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唯有一線月光，透窗而入，朦朦朧朧，似真似幻。
黑暗之中，龐謝盤膝而坐，臉上表情不斷變幻，他剛纔聽莫鷂說那番話的時候，表面沒什麼反應，內心深處卻如翻江倒海一般，讓他想到了許多以往沒想到的東西。
莫鷂！司馬報！真的是一個人？
這件事八成是真的，莫鷂就算是在說謊，並不是司馬報，但能報出這個名字，必然也是司馬家的某個人。這麼說來，他跟自己一樣，進入地靈門的洞府之後，便來到這裡，變成了這裡的某一個人。
若是這樣，他爲什麼要給自己說這番話？是真的發生了記憶混淆，不能確認自己的身份，還是假裝不能確定，藉此試探自己的反應？
龐謝心中不能確定，他能迅速融合白城的記憶，是因爲他已經活了八百年，八百年的記憶再多上一二十年，也影響不大，頂多讓他費點勁，很容易恢復自己的意識。
可是司馬家的人，據灰狼所說，進入地靈門洞府的，年紀最大的有四五十歲，年紀最小的只有一二十歲，若是遇上一段經歷不少於自身的記憶，很容易發生極易混淆，想不起來自己是誰，甚至鳩佔鵲巢，反過來被對方吸收。
但也不能就此確定，莫鷂真的沒有覺醒自己的意識。因爲這其中還有一個破綻，龐謝來到這裡的時候，直接變成了白城，什麼東西都沒帶來，可莫鷂卻自稱帶來了玉佛吊墜，這中間又有什麼區別？難道是莫鷂另有目的，故意這麼說的？還是真實情況如此？龐謝現在知道的信息太少，沒法確定具體原因是什麼。
無論是那種情況，莫鷂這番話，都表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司馬家的人與他一樣，都來到了這個世界，只是是否覺醒了自己的意識，還不能確定。
另外，莫鷂說白城已經死了，甚至辦過葬禮，只是別人都不記得。這件事現在也無從驗證，只能暫且記下來，待回到落英島上再想辦法驗證。
還有就是，莫鷂，或者說司馬報，好像認錯人了，因爲遁龍樁的事情，誤以爲他是司馬高，不過，這件事似乎也有疑點，爲什麼莫鷂不用別的東西試探，偏偏要用遁龍樁試探，這其中有什麼原因？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難道與桃花教一樣，也是幻境？
龐謝搖了搖頭，世間絕無此等幻術，幻術只能迷惑陷入者的五感，依照陷入者的思維，衍生出種種世界，頂多矇昧陷入者的記憶，讓他想不起先前的事情，萬萬沒有生造一段記憶，灌入陷入者記憶之中的本事，起碼在他的記憶裡，沒有這種秘法。
白城記憶太真實了，無論是生活過的一點一滴，還是所學的功法、武學，與人交手的經驗，全都真實不虛，尤其是後者，獲得這份記憶之後，龐謝等於憑空多了十多年的練劍經驗，雖然還需要理解消化，但也好像開掛一般，省了不知多少工夫。
真有這種秘法，也不會用來製造幻術，否則，隨隨便便找幾個天資好的弟子，灌注幾十年的修行經驗，豈不立刻就能造就高手？不比用作幻境厲害的多？
與此類似的秘法，他只知道佛門灌頂之術，可這門神通只存在於佛門，而且限制極多，一般只用於薪火相傳之時，遠沒有這麼容易施展，更不可能這樣，對許多人一起施展。
莫鷂這一次，雖然跟他吐露了許多秘密，但是龐謝心中的疑問卻更多，正所謂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
……
次日清晨。
龐謝一早起身，洗漱之後，吃了一點早點，便直奔青州節度使的官邸去了，今日沒有繼續練劍，而是要去領取獎勵，前往聽雨樓一覽樓中秘本。
到了官邸之後，早有一位青衣屬吏等在這裡，牽了兩匹快馬，帶着龐謝出城去了。
聽雨樓並不在青州府城的節度使官邸之中，而是城東三十里的張家祖宅裡面，因爲這座樓是張家的私產，並非朝廷所建，裡面都是張準個人的私藏，雖然實際上沒什麼區別，但表面上還是做了區分。
兩人一前一後，直奔城東而去，大半個時辰之後，來到張家祖宅，節度使張準雖然住在城裡，但是青州府城畢竟面積有限，不可能把整個家族全搬進去，張家大部分人都還住在這裡。
歷經數百年的風雨，祖宅經過層層擴建，已經不是一家一戶所能侷限，差不多相當於一個莊園，或者說一個村寨，不但佔地面積極大，而且城高池深，守衛森嚴，便是有上千人馬，短時間也攻打不下。
兩人來到此地，青衣屬吏叫開大門，進入祖宅裡面，給聽雨樓的管事出示手諭之後，龐謝便登上了這座聽雨樓。
聽雨樓高三層，一樓擺了十多個書櫃，裡面存着不少典籍，這些典籍並不算太過珍貴，在市面上的都還找得到，放在此處，只爲張家子弟進學之用，此外，還擺着幾張几案，供張家子弟在此抄錄之用。
二樓存着的則是珍本，就算是張家子弟，不經族中高層許可，也不可擅自上去，而且每次上去之後，最多隻能待一個時辰，書籍禁止外借，也不許抄錄。
至於三樓，存着的都是真正的孤本，有專人鎮守，除非張准許可，任何人不得擅自登樓，否則族規懲戒。
龐謝此次拿到的手諭權限極大，三天之內，一、二、三層可以隨意瀏覽，只是不許在樓裡過夜，到惹得張家不少子弟眼紅。
上了聽雨樓，龐謝先在一樓、二樓轉了一圈，這兩層存着的書雖然珍惜程度不同，分類卻是一樣，都是按照經史子集對書籍進行分類。
他大致看了一下，這纔對這裡的地理和歷史有了些瞭解。
據書中記載，這方世界叫做山海界，主要地界就是山海大陸，山海大陸共分九州，這一點與華國曆史上倒是相仿，與華國不同的是，大陸的東南西北全都是無邊無際的大海，除了大陸周邊的羣島，至今也沒找到另一塊大陸。
山海大陸過往的歷史與華國神州大陸極爲類似，也經歷過周秦漢唐這些朝代，只是名稱不大一樣，細節上有些出入。
兩餘年前，中原李氏興起，擊敗羣雄，一統天下，立國號爲唐，只不過近幾十年來，唐室連續出了幾位昏君，外戚、宦官先後掌權，整個朝堂烏煙瘴氣，江山已有些不穩，這才惹出各地軍閥自立，彼此征戰不休。
看過這些歷史之後，龐謝對其他典籍興趣都不是很大，只是大致翻看了幾本，便上三樓去了。
三樓與一樓二樓都不同，上了臺階之後，只見面前立着一個屏風，屏風上寫着一個大大的“鬥”字！
此字遒勁有力，恣意張揚，一股殺氣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