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下午四點,浦東國際機場。
天仁和玲兒站在國際出口處,等待比爾和丹尼斯。
一波人潮涌出,又一波人潮涌來,過道彷彿是個萬國人像流動櫥窗,展覽着各種膚色各式打扮的人。
天仁的眼睛急溜溜望裡瞅,嘴巴卻去玲兒耳邊瞎扯道:“玲兒,快看,那個紅臉的像關公,那個黑臉的像包公。”
“去去去,你沒見過外國人?”
“見過,可像今天這麼多集體排隊讓我檢閱還是第一次。這些外國人也太不守紀律了,他們應該排好隊,一二一。”
“呸,你當你是誰?還‘一二一’呢?快集中注意力,看你把客人接丟了咋辦?呀,比爾!他在向我們招手。”
天仁也看到比爾了,急急招起手來。
比爾上着綠色花格子襯衫,下着牛仔褲,頭戴一頂墨西哥牛仔帽。比爾身邊跟一個老外,西裝筆挺,兩撇小鬍子又黑又翹,頭上也戴了頂墨西哥牛仔帽。
比爾來到天仁面前,介紹道:“這是丹尼斯……這是天仁……這是玲兒。”
“嘿嘿,丹尼斯先生,你應該把你的兩撇小鬍子染成紅色,那樣一來,遠看上去簡直就是一對你們墨西哥的紅辣椒。”天仁握住丹尼斯的手。
“哦,墨西哥的紅辣椒?呵呵,”丹尼斯張開雙臂,抱住天仁,左邊親一下,右邊親一下,鬍子在天仁臉上掃來掃去,又捉住了天仁一隻胳膊,抒起情來,“OH,知道嗎?天仁,我的好兄弟,我從太平洋那邊飛到太平洋這邊,就是爲了來見你。太平洋雖大,卻隔不斷我們的合作和友誼。我們要在太平洋上建一座橋樑,來加強我們的合作和友誼,永遠。”
天仁嘴上說“歡迎,歡迎”,眼睛卻滿懷仇恨地盯住比爾。
原來,比爾也摟着玲兒親個不停,看得天仁後悔自己怎麼生成了箇中國人?前兩天在浦江邊,自己跟玲兒不也是久別重逢?
天仁和玲兒把客人往外引,坐上馬先生安排的別克商務車。
玲兒和比爾坐後排,天仁和丹尼斯坐前排。
丹尼斯說:“知道嗎?天仁兄弟,比爾天天對我說起你,我早想來見你啦。”
“是嗎?那我太高興啦。”
“啊!那是什麼火車?跑得那麼快!”
“磁懸浮列車,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火車。”
“哎呀呀,爲什麼不讓我坐?你這個主人家太小器了吧?家裡有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也不肯給客人享受。中國發達了,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火車也出在中國。”
“OK,下次一定讓你坐。”
“天仁兄弟,公路兩邊這成片的樹林等我下次來的時候,恐怕就長成大森林了吧?你們最好在這片大森林裡放些猴子啊,熊貓啊,老虎啊,嘿嘿,這片森林就更有意思啦。”
“哈哈!知道嗎?我前一段時間去了一趟中國西部的一座神山,那裡的森林裡就有熊貓和猴子。”
“神山?比爾的老家也有一座神山。呃,比爾,是不是?”丹尼斯回頭示意比爾。
“是,那是我們的祖先阿斯臺克人留下的。”
天仁來了興趣,也回頭問比爾:“你們的那座神山是什麼樣子?”
“壯觀得很,神山頂上是太陽神金字塔,金字塔前面是足球場。知道嗎?天仁,我們的祖先好幾千年前就開始踢足球了。我小的時候,還在那個足球場上踢過足球呢。”
“是嗎?那下次我跟你去你老家時,我倆再去那個足球場踢上一次足球。嘿嘿,比爾,你肯定跑不過我,別看你比我長得壯。在大學時,我打的是前鋒。”
“踢足球?別提了。十來年前,那裡成了世界文化遺產,每天去遊覽的人多得擠都擠不下,你還踢足球呢,到處都是商店、酒店、酒吧,一到週末或節假日,更是人山人海,去了一次你就不想再去第二次。真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傢伙把那裡弄成世界文化遺產的?要是見到他,我肯定揍他,他把我兒時的足球場搞成了一個垃圾場。”
“太可惜了,我去的神山還是原生態,沒外面的人去那裡。”
“原生態的神山恐怕只有中國纔有了。丹尼斯,你在美國生活得比我久,美國有嗎?”
“美國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沒有了,連我們的祖先印第安人都被圈進了一塊塊巴掌大的保留地,哪裡還有啥神山?呃,天仁,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凡是神山,幾乎山腳下都埋着金子。美國本土印第安人的神山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那些外來的淘金者挖空了。天仁,你說的那座神山山腳下不會也埋着金子吧?”
“這我不知道,山下到處都是原始森林。”
“那你趕快去發掘一下,看看下面有沒有金子。要是有的話,你趕快回來告訴我們,我們趕快去挖金子。”丹尼斯拍拍天仁的肩膀。
玲兒喝道:“你敢?!”
“哈哈哈!”車廂裡響起笑聲。
天仁邊笑邊迴轉頭來,耳朵卻依然旋轉雷達般高度鎖定後面傳來的兩道聲波。後排上傳來玲兒的笑聲,笑聲裡混雜着比爾的聒噪,聽得天仁陡然而生醋意,再一次後悔自己怎麼生成了箇中國人?聽聽人家比爾的話吧:我的小美人兒,你真漂亮。一見到你,我就想把我家裡的老婆子離了。
車近陸家嘴,丹尼斯再次嚷起來:“那些建築可真漂亮!啊,最高那座尖尖大廈應該是金茂大廈?那可是中國新經濟旗艦的桅杆。”
“是呀!我就在裡面一家美國公司的辦事處裡上班。”後面玲兒接上。
“哦,真的是?小美人兒,我的眼光不差吧?告訴你,我可是個中國通。這次來中國之前,我把中國徹底研究過啦。中國,我全懂。知道中國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告訴你,這是我在來上海的飛機上最新研究到的關於中國的最新動向,中國又發射了一艘載人飛船上天。”
“早發射過啦!你看到的是猴年馬月的老報紙。”玲兒糾正道。
“不對,你說的是神舟六號,我說的是神舟七號。”
“哈哈!知道啦,那是你丹尼斯先生用你的嘴巴免費幫中國發射的。”玲兒拍起手來。
丹尼斯轉過頭來,把天仁當成**了,建議道:“你們中國應該修一條太平洋洋底隧道直通到美國,讓那個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火車直接開到美國,我就不用再乘飛機來中國啦,還能夠順便看看太平洋洋底的鯨魚。”
“那怎麼可能?”天仁說不來大話,笑丹尼斯異想天開。
“怎麼不可能?天仁兄弟,我們先賺點兒錢。將來,這條太平洋洋底隧道我們來修。你,比爾,玲兒,還有我,我們四個人組成董事會,建立一家中美聯合太平洋洋底隧道開發公司。哦,對啦,我們後面這位小美人兒,她的臉蛋就是我們中美聯合太平洋洋底隧道開發公司的公司招牌,讓她來做董事長吧。你說呢?”
“好,玲兒,聽見沒?你來做我們中美聯合太平洋洋底隧道開發公司董事長,這條洋底隧道水下沿途都會豎着你的畫像,太平洋洋底的魚蝦王八都會認得你。你在他們中間,一下子比東海龍王的女兒還出名啦。哈哈。”天仁回頭對玲兒說。
天仁笑得開心,丹尼斯這個免費用嘴巴幫中國發射神舟七號載人飛船上天的傢伙蠻有意思的。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快活。真想不到美國也有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可愛人物。你和比爾的到來,爲我打了一針興奮劑,我也要突破自己的體力極限,把不可能變爲可能。
“要說神山,你們中國就是世界上正在崛起的一座神山,比爾不正是帶我來你們中國神山挖金子來了嗎?但願我們能夠在你們中國神山上挖到金子。”
“能。現在全世界的人都到我們中國挖金子來了,比爾帶你來,沒錯的,再說還有玲兒和我爲你領路做導遊呢。你這次來,肯定能挖到金子。”
一行人進到香格里拉大廳,丹尼斯和比爾填好入住登記表後,招呼天仁和玲兒一同上樓。
到了十八樓,丹尼斯去開他自己的房門。
天仁和玲兒跟在比爾身後。比爾開了房門,天仁去行李臺上幫比爾把皮箱放好,兩人分別坐在兩張牀邊上。玲兒去小茶几上泡上四杯茶。
丹尼斯走進比爾的房間,坐到茶几邊座位上,從隨手文件包裡拿出個文件夾,攤開在茶几上,埋頭翻起來,說:“天仁兄弟,我們這次來上海的目的,比爾跟你在郵件裡已經談過了。從你這裡發來的三批試單的貨,客戶已經認可。我們這次要跟你落實下一單的計劃,一年每個月8個大櫃,每個月共計160臺650CCATV,有沒有問題?”
“每個月8個大櫃?”天仁儘管已經從比爾發來的郵件上知道了這個數字,但總覺得縹緲,現在,聽丹尼斯親口說出,忍不住驚喜地重複一遍,腦袋裡飛快轉動,每個月8個大櫃?每個月我能掙到55萬元!一年少說也能掙到600萬元!
“對。”丹尼斯點點頭,“你不是威脅比爾說,你要去找新的工作嗎?明天,我們先落實300多萬美金的訂單計劃。300多萬美金等於是我向你支付的定金,我們先把你這個人訂下來,免得你跑了。”
“好啊,好啊。丹尼斯先生,你再花300多萬美金定金把我玲兒也訂下來吧。” 玲兒跳起來鼓掌。
“呵呵。”天仁立起來握住丹尼斯的手,變成了啞巴,又轉身握住比爾手,還是個啞巴。
比爾笑嘻嘻對天仁說:“天仁兄弟,這下子你我兩個都有老玉米棒子吃咯。”
“好啊,好啊。”天仁又擔憂起來,對比爾和丹尼斯說,“請你們稍微休息一小會兒。六點半,我和玲兒在樓下大廳接你們。”天仁急急出門。
玲兒隨天仁出門,剛一出房門,玲兒壓低聲音呼:“耶!”一蹦老高,抱住天仁打個啵。
天仁拉起玲兒往電梯跑,下到大廳,天仁打手機:“何先生,我是天仁,明天上午十點,我準時帶客人到。”
“好,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們吳老闆等着接待你們。”
天仁掛了手機,對着玲兒傻笑,伸過半邊臉去慫恿玲兒道:“玲兒,剛纔你在樓上蹦起來親我,我拉上你跑了,對不起,打斷了你。現在,我有空了,來,接着親,這次我決不再打斷你,隨你親個夠。”
“呸,想得美。人家剛纔是自家高興,又不關儂的事兒,人家親的是一根木頭樁子。”玲兒一把推開天仁,臉蛋瞬間泛紅,驚訝自己剛纔怎麼那麼大膽?
丹尼斯和比爾準時下來。
丹尼斯把兩個禮品袋分別遞給天仁和玲兒,天仁和玲兒連聲道謝。
一行人坐上車,往東方路蘇浙匯飯店開去。
天仁望着車窗外,心裡激動不已。
嘿嘿,丹尼斯說他是來挖金子的,我又何嘗不是?上海就是我的神山,我這一鋤頭下去能挖到600萬元的金子。600萬元?我的天,我敢打賭,當今的中國,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一輩子也挖不到這麼多的金子。
上海,我來對了,你是我的神山。
哪裡能挖到金子,哪裡就是我的神山。
能挖到嗎?
小心,好多次我不是已經眼看到金子了,一鋤頭下去,還是挖偏了,心急火燎地白忙了一場。
這一次,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再挖偏了。人一輩子其實能挖到金子的機會不多的,也就那麼三五次,一旦錯過,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纔有可能再發現金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白忙。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千萬別讓快要到手的金子又被別人挖去了。
玲兒不是也說我生意要是做不起來,休想在上海立住腳嗎?想娶上海姑娘,做夢。
嘿嘿,玲兒,我這一鋤頭先挖金子,下一鋤頭就該挖你了。
呀,上海姑娘是最貴的,比金子還要貴呀,口袋裡沒錢,休想挖得到。哼,玲兒,我先挖金子,口袋鼓起來後,有了底氣再來挖你,看你往哪兒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