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闌廷大軍駐紮地時已是向晚黃昏。這一路看着天色式微,容妝的歸心也是急不可耐。
這一路皆從荒蕪的小路上而行,其間並沒有兵馬駐紮,一路除了道路曲折難行,並沒有其它阻礙,倒也算得順暢。
看着高聳巍峨的城門,容妝長舒了一口氣,正與守城門的兵將說話,對方不知容妝身份,在詢問容妝。
此刻容妝身着男子粗布衣袍,原是怕路上遇見敵人被認出身份,纔在那山間屋裡找到了這件破舊的衣袍。
城門大開,衆兵參拜。
容妝定睛看去,是容徵,看到他沒事,容妝一顆懸着的心瞬間落下了。
容徵帶着人急匆匆的出了城門,他目光瞥過來看到容妝,他也驚了一驚,旋即忙過來喚容妝,互相問了可好,容妝也來不及和他仔細訴說,忙就讓他帶自己進城。
容徵遣人進城將消息稟報給喬鉞。
再之後過了沒多久,容妝就見到喬鉞飛奔而來的身影,他幾乎一步都不曾耽擱,大步疾馳而來,畢竟這裡有他心心念唸的女子在。
容妝怔怔的停住了腳步,喬鉞就在他面前,不遠了,越來越近,喬鉞慢了下來,步子很平緩,只是一雙極明亮的眼睛緊緊盯着容妝,容妝也看着他,眼睛也不曾眨一下,就這樣的四目相對,默默之中相思得了解脫。
容徵與衆人識趣的都紛紛退後了幾步。喬鉞走到容妝面前,一瞬間紅了眼眶,下一刻用盡最大力氣將容妝摟進懷裡,喬鉞什麼也沒說,閉着眼睛靜享這一刻久違的擁抱,久唸的人。
天地間都彷彿停止了喧囂,這寂靜很是柔和。
二人眼裡的情意清晰可見,飽滿而濃烈。
容妝環繞喬鉞背脊的手越發用力,像是要把他牢牢綁在身邊再也不離開,再觀喬鉞,情狀比她更甚,他是真的不想再放開容妝,一刻都不想。
容妝的下頜抵在喬鉞的肩膀上,輕輕的在他耳邊說着,“我想你。”
“我也是。”喬鉞的聲裡起伏顫抖,是抑制不住的激動。
風沒消,壓抑的呼嘯而過。
喬鉞一身玄袍獵獵,極是威肅。
容妝在夕陽余光中仔細的將他打量一番,然後笑笑,略有些釋然又輕鬆的意味,“你清瘦了些。”
“你也瘦了,回來就好,妝兒。”喬鉞牽起了容妝的手,素來端冷的面上浮着難以掩飾的笑意,大抵是發自內心的歡愉,才能讓他不去加以掩飾。
“嗯。”容妝點點頭,含笑看着喬鉞,“走吧,我累了,回去歇歇。”
容妝是真的累了,這一天的奔波,這數日的流離,其中艱辛按下不說,自己嚥下便罷,但見到喬鉞這時候,有些酸澀終究還是忍不住涌上心頭,誰讓喬鉞是她最大的依靠,僞裝防備都卸下來,所有的疲倦都襲了上來,如此,累極了。
兩人正並肩前行着,喬鉞側目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時,卻看到容妝疲乏的顏容,瞬時他便眉目皆蹙起。
旋即喬鉞突然送開了容妝的手,容妝正覺奇怪,便已見喬鉞大步攔在自己面前,隨後喬鉞彎下頎長身軀,背對着容妝朗聲道:“上來。”
容妝怔了一怔,旋即笑意油然而生,抱着他的身軀撲到了他的背上,這是最好的棲息地,她累了,哪裡都莫過眼下在喬鉞背上最安心。
容徵帶着人綴行在後頭,所有人都不由得去矚目看一看他們二人。
青石的街道兩旁枯枝紛亂,闌廷巨大的赤色旌旗隨風翻飛,天地一片清肅蕭寒。
容妝在喬鉞背上閉上了眼想睡一睡,可也許是這時光太好,也許是這久違的相見太過動人心絃,容妝睡不着,再疲憊也睡不着,於是這一路便絮絮叨叨的小聲訴說着二人分開以來她發生過的事,事無鉅細,一一敘來,容妝知道,這些是喬鉞想知道的。
在喬鉞背上很妥帖,也不需要容妝去看前邊兒的路,容妝說着話,喬鉞時不時應一聲,容徵帶裴素去歇息了,而喬鉞也揹着容妝一路直接回了居處,把容妝放到木榻上,給她蓋上了薄被,又吩咐了人去準備燒水沐浴。
窗外透過來的光陰陰沉沉的,屋子裡也沒燃燈,要入夜了。
氣候已經沒有那麼寒凜,到底是快要進四月了,哪怕是這北方,也總算緩和了些,屋子裡還燃着炭盆取暖,燒的火紅的炭塊嗶啵的響,給沉靜中填了一絲活氣。
容妝躺在榻上,勉強睜開眼睛看着喬鉞,喬鉞坐在榻邊小凳上,給她把被子蓋好,容妝鬢邊的髮絲擋在臉頰上,喬鉞伸手撫摸着她有些蒼白的臉頰,把髮絲輕柔的撥到一旁,與她四目相對,容妝一笑。
喬鉞亦是笑了,後才道:“睡吧。”
容妝點點頭,閉上眼小憩一會。
再醒來已是一個多時辰以後了,沐浴梳妝以後又是許久,喬鉞和容徵、封銘與衆將士在前堂議事,回來時容妝已經梳洗畢了,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一頭青絲也不綰起,柔順的鋪散下來,坐在榻裡抱着被子蜷在一角,看喬鉞進來,這才擡頭道:“回來了。”
喬鉞點點頭,脫下外袍坐在她身邊,把容妝摟進了懷裡,嘆息一聲,而後道:“封銘早來看過你了,你睡着我就沒讓進來。”
“嗯。”
“裴素已經安頓下了,你放心吧,來龍去脈我也問過,她都說了。”
“嗯。”
“妝兒,無論什麼代價,只要你回來就好。”
“喬鉞,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可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我明白。”
外頭的月色很薄,傾在窗扇上,昏黃的燭火搖搖曳曳,容妝盯着那燈芯兒,對喬鉞道:“有些恍然如夢。”
“有什麼留到明兒再說,你無需想太多,我知你疲憊,今晚只需要好好歇息,沒什麼比這更重要。”
喬鉞吹熄了燈火,藉着清淡月色抱起容妝走到牀邊,一同上去,緊緊把她抱在懷裡,在她耳邊道:“睡吧。”
容妝在昏沉的夜色裡注視着喬鉞,他的體溫,他平穩的呼吸,這一切一切都是失而復得,雖然恍然如夢,但這壓抑過後的歡喜滋味,讓人沉淪其中。
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