不錯,看向張冶:“大總管以爲如何?”
三個總管贊同,就算張冶反對這項決策也無法阻止,但張冶這個人某種程度上是非常固執的,都當了大總管了,難道還要看人臉色?所以張冶臉色很臭:“我不同意!”
就算無法改變結果,也要發出自己的聲音。
二總管玩味的看了張冶一眼,還是太年輕啊,就算當了大總管又如何,得罪總司可沒有好下場。
總司的臉色不太好看:“四位總管中,有三位贊同,這個方案就算確定下來了,三天內,希望各位總管把辭退人員的名單確定下來交給本座。”
“散會!”
總司大人沒有問張冶爲何不同意,直接宣佈了結果,說明總司大人對張冶是非常不悅的。
張冶也沒有再據理力爭,高層會議就是這樣,少數服從多數,他無力迴天。
這一場與二總管的爭鋒,張冶心裡清楚,看似打平,實際上自己輸了。手下的部門,譬如研發部,需要大量的人才,集思廣益,一旦少了人,效率就會大大降低。
影響總管的功勞是小,但那些無緣無故被辭退的人豈不更是委屈?
而二總管手下的部門,屬於事務性質,少幾個人,運作起來並無差別。
張冶嘆息一聲,返回總管別院,但他將總司大人的命令,按而不發。
其他總管下轄的部門,不知怎的,消息傳開,說要辭退一批人,風聲鶴唳。暗中運作起來,或給上司送禮,或去求情,或互相排擠,亂象層出。
張冶這邊按而不發,但手底下人也被影響了,好幾個主事過來詢問狀況,張冶依舊沒有開口說這件事,主事們只好不了了之。
到了第二天,張冶覺得還是得去找總司商量一下,無緣無故就把人辭退,他做不出這種事。
張冶剛出總管別院,一個老者帶着一個小年輕攔住了張冶的路。
“大總管,屬下是研發部韓明,這是犬子,韓義。”老者開口,與年輕人一同見禮。
張冶聽說過這個韓明,就是那個改良獵仙弩和斬仙刀的執事,張冶頷首:“原來是韓執事,可是有何要事?”
韓執事看了年輕人一眼,隨即說道:“大總管,屬下聽說司裡要辭人,小老兒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與其尸位素餐,不如把機會讓給年輕人。”
“犬子盡得屬下本領,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韓執事恭敬道,“屬下自願請辭,但請大總管留下犬子,爲大總管繼續效力。”
張冶微微動容,別人是通過行賄想要保住飯碗,但這韓執事竟然想用自己的犧牲換取兒子的工作。
張冶莫名想起以前在凡間待過的日子,適逢饑荒,親眼見過一個母親割血喂嬰,將自己的生命和希望,延續到後輩。
韓執事又何嘗不是在做同樣的事情?
“不準!”張冶斬釘截鐵的說完,大步走向總司府。
這一場裁員,對於有些人來說無關緊要,但對於有些人來說就是一場災難,他們沒有錯,憑什麼就要爲了靈寶司的決策而犧牲?
張冶本來只是想去勸勸總司,但這一刻,他必須要戰勝總司大人。
看着張冶離去的背影,韓執事並沒有怪罪大總管,因爲大總管是唯一反對裁員的總管,一直按而不發,就是在反抗總司的命令。
“大總管是個好人。”韓執事嘆息一聲說道。
……
張冶來到總司府,總司大人正在查看名冊,這是二總管上報的裁員名單,效率驚人,才第二天就彙報了上來,總司大人格外滿意。
“總司大人!”張冶拱手見禮。
“哦,大總管有什麼事嗎?”總司大人自然不會認爲張冶也是來交名冊的,因爲他聽說過大總管按而不發的事情,所以沒什麼好臉色。
“總司大人,靈寶司能有今天,全賴上下鍛造師齊心協力,不能因爲經費不足,就辭員,這太讓人寒心了。”張冶沒有拐彎抹角,義正言辭的說道。
總司大人猜到張冶是來勸諫的,但這話也太直了吧,總司大人聽了更是不悅:“昨天你不是說過麼,功勞可以耗盡,對於那些自甘墮落的人,應該快刀斬亂麻,現在你又說不能裁,豈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
張冶神色不動,繼續說道:“自從裁員令一下,整個靈寶司烏煙瘴氣,人人自危,誰還認真工作?都在向上司送禮,以求自保。”
“敢問總司大人,你手中名冊,有多少人是真該被辭的?”
張冶的反問,讓總司大人臉色一紅,他雖然高高在上,但底下人的那些伎倆是心裡清楚的。許多認真工作的老實人不懂變通,被上司不喜,列入辭退名單,而那些濫竽充數的人心思活絡,總能討上司喜歡,因此可以保住工作。
有的人是該辭退,但殃及無辜的人更多。二總管上交的這份名單,起碼過半都是不該辭退之人。
總司大人呼出一口氣,說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命令已下,豈能有收回成命之理?”
張冶眼中一寒,總司大人是準備將錯就錯了?看來真不能指望這些上位者去體恤下層的不易。
“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退下吧,明天記得把名冊交上來。”總司大人下了逐客令。
然而張冶卻沒有告辭,他思索片刻:“總司大人,屬下這兩天倒是想了個辦法,既能增加靈寶司運營經費,又能不裁員挽留人心。”
總司大人的面色微微緩和,若能有更好的辦法,他也不想裁員,免背罵名。
“你說說看。”總司大人態度好了不少,詢問道。
“目前的靈寶司,主要是僧多粥少,導致經費不足……”張冶分析了一下靈寶司的現況,繼續說道,“何不新設一個部門,接納這些裁員,保留編制,效仿仙界的靈寶商號,不拿靈寶司的俸祿,讓他們自行經營,以自力更生……”
總司大人明白過來,張冶的意思,是建立新部接納“裁員”,只是不用給新部撥經費,讓其自力更生。
這麼一做,好像不僅節省了靈寶司的經費,也讓總司大人的名譽得以維護。
“但是,靈寶司整體經營尚不能創立大業績,新部又如何自力更生?”總司大人思索片刻,如此問道。
大概意思就是,抱團取暖都不行,分出去一部分,遲早也要垮。
“這一點總司大人不用擔心,新部就交給屬下管理,是成是敗,屬下願意一力承擔!”張冶信誓旦旦。
總司大人看着張冶,猶豫着這個提案,過了好半響,總司大人說道:“你說的這個方案,有可行的意義,但新部的設立,需要天尊大人首肯,明天我就去問問天尊大人的意思。”
不管張冶是充當爛好人還是在玩火自焚,既然他要承擔這個責任,總司大人自然樂意。
張冶眼神深邃,他之所以大包大攬,不僅僅是關照那些下屬,也是覺得,這或許是自己更進一步的機會。
張冶甚至連新部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神奇鐵匠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