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謝聽到這裡,才知道這樣一位絕佳女子,爲何會出現在青樓之中,心中不由爲她感到可惜。
在他看來,人生在世最緊要的是自由,若是被人囚禁,成爲籠中鳥,那便再無樂趣可言,更何況,還要在人前賣笑,內心悽苦可想而知,難怪曲風幽怨。
龐謝正在出神,忽然聽到身旁雅間的年輕公子“哼哼”冷笑幾聲,似乎對另一側兩位老者的一番言論甚爲不滿,心中不由一動,莫非這個閹人是衝着這位女子來的?
一曲“青梅三弄”彈奏完畢,緊着,又有一位客人灑下銀錢,點了一曲“瀟湘煙雲”,之後,又有人點了一曲“漁舟夜火”,紅衣女子都一一彈奏完畢。
幾曲先後彈完,侍女再次捧着曲單,繞着天井遊走,一個聲音忽然一層某個雅間傳了出來:“過來,給我彈一曲‘藍關三疊’!”
侍女微微一怔,連忙走上前去,說道:“啓稟這位客官,曲單上並沒有‘藍關三疊’的名字。”
“笑話!堂堂京城三大琴師之一的範大家,連一曲‘藍關三疊’都不會彈麼?莫非是以爲我沒有銀子?還是範大家忘了自己的身份?難道範大家還以爲你官家的小姐?不是千人品、萬人睡的婊子!”
這人話說的太毒,短短几句話出口,便惹得閣中衆人紛紛側目,有些脾氣不好的,已經暗自罵了起來。
龐謝目光一轉,往說話之人的方位看去,卻見一片薄紗遮在前面,看不清裡面坐的什麼人,不過,從剛纔那一聲喝罵之中,倒是聽出這人的嗓音有點尖,不是女子,就是閹人。
臺上紅衣女子受了這般折辱,臉上卻沒有露出怒容,款款起身,盈盈一拜,正色說道:“這位客官,‘藍關三疊’是家父生前彈奏過的最後一曲,自從家父過世之後,紅英便已決定,此生不再彈奏此曲,還請客官見諒!”
這幾句話說的情真意切,在場之人無不動容,有些年輕氣盛的少年人都已經站了起來,想要爲紅衣女子出頭,教訓教訓點曲子的這位仁兄。
原來這位紅衣女子的大名是範紅英,龐謝暗自記住。
……
啪!
一錠五十兩的紋銀從這人所在的雅間拋出,正砸在木臺之上,發出好大的聲音。
“別人讓你彈一次只要五兩,我給你五十兩,多的這點錢,夠你買十車紙錢,在你那死鬼老爹墳前燒個三天三夜,盡這份孝心!”這人不張口則已,這一張口,說的話比剛纔更毒辣三分。
“你…”範紅英霍然站起,氣得面如白紙,渾身顫抖,哆哆嗦嗦地指着這人所在方位。
“怎麼?還敢不彈?莫忘了你是朝廷的官妓!只要給錢,就得賣笑,難不成還想違法不成?”點曲之人冷聲說道。
這人幾句冷言冷語,引得樓內一片喧譁,有些氣性大的甚至走到天井當院,衝到這人所在的雅間前面,對着他大罵起來。
“你是哪裡來的畜生?敢來我青州撒野!”說話的是一個遊俠打扮的少年人,一身青衣,腰挎長刀,在他身後還站在幾個同樣打扮的少年郎,看樣子是某個小門派的弟子。
“呵呵,還真有不怕死的?”這人冷笑一聲,緊接着,便是“嗖”的一聲,一道白光從輕紗後面飛出。
這道白光又快又急,待到少年遊俠反應過來的時候,白光已到胸前,來不及抽刀格擋,百忙之中,只能連刀帶鞘橫在胸前。
只聽“砰”的一聲響,長刀脫手而飛,少年遊俠也被退了幾步,若不是他身後的同伴眼疾手快,將他緊緊抱住,只怕當場就要摔倒。
“好賊子!敢暗箭傷人!”另一名遊俠兒喊道。
“哈哈,暗箭?連我一隻杯子也接不住,也敢在這亂充好漢?”薄紗後面再次傳來點曲之人的尖細聲音。
一言出口,幾個遊俠兒都是一驚,低頭向地上看去,只見先前那名少年遊俠的刀扔在地上,刀鞘上嵌着一隻小小的青花瓷杯。
此情此景,幾名遊俠兒臉色都有些發白,裡面這人有如此手段,已經不是他們能對抗得了的。
“哈哈,不是很厲害嗎?怎麼不說話了?這樣吧,你們每人割一根指頭,我就饒過你嗎!”薄紗後的人冷冷說道。
幾位遊俠兒頓時大怒,一起拔出刀來,要與這人拼命。
“哈哈,有意思!”
幾聲輕笑之後,又是“嗤嗤”連響幾聲,幾道黃光從薄紗後面飛出,幾名遊俠兒閃躲不及,被這黃光打中身上穴位,頓時身子一軟,全都摔倒在地。
“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東西,真是不知死活,既然不想留下指頭,就留下一隻手吧!”
隨着說話聲音,只見一人從薄紗之後漫步走了出來。
這人年約二十歲上下,面色倨傲,又帶有一絲殘忍,身材瘦削,穿着一身紫袍,提着一柄長劍,這柄劍又細又長,只有筷子粗細,上面泛着幽幽一層藍光,看來是塗了毒了。
這人走到幾名少年遊俠面前,呵呵冷笑一聲,“噌”的一聲拔出劍來,看來他並不只是說說,是要真的砍下這幾人一隻手來。
……
“且慢,尊駕武功如此高明,爲何要爲難幾個小輩?”隨着說話聲音,一位藍袍劍客踱步來到點曲之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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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看起來三十多歲,一身藍色綢袍,腰間繫着玉帶,剪裁的極爲合身,腰間長劍鑲者寶石,顯然是養尊處優慣了。
“你是什麼人?敢架這個樑子?”點曲之人冷笑問道。
“嶗山劍派茅有方!”藍袍劍客說道,一語出口,頓時引起一片譁然。
嶗山劍派是青州有名的大派,雖然沒有四大門派地位超然,但也不是尋常小派可比,茅有方是青州嶗山劍派掌門人,在青州一帶名聲極大,並非無名之輩,至少在白城的記憶裡有這個人物。
“呵呵,看你這副洋洋自得的樣子,想必混的不錯啊,想跟我動手嗎?”點曲之人似乎並不把茅有方看在眼裡。
“尊駕要執意動手,茅某也只能接着了!”茅有方緩緩拔出劍來。
“好!好!好!有膽子!敢跟我們掩月廳的人動手,你真是膽大包天!”點曲之人幽幽說道。
“什麼?你是…是…”茅有方聞言,臉色頓時大變,就連握劍的手都有些顫抖。
“沒聽清楚?我再說一遍,你決定要跟我們掩月廳的人動手嗎?”點曲之人臉上露出冷色,信手提起長劍,遞到茅有方面前,輕輕晃動手腕,劍尖在他臉上拍了怕。
“我…”茅有方沉默着說不出話來。
龐謝見此情景,心中不由一奇,茅有方既然敢站出來,自然有些本事,怎麼會受此侮辱?想到這裡,他連忙去翻白城記憶,過了好一陣子,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謂的掩月廳並不是什麼江湖門派,而是隸屬於朝廷的組織,類似於華國古代東西廠和錦衣衛的合體,端的厲害至極,稍有冒犯則殺人滿門,難怪茅有方不敢動手,原來他怕的不是點曲之人,怕的是這人背後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