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危機全面爆發,不光是弗朗茨不敢浪,英國政府同樣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瞎折騰。
向歐洲大陸輸出革命看似能夠打擊神聖羅馬帝國初生的霸權,問題在於革命思想是會傳染的。
歐洲的經濟惡化,不列顛的經濟情況同樣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沒到一顆火星就全面爆炸的地步,但是點一把火絕對能夠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作爲全世界最大的金融帝國,不列顛同樣也是全世界最大的泡沫帝國。泡沫破滅帶來的損失,自然也是最大的。
在這個金融高度發達的國度,有超過六分之一的英國民衆,從事過股票、債權、期貨投資。在倫敦,談起股票掃大街的大媽都能給你掰扯半天。
如果只是普通投資也就罷了,只要企業沒有問題,大不了等下一次牛市解套,反正倫敦的牛市多,每隔幾年都會來一次。
玩兒槓桿的就不一樣了,很多倒黴蛋都是一波流爆倉。在股災中,從百萬富翁到百萬負翁,有時候僅僅只需要幾分鐘。
人爲延後的牛市破滅,比以往任何一次帶來的損失都要慘重。據不完全統計,股災爆發後的三個月內,倫敦的自殺人數就超過2萬,數十萬家庭因爲股災瀕臨破產。
直接財富蒸發只是小問題,更嚴重的是企業融資變得困難了起來。現金流不足的企業,不是在破產的邊緣苦苦掙扎,就是已經破產。
爲了度過危機,企業紛紛裁員、減薪,以壓縮企業運營成本。受此影響,不列顛的失業率也是水漲船高。
看看每天走到大街上游行示威的人羣就知道,民衆對現在的經濟環境是相當的不滿意。
如何恢復經濟,已經成爲了擺在英國政府面前的最大難題。在這種危機時刻,羅伯特·塞西爾首相自然沒有心思玩兒火。
……
羅伯特·塞西爾首相疑惑的問:“維也納想要和我們一起調停日西戰爭,難道他們準備放棄西班牙了?”
不是他大驚小怪,實在是神聖羅馬帝國沒有放棄西班牙的理由。
神聖羅馬帝國是經濟危機的最大受害者不假,但這僅僅是指經濟總量上。如果分攤到經濟體量上看相應的比例,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在這方面玩兒實業的肯定比玩兒金融的佔便宜,不管紙面上的財富怎麼蒸發,固定資產還是原來那些資產。
看維也納政府的表現就知道,最近一段時間還向歐洲各國發放了數額不菲的貸款,顯然還留有餘力。
縱使想要向不列顛示好,也有別的選擇。根本就犯不着放棄西班牙,畢竟西班牙的戰略位置非常重要,可以直接威脅直布羅陀海峽。
外交大臣卡梅倫搖了搖頭:“恰恰相反,維也納政府不光沒有放棄西班牙,反而要求我們停止對日本人的支持。
按照韋森貝格那個老狐狸的說法,我們都是歐洲國家,不能看着日本猴子踩着西班牙上位。這個理由簡直讓人無法反駁,差點兒我就信了。”
信不信還是要看利益,從短期來看,日本人贏得菲律賓戰役,明顯對不列顛更加有利。
略加思索過後,羅伯特·塞西爾緩緩說道:“難怪最近一段時間,西班牙人這麼活躍,不斷的拜訪自由黨議員。
如果這些不安分的傢伙被西班牙人說動,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要有大麻煩了。財政部儘快平賬,從現在開始我們不能直接向日本政府提供資金了。”
大歐洲主義的情懷沒有殺傷力,但是“浪費納稅人的錢”的大帽子,就殺傷力十足了。尤其是在經濟危機中,更是威力無窮。
千萬不要把議員想得太聰明,在他們眼中,黨同伐異永遠都比國家戰略重要。
民間就更不用說了,大部分英國民衆都不知道日本、菲律賓在哪個疙瘩,和他們談戰略意義,與“對牛彈琴”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換成和神聖羅馬帝國對抗,估計大家還勉強能夠接受。不過政治很多時候,都是需要含蓄的。
甭管神聖羅馬帝國的威脅有多大,也不管兩國暗地裡的衝突有多激烈,羅伯特·塞西爾都不願意將衝突明面化。
“明面化”也意味着“攤牌”,除非有必勝的把握,或者是實在是兩國矛盾實在是壓不住了,否則大家都不會選擇“攤牌”。
原因非常簡單,“攤牌”很多時候都是伴隨着戰爭同步的。一個上不了岸,一個渡不過海峽,幹起來那就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無法明牌,拿日西兩國在前面頂缸,普通民衆自然無法信服了。稍微引導一下輿論,換個說法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如:政府高層收了日本人的賄賂,才向日本政府提供資金的。
莫說是普通民衆,就連羅伯特·塞西爾如果不在位,自己都要信了。沒別的原因,這本來就很不列顛。
腐敗是正常的,不腐敗纔有問題。不列顛的腐敗已經深入人心,往這上面引準沒錯。不管從什麼地方開始查,都能夠挖出一大波蛀蟲來。
爲了不在這上面栽跟頭,羅伯特·塞西爾果斷的選擇了從心,至於日本人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直接支持和間接支持看似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在力度上卻是天差地別。前者可以借上千萬英鎊給日本政府,後者動用百萬英鎊都難拿出來。
卡梅倫不置可否道:“首相,其實我們完全沒必要這麼悲觀。既然敵人可以想辦法從我們國內下手,斷了日本人的經費來源,我們自然也可以做出相應的反擊。
神聖羅馬帝國不好動,西班牙卻處處都是破綻。經濟危機和戰爭同時到來,西班牙民衆已經被生活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只需要一個火星就能夠引爆。
當然,直接在歐洲點燃革命之火,風險還是太大了一些,沒準就引火燒身了。
不過沒有關係,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也不太平。古巴獨立組織的領導人就在倫敦,只要把他們送回去,再支持一批武器裝備,西班牙人就要疲於奔命了。
究竟是日本人堅持的時間更長,還是西班牙的韌性更強,就看上帝更加眷顧誰了。”
政治就是這麼殘酷,不列顛可以放棄日本人,維也納同樣也能夠放棄西班牙,一切都是利益。
菲律賓羣島因爲特殊的地理位置,影響到了南洋地區的和平與穩定,維也納政府纔會支持西班牙。
古巴就不一樣了。儘管古巴的蔗糖和雪茄都不錯,但這和神聖羅馬帝國沒有關係。西班牙能不能守住,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
英國人的釜底抽薪需要時間去落實,但是日本人的危機卻近在眼前。沒有了來自倫敦的資金支持,東京政府瞬間感受到了壓力。
從戰爭爆發以來,東京政府就開始了借債度日的生活。儘管他們已經竭盡全力,但是政府自籌的經費,仍然只能承擔戰場上三分之二的開銷。
收到英國人突然斷貸的噩耗,饒是早有心裡準備,明治天皇還是感到焦躁不安。
沒有辦法,心裡有準備不等於資金上也有準備。對英國人的節操,日本人從來都沒有完全相信過。
早在經濟危機爆發之初,日本政府就意識到了危險,只不過戰車已經發動,根本就不是想停就能夠停下來的。
棋子就是棋子,從成爲英奧博弈的棋子那一刻開始,主動權就已經不在日本政府手中了。
明治天皇問道:“英國人怎麼說,總不能無緣無故就切斷我們的貸款吧?”
伊藤博文:“英國人解釋說風險太大,不滿足銀行的放貸評估標準。除非我們能夠拿出更多的抵押品,否則銀行團就要終止放款。
昨天晚上,我親自去和英國公使溝通過。倫敦政府並沒有放棄對我們的支持,但是因爲政治上的變故,倫敦政府無法繼續向我們提供債務擔保。
不過英國公使也帶來一個好消息,西班牙人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古巴局勢出現了不穩,獨立組織正在策劃起義。我們只要度過了眼下最艱難的幾個月,後面的局勢就會好轉。
英國人建議我們利用維也納政府的調停做文章,爭取先和西班牙人停戰,等待局勢進一步發展。”
甭管英國政府出的錢,爲什麼到了日本就變成了銀行貸款,這些都是時代特色。
這年頭正常你國際貸款不是高利貸,那也是在高利貸的邊緣徘徊。
無息貸款或者是低息貸款,就算是有政治附加條件,受益者也不是一傢俬營商業銀行,憑什麼讓他們獨自承擔風險且做出讓利?
能夠讓商業銀行承接這種看上沒有回報的貸款,唯一的辦法就是政府爲此買單,政府再通過其它方面的收益回本。
現在局勢不對,倫敦政府不能繼續爲此買單了,銀行家們自然就不買賬了。
爲了堅定日本政府繼續戰爭的決心,英國人果斷的祭出了畫餅大法。古巴獨立運動還沒有開始,就被英國人當做利好消息,送給了日本政府。
明治天皇皺着眉頭說道:“古巴獨立運動,英國人確定不是在開玩笑?最近幾十年來,你們可有聽說什麼地方獨立成功過?”
不是明治天皇看不起古巴人,關鍵在於現在是殖民帝國的巔峰時期,殖民獨立運動的浪潮連點兒跡象都沒有。
古巴獨立運動已經持續了幾十年,最初是美國人在支持,美國發生分裂之後,古巴獨立運動喪失了支持者,也跟着步入了低谷。現在英國人突然拋出古巴獨立運動,實在是沒有多少說服力。
黑田清隆回答道:“陛下,古巴獨立運動能否成功,暫時和我們沒有太大的關係。無論他們成功還是失敗,短時間內都影響不到菲律賓戰役。
事實上,現在和我們在菲律賓羣島上作戰的早就不是西班牙軍隊了,要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麼被動。
縱使古巴起義爆發,西班牙人也不可能把菲律賓的僱傭兵抽調過去平亂,我們需要面臨的敵人並不會因此而減弱。
古巴起義唯一的作用,只在於消耗西班牙人的財力。作爲一個老派殖民帝國,家底有多雄厚誰也不知道,反正拼財力肯定要勝過我們。
與其指望古巴獨立運動,還不如期待經濟危機更猛一些,最好讓西班牙爆發革命。
可惜西班牙王室內部已經達成了妥協,繼承法蘭西王位的卡洛斯派,不可能繼續回去爭奪西班牙王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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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望西班牙出問題,只是小概率事件,正如英國人所說,短時間內我們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維也納提出的調停。
問題是維也納政府一直都在支持西班牙人,縱使調停多半也會支持他們。想要利用調停拖延時間,等待局勢好轉,恐怕……”
本來想說“停戰”的,只不過考慮到國內的政治局勢後,黑田清隆不得不嚥了回去。
不是黑田清隆慫,實在是英國人突然退縮,讓他喪失了贏得戰爭的信心。
看戰場上的局勢就知道,重創西班牙的遠征艦隊,沒過多久就被維也納政府幫忙補充完成了;擊敗了西班牙陸軍,緊接着又來了一幫法國僱傭兵。
如果繼續這麼下去,沒準什麼時候維也納政府就要撕下僞裝,親自上陣來幫忙了。
敵人的後臺給出的支持力度超乎想象的大,而自家的後臺除了賣軍火和提供貸款外,就只有加油打氣了。
就連加油打氣的力度都不夠,只有英國人一家在政治上支持日本政府,而西班牙卻有歐洲十幾個國家的支持,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現在就連貸款都不給了,這讓本就反對南下的黑田清隆,徹底絕了贏得戰爭的希望。
……
御前會議還在繼續,東京的局勢卻先一步發生了變化。甭管政府公佈了多少“勝利的消息”,持續的戰爭騙不了人。
儘管東京政府已經盡力封鎖了前線的消息,但是紙裡始終是包不火的。各國使館沒有義務替他們保密,來往於日本的船舶同樣沒有義務替他們保密。
消息的真假普通人無法鑑別,但是自己的肚子騙不了人。在日軍佔領菲律賓羣島初期,從菲律賓掠奪了大量的物資,就連普通東京民衆也跟着過了幾天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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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情況就發生了變化,隨着西班牙反擊的開始,剛剛跌落的東京物價,馬上又開始向上狂飆。
“屋漏偏逢連夜雨”。
在物價上漲的大背景下,民衆的工資不升反降。原因是爲了籌集更多的戰爭經費,日本政府向國內的企業加稅了,而資本家又將損失轉嫁給了工人階級。
倖幸苦苦勞作一天,最後的收入連餬口都做不到,矛盾自然就產生了。
1894年6月16日,東京幾名紡織工人在米店購米的時候,遭遇店家突然漲價,上前同店家理論失敗,一怒之下直接動手搶了米店。
人都是盲從的,見有人帶頭搶米,不甘忍飢挨餓的民衆紛紛加入了進去。
一家米店肯定是不夠大家搶的,慢了一步沒有獲得收穫的民衆,又瞄準了附近的其它米店,一時間整條大街都混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