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戀人。
一路上已經被無數人誤認爲他們是一對戀人,每次都是茵主動解釋不是那麼一回事,像這樣被黑加侖搶先否決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小黑!小黑,等等我!”匆匆結了賬,茵把最後一枚金幣收進口袋裡,就大喊着追了上去。
黑加侖跟沒聽到似的大步向前走,茵在後面追得氣喘吁吁,好容易回到倉庫外,才一把揪住他的圍巾:“你給我等•一•下!”
小夜魅被勒得“嘰”一聲叫起來,黑加侖終於停下來腳步,等她喘氣。
“我、我說……”茵彎着腰咳了幾聲,纔算緩過氣來,“你其實是在生氣、生氣我白天對祭司長澄清我們的關係這件事吧?”
黑加侖背對着她什麼也沒說。
茵苦惱地拍了拍胸口:“事實上我說的沒錯啊,那個時候我們確實不是戀人的關係,如果什麼也不解釋,讓別人就這麼誤會,你不會覺得不太好嗎?”
“那個時候……?”黑加侖留意到她這個定語,略帶懷疑地重複,但茵壓根沒聽他說什麼,而是叉着腰,十分認真地問:“我問你,你喜歡我嗎?”
黑加侖皺了下眉,沒有回答。
茵聽不到回答,又問:“那我再問你,你討厭我嗎?”
完全是頭一晚自己問她的問題,黑加侖似乎想轉過頭來確認她的意思,但最後只是用眼角向後瞟了瞟,沒能看到她的表情。
“沒有乾脆地回答討厭,就是不討厭的意思,如果不討厭的話,要不要和我交往呢?”
憑空一道閃電哧啦地打下來。
黑加侖終於忍不住扭頭看她,茵的表情顯然是認真的:“沒有乾脆地回答不要,就是可以的意思,那從今天起贖身吧。”
“……贖身?”黑加侖皺着眉彎下腰用鼻子嗅了嗅,好像在懷疑她究竟是不是本尊。
“對啊,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奴隸,怎麼也得把我用來買你的一百三十金幣還給我,才能作爲一個自由的人和我交往吧?”茵笑嘻嘻地豎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你應該慶幸我當時把價格還到了一百三十金幣,否則你要付給我的會是這好幾倍……”
話沒說完已經被託着腋下舉了起來,兩腳離地說話沒底氣,茵慌得撲騰起來:“喂喂,你幹什麼!”
黑加侖面無表情地舉着她,一字一頓地問:“我就值一百三十金幣?”
“呃、”茵趕忙看向一旁,“那……一千三百金幣?一萬三千金幣?”
“我以爲照你的性格,會放高利貸。”
哈?!
茵愣愣地懸在半空中望着他,然而對面的表情還是那麼平靜,讓人連這句話是褒是貶都分不太清楚。
“那……就以一百三十金幣爲底價,每天翻一倍,從克魯澤到馬可波里……”茵膽戰心驚地說不下去了。
黑加侖這纔將她放下地:“成交。”
這都什麼跟什麼,茵一頭黑線地回到倉庫裡,爬上腳手架睡覺,正準備躺下,就看到黑加侖走到蘇緹身邊,撿了些乾草蓋在她身上。
不論心情好壞,這傢伙確實有一顆溫柔的心,茵若有所思地微笑起來。
就在這溫情脈脈的時刻,熟睡中的蘇緹突然睜開了眼睛,狠狠地一口咬住了黑加侖的手腕。
茵:“……”
以黑加侖的身手居然也沒能避開,被結結實實地咬住,實在是這突襲來得太沒徵兆,誰會想得到一個“一直很安靜”的小蘿莉會突然咬人啊!
小夜魅與黑加侖朝夕相伴,早已經形成了共同體,這時蹭蹭幾下從圍巾裡竄出來,朝着蘇緹的面門直撞過去。蘇緹被這迎面一擊撞得鬆了口,還摔出去了一段,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黑化,也不知從那裡掏出一門直徑足有半米的火炮,對準前方就發射。
黑加侖有了準備,輕鬆地避開炮彈,正準備還擊,就聽身後“轟隆”一聲巨響,霎時間大地爲之顫動,火光驟現,濃煙滾滾,回頭時,半個倉庫已經被炸飛,地上剩一個焦黑的大坑。
行走的地圖炮名不虛傳,動作慢一點的話絕對已經迴歸神的懷抱了。
黑加侖顯然沒想到一個小孩子手裡竟然會有殺傷性如此之大的火器,愣了兩秒,周身殺氣暴長,準備將其人道主義毀滅。
“小黑……救命……”一旁傳來艱難的呼救,他轉頭一看,剛纔的震動已經把廢棄多年的腳手架震得幾乎散架,上面鋪的木板大多落在了地上,可憐的茵雙手吊在一根嘎吱作響的金屬管上,離地還有近兩米,上不去也下不來。
果斷放棄教育小蘿莉,黑加侖過去將茵救了下來。
蘇緹這時候似乎纔算是醒過來,放下火炮,茫然地看着他們。
茵被嚇了個半死,勉強沒腳軟,走到她面前蹲下:“小孩子怎麼可以隨便使用這種殺傷力的武器呢,很危險啊!”
蘇緹嘟起嘴反駁:“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茵失笑,就這個頭,不是小孩子是什麼。蘇緹看她不信,一手按着火炮一手叉腰,大聲說:“蘇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姐姐說過,蘇緹已經長大了,要成爲獨當一面的大人,絕對不可以再哭了。”
茵怔了怔,擡手抹掉她臉上黑乎乎的污漬,問:“那姐姐去哪裡了?”
蘇緹又低下了頭,聲音也小了很多:“姐姐被他們殺了。”
“他們?”
蘇緹用力點了一下頭:“他們殺了爸爸媽媽,姐姐帶我逃走了,後來姐姐也被殺了。”
茵還想再問他們究竟是指誰,不過看蘇緹的年紀,估計也不知道仇家是誰,就摸摸她的頭:“別難過了。”
“我纔不難過呢!”蘇緹瞪起眼睛,不服氣地說,“總有一天我要研究出一種武器,把那些害死爸爸媽媽還有姐姐的人全都殺掉!”
這、這種話從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口中說出來,聽着真是瘮得慌,茵趕緊安撫:“好好,那也是以後的事了,不過蘇緹,火器是非常危險的東西,平時是不可以亂用的,知道嗎?”
蘇緹回答:“我知道,但是那傢伙不是好人!”說着用小小的手指堅定地指着茵身後抱着胳膊冷冷俯視自己的黑加侖。
“怎麼會?”茵以爲她只是醒來就感覺到有陌生人接近,才把黑加侖錯認爲是壞蛋,趕緊笑着解釋,“是大哥哥把你從監獄裡救出來的哦,你一直睡着,是他揹你回來的,爲什麼說他是壞人呢?”
蘇緹小拳頭握得很緊:“他身上有一種味道,和那些殺死爸爸媽媽還有姐姐的人一樣。”
茵愣了,心想自己和黑加侖認識也不過一個多月,不好打包票說他絕對不是害死蘇緹全家的人,只好站起來問他本人:“你以前見過她嗎?”
黑加侖木着臉搖了搖頭,但是回答:“我知道她說的是些什麼人。”
不僅茵很意外,蘇緹也像發現了救星一樣跳起來:“他們是什麼人?”
黑加侖居高臨下地和她對視:“我不想告訴你。”
蘇緹一下子瞪起眼睛,再次端起了火炮:“反正你肯定和他們是一夥兒的,我先殺了你替姐姐報仇!”茵還來不及阻止,又一顆炮彈轟了出去。
黑加侖一躍避開,炮彈又把地面炸出了一個大坑,幸虧他們所在的位置已經是馬可波里城非常偏遠的角落,附近原有的軍工廠搬走後就剩下一片荒地,否則非得驚動城裡的居民和城衛隊不可。
來而不往非禮也,黑加侖左避右閃,蘇緹端着火炮到處追趕,每當黑加侖想要逮空靠近將她制服,蘇緹總是能迅速給他一炮,逼得他不得不再退遠,而黑加侖一旦跳出射程,蘇緹又緊追不捨,兩人之間形成了詭異的死循環,而且怎麼看好像都是黑加侖處於下風。
“我說你們,唉……”茵被一陣陣火光晃得眼痛,乾脆不去管了,伏在那堆乾草上,帽子捂住頭閉眼睡覺。
人到疲倦時在鬧市也能睡着,周圍炮彈像鞭炮一樣炸個沒完,即便如此茵還是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醒過來,容身的倉庫已經完全化爲廢墟,到處都是焦黑色,有的還冒着濃煙,看樣子他們估計打了一整夜。
肇事的小蘿莉跪坐在她面前,兩隻眼睛紅得像金魚一樣,還在抽鼻子,不用想也知道,最後肯定還是被黑加侖抓住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蘇緹看她醒了,慘兮兮地說:“茵姐姐……”
茵好笑地摸摸她的腦袋:“小黑呢,被你轟成灰了?”
蘇緹“嗚哇”一聲大哭起來,撲進她懷裡:“那個壞蛋大哥哥打我屁股!”
“打屁股啊,”茵反而鬆了口氣,看來黑加侖還是把她當小孩子來教育了,不過到底下手有多狠就不得而知了,“好啦好啦,不是說長大了不能再哭了嗎,給。”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她擦眼淚。
蘇緹抽抽搭搭止住了哭,一張本來就很髒的臉徹底花成了花貓,茵撲哧一聲笑了,問:“小黑跑哪兒去了?”“剛纔還在的。”蘇緹腫着眼睛四周看了看,確實沒有黑加侖的影子。
這回不能也這麼巧出去方便一下吧,而且四周牆壁都沒了,他也不會走到看不見倉庫的地方去纔對,正想着,不遠處一堆冒煙的廢墟里有什麼東西動了動,接着一塊被炸得變形的金屬板被推了起來,黑加侖從地下鑽了出來。
“小黑?你什麼時候學會打洞了?”茵好奇地問。
黑加侖拍掉手上的鐵鏽和青苔,瞥了一眼蘇緹,說:“託她的福,我找到了這倉庫裡的密道,可以通往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