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武學一道，最爲快捷的成功方法嗎？”
葉羽有些遲疑地看着王教頭嚴肅的面龐，心想：“這，算是指點我嗎？”
王教頭看了看葉羽猶豫的樣子，沉默半響，卻沒有繼續追問，只是平靜地再問道：“你平時扎馬步的時候，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嗎？”
葉羽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道：“有！”
“哦？”王教頭淡淡地問了一聲，道：“有什麼感覺，說出來吧。”
葉羽道：“其實第一天扎馬的時候，我確實累得差點暈倒，就算勉強撐過了小半個時辰，兩腿也已經酸得站都站不起來，後來我就想，既然是扎馬，那就應該與騎馬有關......後來我每次扎馬，都全力想象自己騎乘在駿馬之上，顛顛簸簸地往前奔走，這樣一來，那種難受的感覺就要減輕很多，反而有一種迤儷而行的舒暢感。”
葉羽說完，頗有些神色不安地看向王教頭，這還是他第一次向人傾訴自己發覺的扎馬訣竅，而且對象還是這個向來以嚴苛著稱的王教頭。
王教頭眼中的訝色一閃而過，又問道：“這種想象的方法，你是幾時發現的？”
葉羽道：“就是我們到華山的第一天。”
王教頭道：“這麼說，你以前都沒有練習過扎馬，只是第一次扎馬的當天，便發現了這種訣竅嗎？”
葉羽遲疑了一下，還是答道：“是！”
王教頭沉默了良久，正當葉羽還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的時候，他卻忽然嘆了一口氣，道：“我本以爲你資質的確不錯，只是一個月的時間，竟然能夠領悟‘人馬合一’之法，卻沒想到你不僅領悟到了‘人馬合一’，竟然還進一步領悟到了‘意在氣先，神與氣合’的道理。以你這樣的領悟力，的確當得上‘天縱之才’四個字！”
葉羽神色有些扭捏，他心裡雖然極度贊同這話，但王教頭這樣嚴苛的人親自說出來，還是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王教頭淡淡地看向葉羽，眼裡卻甚是平淡，沒有一副面對“天縱之才”應該有的樣子，甚至也沒有他往日面對葉羽之時的那份欣賞，有的只是......慎重！
“葉小子，我問你，這一個月來，你的內功是不是進境極快？”
葉羽點點頭，絲毫不懷疑自己面前的這個黑衣青年能夠一眼看出自己的內功修爲。
王教頭又道：“你是不是以爲，你內功的快速提升，是因爲你天生筋骨優異，資質上佳的緣故？”
葉羽楞了一下，王教頭卻似乎沒有讓他繼續回答的意思，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入門之前，我就從寧師兄那裡收到消息，說你天生根骨特異，經脈堅韌而封閉，最容易養氣。據他的信上說，你甚至擁有萬中無一的天生劍脈體脈神通，不僅根器上佳，而且神思敏捷，善於思考，還未修習劍術，便已經有了一絲奇妙的劍感。”
葉羽怔怔地看着王教頭，他從來都不知道寧有奇居然這樣形容過自己。
王教頭忽然灼灼地盯着葉羽。“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這一個月以來，我也真正相信了寧師兄信上的話，只是，葉小子，你真的以爲你的內功與劍術進境，全都是因爲你的特異天賦嗎？”
葉羽一愣，很想脫口說出一句：“難道不是？”
王教頭嘆了一口氣，忽地又道：“你扎馬步的時候，一動未動，卻能感覺到自己騎乘在駿馬之上，顛顛簸簸地往前前行，自覺動靜結合，再不復平日的難受模樣。這其中原因，其實是因爲你已經悟通了馬步的‘意’，也就是馬上的平衡之術，你隨駿馬顛簸的時候，就是在下意識地調整自己的氣息，無形中做到了‘意在氣先，神與氣和’的道理。”
王教頭瞥了他一眼，又道：“你扎馬從來都是全身心投入，即使我沒有看緊你，你也從來不存半點偷懶的心思。我現在問你，這是爲什麼？”
葉羽忽然怔住：“這，這......”喃喃了半天，卻也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我對你們說，早晨面對初生的朝陽吐納有助於吸收天地間的第一縷氤氳之氣，你每日寅時起牀，然後都到山腰的觀日臺去打坐吐納。即使後來發現效果其實並不大，也從來沒有間斷過。我問你，這又是爲什麼？”
“我告訴過你們，男子養氣的最佳時間是夜晚戌時之後。自此之後，衆弟子都開始在戌時打坐練氣，只是戌時是你們極少的休息時間，許多人都不能持之以恆地每晚打坐，只有你，自一個月前開始，便每晚勤練不輟，從不間斷。這又是爲什麼？”
葉羽怔在原地，心裡思緒翻涌不定，他也在心底問自己：“這是爲什麼？是因爲興趣，還是想要出人頭地，想要成爲蓋世高手？亦或是，單純地想要掌握力量？”
王教頭嘆了一口氣，道：“你現在還以爲自己的一切成績，都是因爲天賦的原因嗎？”
不等葉羽回答，他卻又將頭轉向別處，望着窗外淡淡地說道：“你知道嗎？寧師兄回來之後曾告訴我，他這次發現了幾個難得一見的良才，其中一個就是你。”
葉羽看着他，心說：“原來你還知道本公子是天才的啊，怎麼平時都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王教頭看也不看他，只是繼續道：“寧師兄告訴我，這幾個良才中，他最看重的就是你，還爲此吩咐我不要特意去管束和教導你，因此，我雖然很欣賞你們，但卻從來不會過多幹預你練功和習劍的事情。”
葉羽一愣，心道：“這是什麼道理，欣賞我們，卻不特別提醒和指點我們，我以前還以爲是王教頭職業道德的原因，卻沒想到是寧大叔特意吩咐的結果。”
王教頭道：“我說你是天縱之才，不是因爲你根骨有多麼好，這世上根骨好的人很多，再不濟也能萬中選一。我說你是難得的良才，是因爲你聰慧機智，善於思考，對於武功的劍術的領悟都很好，這份資質，是我們華山創派以來，都十分罕見的。只是，若只因爲這一個原因的話，我也不會對你說出這一番話來！”
“武學之道，從沒有什麼快捷之徑！我看重你的原因，是因爲你性子堅韌，自律極強。本來華山弟子，無論根骨好壞，受業老師也從來一視同仁，不會因爲你根骨強一點，便給與重視。這其中原因，一是想要保持弟子特有的性格使然，而另一個理由，卻是因爲武學一道，只有勤練不輟才能成就高深的藝業，想要憑着別人的提點和督促達到高深境界，那是不可能的！”
葉羽點點頭，心中似有某種明悟。
王教頭說得的確很對。
各門各派挑選弟子的時候，雖然天賦高的總會得到照顧，但實際上，在入門弟子之中，他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優待，各門各派皆是如此。
因爲對於武學一道，只有勤練不輟才能成就高深的藝業，想要憑着一點點的所謂根骨好的優勢，是不可能修成高深武學的。
“今天我看出你已經領悟了‘人馬合一’的道理，又念及你耐得住寂寞的堅韌心性，這才動了昔才之念，帶你到這個地方，對你說出這一番話。葉小子，你須得記住，這世上，不止武學，任何學問道理，都從來沒有快捷之法。你想要成功，便只有一日一日地勤練不輟，須知，這世上良才萬千，但卻只有堅韌之人，方能取得最後的成功！”
“葉小子，我不希望你浪費了自己這份難得的資質，我想，就算你的寧大叔，大概也不想見到你泯然衆人的那一天吧！自今日起，我希望你好好記住這句話——”
“成功之法，唯勤而已！”
.....．
.....．
“成功之法，唯勤而已。”
葉羽走在回到小樓的路上，心裡卻還在慢慢體味這王教頭這句意蘊頗深的話。“雖說華山不會因爲弟子的根骨優異給與特別的重視，但王教頭今天這番話，卻也算是特別給我的提點了吧？”
他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又想起昨晚王教頭詢問幾人有沒有扎馬的情形，越發感到王教頭，或者是他的那位寧大叔的良苦用心。
葉羽走了幾步，忽然看見前方演武場上一個俏生生的形影。
他摸了摸鼻子，上前道：“蘇師妹，你是在等人嗎？”
蘇青璇似乎被嚇了一跳，趕緊掩飾道：“沒有啊，吃過晚飯，到演武場上散散步而已。”又看了看葉羽，好奇地問道：“王教頭叫你去說了什麼？”
葉羽看着她，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將剛纔的事情全部一一道來。
“唯勤而已嗎？”蘇小姐也是細細體味了一番。“這句話，倒是頗有道理呢！”
她沉吟了一下，忽地又好奇問道：“對了，你領悟的那個扎馬訣竅到底是怎麼做的？”
葉羽笑了笑，將如何想象的方法略略講來，蘇青璇實驗了一下，感覺雖然舒服了一些，卻發現還做不到“意在氣先，神與氣和”的程度。
“唉，看來這個方法真的是講天賦的。”她嘆了一聲，忽然又看着葉羽，嗔道：“你既然知道這麼有效的扎馬訣竅，居然也不早點告訴我，若我能早點知道這個方法的話，今天也不會這麼辛苦了！”
葉羽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那時候，我們不是關係不好嗎？你還見一次打一次的呢......”
蘇青璇臉色一紅，吶吶幾聲，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葉羽擺擺手，又笑道：“不過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誰會知道，當初的我們也能成爲好朋友呢？”
蘇小姐俏臉微紅，哼了一聲，道：“誰跟你是好朋友！”
葉羽微微一笑，道：“那就謝謝那個不是好朋友的‘好朋友’，辛辛苦苦在這裡等我這麼半天了，不過現在嘛，我們還是趕緊到食堂去衝張大娘要兩份飯菜吧！”說完，轉頭就向食堂的方向跑去。
蘇青璇俏臉紅得已經可以滴出血來，剛想反駁，卻見葉羽已經跑遠，趕緊追了上去。
兩人笑笑鬧鬧跑向食堂，卻沒有發現，在一個角落裡，林城陰沉得可怕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