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夏也不知道爲什麼,她不想讓顧子寒見到睿睿,是那種打從心底的排斥,就好像睿睿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窺見一樣。
可是顧子寒如果真的到醫院去,見到睿睿是不可避免的吧?
在唐寧夏的重重憂慮中,張阿姨的手機接通了,聽筒裡傳來張阿姨的聲音:“喂,唐小姐。”
“張阿姨,情況怎麼樣?”唐寧夏的焦灼不安全然暴露在語氣裡。
“我們還有幾分鐘就到醫院了。”張阿姨說。
唐寧夏看了看路,想看看自己還有多久可以到醫院,可是這個路段她根本不熟悉不說,外面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到,只好向顧子寒求助,“顧子寒,我們還有多久可以到a區的人民醫院?”
按照顧子寒的性格他應該刁難唐寧夏一番才拐彎抹角地說出答案的,可是看在唐寧夏這一臉的不安的面子上,他空前絕後地配合了一次:“四十分鐘。”
唐寧夏連道謝的話都來不及跟顧子寒說就交代張阿姨:“我還有四十分鐘才能到,你到了之後先帶睿睿掛號就診。我到了打你電話。”
掛了電話之後,唐寧夏雙手緊握着手機不安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好像三魂七魄都已經失去了一樣,連手機都忘了還給顧子寒。
她只是在擔心睿睿而已。
睿睿爲什麼會突發急病?會不會是很嚴重的病?如果真的是,那該怎麼辦?
很多種可能性劃過唐寧夏的腦海,她的心神越來越亂。
唐寧夏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了重病,但是她無然接受睿睿出哪怕只是雞毛蒜皮大的事。
看着六神無主的唐寧夏,沒有人發現,甚至連顧子寒自己都不曾發現,他的車子在不着痕跡地加速,甚至超過了規定的最高車速。
原本要花四十分鐘才能a區人民醫院,顧子寒硬生生地把時間縮短成了不到三十分,唐寧夏深陷自己的慌亂之中,渾然不覺。
“到了。”車子一停下,顧子寒就提醒唐寧夏。
唐寧夏這纔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就去拉車門,卻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神來,把手機還給顧子寒,“謝謝。”
說完,唐寧夏匆忙拉開車門,這才發現居然還在下雨,動作不由得頓了一下。
她沒有帶傘,醫院在馬路對面,她只能冒跑進去了,反正沒有多遠的路。
就在唐寧夏準備跑的那一刻,顧子寒朝着她拋過來一把雨傘,“拿去。”他的語氣裡透着不耐,好像討厭極了唐寧夏和這雨傘一樣,怒火分分鐘會爆發。
唐寧夏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顧子寒,看到他的表情都是不耐的。
她撇了撇嘴,顧子寒這彆扭的貨,就連幫人都是一副不情不願讓人誤會的表情。
“謝謝。”唐寧夏沒空跟顧子寒計較太多,匆忙道謝就撐開傘下車,疾步走向醫院,這纔想起她的手機沒電了,聯繫不到張阿姨,到醫院的櫃檯去問又麻煩又費時間。
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顧子寒,唐寧夏轉身看過去的時候,顧子寒的車還停在原地,沒走。再仔細一看,她就看到顧子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了車,撐着一把黑傘,正走進醫院。
呃,什麼情況?
今晚急診處有不少人,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顧子寒,無一不在議論着他的高大和英俊。
唐寧夏默默地往角落的地方退,她不想因爲顧子寒而成爲焦點,一點都不想。
然而顧子寒就好像窺透了唐寧夏的心思一樣,站在急診處的門口淡淡地出聲叫住了她:“唐寧夏。”
唐寧夏感覺就是這一刻,醫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了,她只想找個洞鑽進去。
“電話。”唐寧夏還沒找到地洞之前,顧子寒再度出聲。
唐寧夏反應過來的時候,顧子寒已經揚手把他的手機遠遠地朝着她拋過來……
黑色的手機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最後落在了唐寧夏的掌心裡。
唐寧夏下意識地就看向屏幕,顯示着有一通未接來電,是張阿姨的號碼。
靠!不早說!
唐寧夏亟亟回撥過去,電話也很快就被接通,張阿姨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唐小姐,剛纔路上不知道爲什麼堵車,我現在纔到醫院門口。”
“什麼?”那睿睿不是受了很多罪?
唐寧夏的心臟彷彿被人擰了一下似的痛了起來,“我已經到了,等我,我去接你們。”
說完,唐寧夏又匆匆忙忙跑出醫院。
唐寧夏只知道現在睿睿就在醫院門口,現在他很難受,她要快點到他身邊去,無暇顧及其他的,只顧拼命地在雨裡跑着,橫穿馬路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馬路上的車,直到車子朝着她鳴笛她才倏地醒過神來,頓住腳步……
看着開向自己的車子,唐寧夏眼裡只剩下兩盞明晃晃的車燈,腦袋被抽空了一樣,瞬間空白……
摔!難道要被顧子寒那個烏鴉嘴說中了嗎?趕着來醫院變成了趕着來住院?
眼看着車子就要撞上唐寧夏,而唐寧夏也已經做好了住院的準備的時候,一隻大手攥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後帶,退到了安全的人行道上。
回頭看向身後的那個人,是意料之中但是也在意料之外的顧子寒。
意料之中,是因爲這裡認識她的人只有顧子寒,有可能救她的也只有顧子寒。可是顧子寒會救她,她是感到意外的。
唐寧夏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顧子寒,你、你……”
顧子寒冷沉沉地看着唐寧夏,“唐寧夏,你已經蠢到連看路都不會了嗎?”
“我……”唐寧夏正想說什麼的時候,一輛出租車在馬路對面停了下來,車窗降下,露出來張阿姨焦灼萬分的臉,她朝着唐寧夏喊,“唐小姐,我在這裡,快點。”
“我還有事,先走了。”唐寧夏撥開顧子寒的手,看了看馬路上沒車就直接跑向馬路對面。
顧子寒的腳動了動,像是要跟上唐寧夏。
可最終,顧子寒縮回了腳步,只在原地看着唐寧夏。
雨很大,把路燈都打得朦朧了不少,顧子寒只看見唐寧夏彎腰從車內抱出一個小孩,緊接着一個傭人模樣的女人跟着從車上下來,兩個人急匆匆地走向急診處……
那個小孩長什麼模樣顧子寒沒看清楚,也沒興趣看清楚,倒是對那小孩和唐寧夏是什麼關係很有興趣。
顧子寒記得很清楚,上次他曾在電話裡問過這個孩子他和唐寧夏是什麼關係,小鬼卻回答他: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難道那小鬼是唐寧夏的……
不可能。
顧子寒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唐寧夏今年才25歲,那個孩子怎麼看都已經六七歲,不可能是唐寧夏的兒子。再說,他從來沒有聽見唐寧夏提起過她所謂的丈夫,唐寧夏現在這樣子,也不像個結婚的人。
可是如果不是兒子,唐寧夏爲什麼緊張成這樣?
漸漸地,一種煩躁的情緒爬上顧子寒的心頭,將他整個人都籠罩住,怎麼都無法散去。
和顧子寒不同,籠罩着唐寧夏的是着急和惶惑不安。
兒科候診室內。
張阿姨排隊掛號,唐寧夏直接就抱着睿睿上來取號候診,坐在候診室裡的每一分每一秒對她而言都是一種天大的煎熬。
“睿睿,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唐寧夏彎腰下來蹭着睿睿的額頭,好像這樣就能緩解睿睿的痛苦。
“媽咪,我不難受了。”睿睿緊閉的雙眸拉開一條縫,只是眸底早已沒了往日晶亮的光彩。
“……”
唐寧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兒子蒼白着一張臉躺在她懷裡,小小的眉頭緊緊蹙着,難不難受不言而喻。可是睿睿不鬧,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來,還跟她說不難受。
這一輩子,有一個這樣的兒子,唐寧夏已經滿足。
就在這個時候,張阿姨捏着掛號單上來,看了看候診室的人,說:“還好人不多,不然睿睿太遭罪了。”
唐寧夏勉強牽了牽脣角算是迴應了張阿姨,“張阿姨,你先回去吧,我帶着睿睿就行了。”
“不用。”張阿姨擺了擺手,“我一個人也沒什麼事,你一個人帶着睿睿拿藥什麼的都不方便,我留下來陪你。”說着張阿姨示意唐寧夏看其他候診的小孩,“你看他們,哪個沒有人陪?”
“……”一時間,唐寧夏心裡酸澀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確實,整個候診室只有唐寧夏是單親媽媽,其他人都有丈夫作陪。
可是,她卻連睿睿的爸爸是誰都忘了。
睿睿,對不起……
看着唐寧夏的表情,張阿姨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她終於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其實張阿姨第一天去唐寧夏家幫傭,好奇地問睿睿他爸爸去了哪裡,睿睿用一種嚴肅至極的表情告訴她“不知道。以後不要在我媽咪面前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是唐寧夏心底的一個禁忌。
一直以來,張阿姨都小心翼翼地避開這個話題,今天終於還是繞進去了。
“張阿姨,沒有關係的。”唐寧夏朝着張阿姨揚了揚脣角,不勉強,而是出於真心的那種,“我已經習慣了。”
十八歲產子,一個人帶着兒子在英國漂泊七年,並不是沒有被用奇怪的眼光打量過,她早就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