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府堂前。
駱嘉秋垂手而立,侃侃而談:“所謂的能力越強,必然引發必死的後果。那麼這個能力,指的是什麼能力?辦事的能力?武力?還是其他什麼?沒有具體的指向,就無法理解這話背後的意義。”
聽到駱嘉秋的說法,卓君彥笑了。
很好。
會分析問題就對了。
卓君彥反覆思考着自己與唐凝的對話,想了一會兒,他說:“是指能力,不是單指武力!”
聽到這話,駱嘉秋有些疑惑:“恕我直言,行主之所以能制霸巖城,靠的是武力,不是能力。”
“但是武力的得到卻需要手段。”卓君彥回答。
駱嘉秋恍然大悟:“所以您一直在做的就是提升自己?而這和您之前的做法有關?”
卓君彥本不想說,但他需要他人的智慧幫自己點破一些自己身在局中難以想明白的事。
既然沈勝男鐵風漸他們都知道了一些自己的事,駱嘉秋也可以說一下。
於是他點頭:“沒錯,沒有什麼東西是憑空而來的。一切都需要代價,也都需要付出!”
駱嘉秋點點頭:“那我就可以理解了。除了之前說過的可能外,我到是又想到一種可能……”
他在堂中踱了幾步,道:“前朝的時候,有過這樣一個故事。”
“你說。”
“前朝有位官員,叫丁從禮,此人爲官清廉,辦事能幹。在任數年,便政績斐然,獲得百姓愛戴,因此受到相爺王元煥的賞識,將其一路提拔。最終從一個七品下官,一路提升到四品官員。”
“丁從禮也因此感激,越發努力做事。凡王元煥所交代之事,事無鉅細,必辦的妥妥當當,也獲得朝中百官一致讚賞,更得陛下青睞,多次恩寵召見,賜予厚賞,皇帝更準備將其封爲三品中侍郎。而那一年,他纔不過三十二歲。”
“然不久之後,丁從禮突蒙大禍,有人在他家中搜出龍袍等物,於是丁從禮被冠以造反之名,滿門抄斬。”
“此事直到十年後才得沉冤昭雪,原來那陷害丁從禮的人,正是那一直提拔他的恩師王元煥!”
說着駱嘉秋看看卓君彥:“丁從禮對王元煥一生恭謹,從未有過得罪。可王元煥還是害死了他,行主可知道這是爲什麼?”
卓君彥眉頭微皺:“應該是因爲妒忌。可問題是王元煥是一品相爺,丁從禮就算是成爲三品中侍郎,依然夠不到王元煥的層次,沒必要的啊。”
駱嘉秋點頭:“是的,聽起來很沒有必要,但事實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爲什麼?”卓君彥問。
駱嘉秋道:“其實這事當時很多人猜到是王元煥做的,但都和行主一樣,無法理解。直到丁從禮死去十年之後,王元煥自身蒙難,此事纔算揭穿。皇帝當時就問了他這個問題,丁從禮不過是晉升三品中侍郎,威脅不到他的地位,爲什麼要這麼急着害他。您猜王元煥是怎麼回答的?”
“怎麼回答?”
駱嘉秋道:“王元煥說:彼升中侍郎,不過三十有二。正當壯年,年富力強。若假時日,羽翼豐滿,再想剷除必不能成。所以下手要趁早!”
卓君彥的眼睛眯起:“下手要趁早……不過三十二歲,正當壯年……所以王元煥不是因爲丁從禮要升中侍郎,是因爲他太年輕了……因爲他能力太強了……”
駱嘉秋低頭:“正是。這中侍郎就象是一個門檻!丁從禮太早踏入這個門檻,衝擊有餘,卻自保不足,導致災難來臨時,無力應對。當然也是因爲……他太信任王元煥了。”
卓君彥陷入了沉默。
如果把駱嘉秋的說法套進自己,那就是如果自己晉升過快,那麼系統就會害死自己。
不過故事不能生搬硬套。
卓君彥到不認爲這種事會發生,因爲這違背系統存在的意義。
但確實這個故事有極大的參考意義。
它向卓君彥揭示了另一種可能……也許存在某個節點。
能力強的人,或許會提前達到節點,導致的結果就是在自保能力不足的情況下,提前遭遇危機而無力化解。
簡單的說,就是實力不足,進度太快,後續跟不上,結果就崩盤!
太信任王元煥了……
太信任系統了……
卓君彥的目光微微亮起。
他喃喃道:“所以如果存在必然的結果,也就存在某個必然的節點……”
這比伊薩多所說的“強者易挑戰危機”和駱嘉秋之前所說的“強者好出頭,易招惹麻煩”的解釋,顯得更加有力,也更加清晰。
硬性條件!
是的,這符合硬性條件的說法!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進度節點是什麼?
卓君彥在巖城一路順風順水,掌控一切,就連白千鈞段無極這樣的意外因素都搞定了,也沒有一個觸發必死後果。
所以顯而易見,他們都不是唐凝所指的。
也對,畢竟唐凝不可能知道這些人。
也就是說,和人無關!
是條件!
一定是某個特殊條件!
可如今他連區域任務都完成了,只要自己願意,隨時可以回去,只要回去了,那所謂的這次必死就不存在了。
那自己會回去嗎?
不會!
因爲他還有特殊使命沒有完成!
想到這,卓君彥心中突然一陣毛骨悚然。
難道說和特殊使命有關?
一旦他完成某個特殊使命,就會招來死亡橫禍,而且是他現階段無法抵抗的?
而且這完全符合“能力越大死的越快”的註解,因爲能力不夠的人,可能根本不會接觸到後續階段,也就沒有那些煩惱。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不去完成特殊使命到是沒問題。
可這麼一來,自己天選之子的身份還有什麼意義?
更關鍵的是,自己還有上進的必要嗎?
不可能的!
人人皆知官場險惡,但又有幾人能因此放棄?
要是爲了避免特殊使命帶來的風險而從此不去完成,又算什麼有前途有能力了?
從這方面說,先前的說法也沒錯“能力越強,貪心越大,然後作死的機率就越大”。
正因此,所謂戒貪也有邊界。
有些事不能貪。
有些事必須貪!
唯一的問題是:大多數時候你並不知道哪些事不能貪,更不知道貪的邊界在哪兒!
這刻駱嘉秋看着卓君彥,他不知道卓君彥擁有的是什麼樣的使命,有什麼樣的特性,但他至少感受到了卓君彥正陷入某個巨大疑團,甚至是自我懷疑中。
駱嘉秋忍不住道:“行主,正所謂,戮力前衝固當行,穩步根基亦爲重。您這段時間得罪了不少人,我建議……”
他本能的還把危機放在了南越君鳳陰候這些洛州大佬的身上,覺得他們早晚會殺過來找卓君彥的麻煩。
但卓君彥卻已不做此想——他不認爲這會和鳳陰候南越君這樣的人物有關。
他們或許有能力打敗自己,但沒有能力必殺自己!
他搖搖頭道:“沒關係,這件事我自有分寸。哦對了,嘉秋,沈正源和歸小貓兄妹都安排好了嗎?”
“已經安排好了,不過這兩個人來歷神秘……”駱嘉秋猶豫了一下,道:“尤其是那個沈正源,我總覺得他身份來歷很不簡單。”
卓君彥笑笑:“嘉秋,你是個聰明人,但你顯然還不太擅長看人。在我看來,沈正源反而沒什麼大問題。”
“嗯?”駱嘉秋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愕然道:“歸小貓?這姑娘看起來沒什麼心機,她能有什麼問題?”
“沒什麼心機?”卓君彥樂了:“能隱秘靠近刺殺我,然後一句話就逼的我放過她。喋血堂的刺客,混跡江湖這些年,原來還是個沒什麼心機的小姑娘,那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個奇蹟啊。”
駱嘉秋吃驚的張大嘴巴:“行主你是說……”
卓君彥擺擺手:“我什麼都沒說。我對他們的事現在不感興趣。”
駱嘉秋不解:“爲什麼?”
卓君彥回答:“嘉秋,你記住。這天底下的秘密說不清,但絕大多數秘密毫無價值可言。你不可能去追尋每個秘密,你的目光要放在大局。”
“所以你認爲他們的秘密沒有價值?”
“不,是我知道的那部分沒多少價值,至於我不知道的……”卓君彥兩手一攤:“既然不知道,那談何價值可言?不過呢,根據我知道的情況,應該很有價值。但我暫時不想去碰……我還有些麻煩沒處理,不急着給自己帶更多的麻煩,有些事,能壓一壓就壓一壓的好。”
說着卓君彥一笑:“行了,今日對話就先到此爲止。”
駱嘉秋無法理解,卻終究只能點頭稱是。
就在這時,羅小洛從外面急匆匆跑進來:“行主!”
“什麼事?”卓君彥問。
“靳無心有消息了。”
“嗯?”卓君彥駱嘉秋同時看去。
歸小貓劫走靳無心後,用他做誘餌去釣那名神秘女子,結果人沒抓到,反而導致靳無心再次被救走。
這使得線索中斷,所以這段時間卓君彥也只能讓手下的人去打聽——自始至終,他都沒問過沈正源兄妹其他關於這事的消息。
這刻羅小洛道:“是靳無心送來了一封信。”
“一封信?在哪兒?”
羅小洛呈上。
卓君彥展信,就見上面寫着:
“卓行主在上,見字如面。分別多日,知行主一直在尋找無心,並無此大開殺戒,無心深感慚愧。然無心已不願再介入江湖紛爭,只想與妻子花間月下,終老林泉。我知行主素來仁義,不強人所難,是故特此書信,望行主就此放過。無心愧對行主栽培,無以爲報,只待後世結花銜環以報。靳留字。”
看着這信,卓君彥的眼睛微微眯起:“靳……留字……結花銜環……我素來不強人所難……呵呵……行主……”
收起信,卓君彥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羅小洛問:“那靳無心呢?就這麼不找了?”
卓君彥唔了一聲,面上忽現狠色:“他的命是我救的,豈能說走就走?想要自由?除非他死了纔可以自由!”
說着一掌拍下,身前桌案皆碎裂,室內一片風雲起。
羅小洛嚇的地頭再不敢言。
卓君彥已大聲喝道:“來人!”
一羣護衛如狼似乎衝上堂前。
卓君彥道:“通知所有人,加大追查靳無心的力度。靳無心在信裡漏了底,他說終老林泉,很有可能就藏身在小涼山,讓人去山裡找!”
“是!”衆護衛紛紛退下。
卓君彥又道:“羅小洛,去通知陸玄遊,讓他調動所有官兵,去給我封山!”
羅小洛拱手叫道:“是!”
“等一等!”卓君彥突然道。
說着他從身上取出一個盒子,遞給羅小洛:“這是我的一件秘寶,有此物在,方圓百里若有人煙都可察覺。你將此寶交給陸玄遊,讓他帶兵和此寶去封山。”
羅小洛接了東西,急急跑出卓府。
目送羅小洛離開,駱嘉秋湊過來道:“行主……”
卓君彥擺手:“我知道。”
看着羅小洛的背影,卓君彥嘿嘿笑了起來:“還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班門弄斧!”
響指一打,樂聲悠揚而起。
“哥是一根蔥,來自外太空,誰要拿我蘸大醬,我弄他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