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嶺北城門官道。
一支弔孝的隊伍哭哭啼啼着,後面的馬車上拖着棺材。
白幡高起,哭聲哀婉,有悲悲慼慼之聲,卻無悽悽涼涼之意。
嵇天浩一身孝子服趴在棺材旁:“父親啊!!!”
捶胸頓足,嚎啕痛哭着。
偷眼看身邊,便見身邊顏洛卿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什麼。
“父親啊,沒了你我們該怎麼辦啊!!!”嵇天浩繼續嚎啕,低聲問:“怎麼了?”
顏洛卿湊過來,拍着嵇天浩的背做安慰狀:“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有些不對。”
“哪裡不對?”嵇天浩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問。
“昨日得到的消息,大丘坳一戰,卓君彥讓所有被俘將士自由選擇,願意離開的都可以離開。”
“是,我聽到這消息了。無法理解,卓君彥竟然說放人就放人,這可不象那個殘暴的他……父親啊!!!”
“問題是這次他沒有放。爲什麼大丘坳抓的人他都放了,在東嶺抓的人,卻一直關着?”
嵇天浩愣了下,低語:“是有些怪……父親啊!”
“換個詞,別光喊爹。”顏洛卿繼續道:“我在南越君手下,雖只是個客卿,但我玄雨門人的身份卻是公開的。之前疆無心出手,玄雨門也算暴露了。卓君彥若知我身份,應當不會把我將普通士兵對待,結果卻只是押在普通牢中,連看守都沒有幾個,越獄越的如此輕鬆……”
嵇天浩也是心中一跳,不由回頭看看,沒見到什麼人,大喊:“兒子不孝,沒能爲您養老送終……下面的人陰奉陽違也是常有的事,卓君彥可能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尤其他和季華安一戰,受傷不輕,需要養傷,暫時更沒時間注意。”
顏洛卿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
組織大了,就什麼事都可能發生,錯漏消息執行不力更是再正常不過。
不過顏洛卿還是有些不放心,疑惑道:“你說,卓君彥有沒有可能早就發現了我們,他是在放餌吊我們?”
嵇天浩面色一變:“絕無可能。”
“爲什麼?”
“因爲他們追過來了。”
顏洛卿回頭望去,就見一騎驃騎正自遠方衝至,速度極快,來勢洶洶,震踏至大地轟鳴風雲動。
爲首的正是羽未央!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羽未央已舉起手中的槍。
這熟悉的武器讓顏洛卿頭皮發麻,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哪怕是被當成誘餌都比面對這恐怖武器要好。
怪叫一聲躍起,顏洛卿道:“閃開!”
兩人同時向兩邊閃去。
槍聲起,子彈擦着他們的身邊飛過。
嵇天浩反應極快,叫道:“殺了父親……不對,殺了靳無心!”
一大羣孝子賢孫同時從身下取出武器,對着棺材殺去。
孝子瞬間化逆子!
遠方大片彈雨轟至,打在這一幫弔孝人身上,便是血泉無數,衆人哀嚎着撲倒。
顏洛卿大袖一擺,浩瀚之氣洶涌而出,瞬間一片狂風大做,風沙驟卷,煙塵瀰漫。
但是羽未央帶的這些護衛如今也是武道好手,同發斥喝,內力涌動,強止風沙。
幾名槍手鎖定兩人先前位置更是一輪暴射。
與此同時,嵇天浩快速衝向棺材。
見此情形,羽未央知道不好,對着嵇天浩連開數槍。
偏嵇天浩速度極快,詭異的連續閃身躲避,已欺近棺材,對着棺材一掌按下。
就在這時,怦然震響。
嵇天浩的半截手臂驟然炸裂。
羽未央趁勢對嵇天浩又是數槍。
顏洛卿鬼魅般飄至,一把抱住嵇天浩,手中長袖揮出,拂在棺材上,已借力飛退,速度發揮到極致,躍至遠處的一棵大樹上,幾個起落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邊羽未央也已衝至,怒叫道:“把所有人都拿下!你們幾個照計劃說的去做!”
說罷她跳到棺材邊,一把推開蓋板。
果然靳無心正躺在裡面呢,面色蒼白,仿如死人。
隨後就聽轟的一聲,棺材竟已怦然碎裂。
這一幕震的羽未央心中一顫,想起了顏洛卿臨走時的那一袖揮拂。
她抱起靳無心大喊:“無心!”
就見靳無心口中已大片的鮮血冒出。
空中一道身影急掠而至,如狂風捲至,又若流星下落,威勢磅礴落於羽未央身邊。
正是卓君彥。
羽未央怒視他:“他中了顏洛卿的清風舞柳手,五臟破裂,八脈皆斷,這都是因爲你!如果你出手,他就不會有事。”
“我原諒你的氣話。”卓君彥一把抓住靳無心,搭了一下他的脈搏。
果然,顏洛卿臨走時的一擊對靳無心造成重創,他心脈俱斷,生機已滅。
卓君彥卻笑了:“媽的,你小子也真是好運。你要是腦袋掉了,我估計也沒辦法,心脈斷,呵呵,小意思。”
什麼?
下一刻就見靳無心猛然坐起,吐了口血,然後就這麼怔怔的看卓君彥:“主公?”
卓君彥微笑:“感覺如何?”
靳無心看看自己,一時摸不着頭腦:“我剛纔好像聽到羽仙子說我五臟破損,八脈皆斷?”
“沒錯,又治好了,而且看起來消耗不大。”卓君彥呵呵笑道:“不死之身可以自動恢復一切傷勢。你傷在要害,但就傷勢本身而言,其實不算重。所以恢復這個,可能比重新長條胳膊出來需要的消耗要少很多。”
不死之身?
靳無心羽未央都吃驚的張大嘴巴。
兩人這纔想起,好像卓君彥可以賜給他人異術的?
也就是說……
羽未央恍然大悟,杏眼含慍,氣咻咻的看着卓君彥:“你早就準備好了,是不是?你故意氣我的?”
卓君彥微笑:“做部下的老是反駁首領,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我想我有必要給你們養成一些新的習慣……學會信任我。”
靳無心可不象羽未央沈勝男那樣太有自己的想法,當場跪倒,叫道:“謝主公恩賜!是無心無能,又一次讓您失望了。”
“你從沒讓我失望過。”卓君彥卻笑道。
說起來靳無心也是真倒黴。
先是被杜萱靈俘虜,然後被巖城官軍抓走,再是歸小貓,嬰寧,接着又是嵇天浩。
這位前槐安捕頭簡直就是天生的被抓人質的命,偏又回回都能大難不死。
某種意義上,這或許也是命運的安排。
因爲他的每一次被控制,總能帶給卓君彥尋找真相的方向。
以致於他現在甚至開始喜歡起靳無心的被俘虜了。
拍拍靳無心的肩膀,他說:“光有不死之身也沒用,終究還是會被殺死的。以後好好練功!”
靳無心用力點頭:“我絕不會再讓敵人抓走我的。”
沒想到卓君彥一撇嘴:“這不是你應該追求的目標。”
“啊?”靳無心愕然。
卓君彥道:“有時候被抓也不是壞事,至少現在我可以從你這裡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了,對嗎?所以……”
他摟過靳無心的肩膀:“你以後真正要努力的方向,就是怎麼被抓了還能確保自己不死!唔,不死之身,再配個龜息功,要是再加個象你那逆子那樣的,能自己從土裡爬出來的本事,那就好多了。”
逆子?
靳無心愕然不解。
卓君彥笑道:“嵇天浩,他好歹喊過你幾聲父親。”
靳無心:“……”
突然意識到什麼,愕然看卓君彥:“主公你這意思,怎麼好像還期待我被抓?”
卓君彥認真道:“你被抓的好,給了我線索,所以,不錯,我期待!”
反倒是羽未央撲哧笑出聲來:“反正你抓着抓着也就習慣了。”
卓君彥語重心長:“多抓幾次,便是兒孫滿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