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冰涼蕭瑟,吹起葉羽白色的衣襟,顯得有幾分孤寂。
不知何時,凌天笑和蕭雁兒一起出現在葉羽背後。看見葉羽呆呆的樣子,蕭雁兒想要上前,卻被凌天笑阻住。蕭雁兒轉頭看向凌天笑,凌天笑卻微笑着擺擺手,自己獨自上前。
“羽兒。”凌天笑拍了拍葉羽的肩膀。
“太師叔?”葉羽轉過頭,神色有些茫然。
凌天笑嘆了口氣,忽然話風一轉,嚴肅問道:“如何是劍?”
葉羽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下意識答道:“百兵之君,心中之氣......”
凌天笑微不可查地搖搖頭,又問道:“如何是劍道?”
葉羽眼中迷茫之色已深,含糊不輕地道:“我道,武道,自然道?”
......
“如何是人情練達?”
“如何是天地自然?”
“如何是武道唯我?”
凌天笑一連問出三句話,葉羽想要回答,但嘴脣張了張,卻始終找不出合適的詞來。他心中紛雜已極,各種思想念頭此起彼伏,隱隱感覺某個最貼近真實的念頭就浮現在心底,但卻怎麼也說不出。
凌天笑嘆息一聲,拍了拍葉羽的肩膀,道:“你已經接觸到道的門檻,但尚未及深。”
葉羽看了看凌天笑,眼中有茫然,也有一種奇怪的明悟。
“呵呵。”凌天笑笑了一聲,忽然說道:“羽兒,小丫頭,走吧,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葉羽眼中迷茫消散,看了看蕭雁兒,又看看凌天笑,問道:“太師叔,你什麼時候和雁兒一起來的,你不是已經回房間去休息了麼?”
凌天笑笑道:“睡不着,就出來看看,看着你解決完事情,就順便把小丫頭給你帶來了。”葉羽恍然,又瞧了瞧蕭雁兒,蕭雁兒抿嘴一笑,衝葉羽點點頭。
凌天笑踏前幾步,又道:“你們兩個跟上來,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說着,腳步一動,竟然已經縮地成尺一般,悠悠然往前面行去。葉羽看着凌天笑的背影,忍不住問道:“太師叔,我們要去什麼地方啊?”
凌天笑頭也不回道:“跟上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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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羽蕭雁兒跟着凌天笑東奔西拐走了一盞茶時間,月上中天之後,漸漸西落,他們也到了目的地。這是一處不高的山嶺,地勢只比平原高了一些,樹木蒼翠,風景很好。
尤其,這片山嶺上有一座很宏大的建築羣,多是閣樓房屋,似是一片山莊。葉羽心中有些疑慮,走近之後,頓時發覺山莊正前方的地方掛着一塊匾額,上書“奔雷山莊”四個大字。
“太師叔帶我們到這個地方幹嘛?”
葉羽終於肯定了心中猜測,心中卻更添疑慮,問凌天笑,凌天笑也閉口不言。葉羽無法他想,只能跟着凌天笑翻過牆角,進入了這片山莊之內。
等進了山莊之中,凌天笑才呵呵笑道:“羽兒,剛纔那三個人跑了,但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山莊如此大,不如我們就找一找,把你的仇人都找出來?”
葉羽啼笑皆非:“太師叔,您平時不是教導我冤家宜解不宜結麼?”
“我說過這話?”凌天笑搖了搖頭:“算了,既然你不想去找仇人,那就陪我老頭子去山莊的地窖逛一逛,江湖傳聞,奔雷山莊地窖裡的女兒紅可是很有年頭呢!”
葉羽啞然,沒想到凌天笑如此鄭重,結果竟然只是來偷幾罈好酒......
就連蕭雁兒也張大了眼睛,眼中透出不解之色。
凌天笑似乎對這山莊很熟悉,也不是是不是事先做過“踩點”的工作,他帶着葉羽二人左拐右拐,一路上避過所有查崗巡邏的人,準確地將兩人引入了山莊東北角的一個地窖。
“哎,好酒啊!”地窖中,凌天笑擡着一個大罈子,張口讚道:“果然是陳年女兒紅!”
葉羽和蕭雁兒饒有興致地看着老爺子痛快飲酒的樣子,雖然不知道凌天笑到底有什麼打算,但兩人也沒有什麼不耐煩的心態,反而看着這位大宗師一反常態的樣子,感覺十分有趣。
然而,被兩人這麼盯着,凌天笑反而不樂意了:“你們兩個小傢伙,盯着老頭子我幹嘛?你們倆一個俊俏一個漂亮,就算互相盯着,也總比看着我這個糟老頭子強多了啊!”
蕭雁兒小臉紅了紅,葉羽卻嘿嘿一笑,道:“我終於知道您老人家爲什麼會被叫做邋遢劍聖了!”
凌天笑看了看自己被酒水打溼的衣襟,笑罵道:“你這小子!”其實凌天笑不喝酒的時候雖然穿得衣衫襤褸,但也算乾淨整潔,配上他大宗師的風範,倒也稱不上“邋遢”。只有他痛快飲酒的時候,酒水打溼了面前的衣襟,頭髮也被沾得亂糟糟的,才展現出“邋遢劍聖”的風範。
“小子竟敢笑話你太師叔?”凌天笑佯怒道:“果真是膽大包天啊!”
葉羽正想說話,凌天笑卻道:“好啊,你們是煩我這個老頭子礙眼是吧,既然如此,老頭子也不多事,就留你們一對兒單獨相處,我自己去其他地窖尋找好酒去了!”
葉羽頗感好笑,卻忽然看見凌天笑雙腳一動,縱身飛出地窖。葉羽臉色一變,剛想追上,“砰”的一聲傳來,凌天笑已經將地窖上面的石塊封閉起來。沒有了光線,窖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雁兒,雁兒你在哪裡?”光線一滅,葉羽縱使武功通神,也無法違背眼睛的工作原理看清楚周圍景象,他擔心蕭雁兒害怕,便出身輕喊,希望能找到對方。
“葉大哥,我在這裡。”蕭雁兒的聲音顯得很輕。
葉羽順着聲音找了一下,便在旁邊不遠的地方找到了蕭雁兒,“太師叔也真是的,不知道搞什麼,竟然把我們倆都關在這裡!”
蕭雁兒柔聲道:“太師叔是當世高人,我想他此舉應該另有深意吧。”
葉羽點點頭,忽然問道:“雁兒,你不怕吧?”
蕭雁兒道:“怕什麼?”
“你不怕黑麼?”葉羽奇怪道:“女孩家應該都很怕黑的啊。”
蕭雁兒靜了一會兒,忽地說道:“有葉大哥在,我什麼都不怕。”
葉羽身子一僵,忽地沉默下去,也忘了順着臺階走出地窖的事情。地窖之中逐漸趨於靜默,兩人彼此之間都是黑暗,看不清楚對方,但兩人卻又能在心底映出對方的容貌和神態來。
感覺到葉羽的沉默,蕭雁兒溫婉的小臉上漸漸透出擔憂的神色。但她卻也沒有多少,因爲這種兩人獨自相處的靜默時刻,對她而言,也是一種難得的珍貴。
“這時候,葉大哥是在想什麼呢?他是在想蘇姐姐麼?呵呵,這也沒什麼關係了,因爲等過一段時間,我就要回去乾天宮了,師父已經......能這樣在一起一會兒,也就夠了......”
“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葉大哥的呢?是八年前麼?還是前些日子一起東奔西逃的時候?算了,不想這些了,能夠和葉大哥在一起一會兒,也就夠了......”
“呵呵,好黑啊,可是我爲什麼不怕呢?是因爲有葉大哥在旁邊麼?”
這時候,蕭雁兒想得很多,很多......
地窖中的靜默被拉得很長,很長。良久,葉羽才沙啞着說了一聲:“雁兒......”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爲外面忽然傳來了“踏踏”的腳步聲,似乎有兩三個人朝這邊走來,葉羽一驚,但不知怎的,心中卻多了一種輕鬆的感覺,趕緊拉了蕭雁兒,躲到地窖的一處隱蔽地方。
“也不知道地窖中的女兒紅還夠不夠,明天兩大山莊的人可都要來,別出了岔子,可就不好了!”
地窖外面傳來一聲渾厚的男子聲音,隨即“砰砰”幾聲,地窖上石板移開,幾縷黯淡地光線射入,窖中頓時亮堂許多。
“我記得好像還有幾十壇,應該能夠吧。”一個溫柔的女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兩人人影走進了地窖中,由於光線黯淡,兩人又只顧看酒罈,倒也沒有發現葉羽二人,“莊子裡的酒都是我們謝家在管,明日若是出了岔子,被三叔責怪起來,可就不好了!”
那女聲嘆了一聲,道:“酒還夠的......可惜了我們的聰兒,好不容易修煉到靈動境,卻跟着衛家那孩子出去,弄得武功全失,希望這回大比過後,三叔看在你我的情面上,能幫聰兒解了禁制吧......”
那男聲也嘆道:“你以爲我沒有去問過三叔麼?三叔他老人家自然能解,但這禁制手法是靈犀分水劍中的虛指變化,是凌大宗師的傳人所使。凌大宗師向來俠義,聰兒定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即使是三叔,也不好在凌大宗師未允的情況下,擅自破解。”
葉羽神色一動,那女聲卻哭哭啼啼地道:“可苦了我們聰兒,如果早知道這樣,那如就不要讓他和衛家那孩子去外面了,這下子武功全廢,聰兒他,他......”
哭聲更響,那男子嘆道:“還不是你慈母多敗兒......好了,別說了,清點好女兒紅的數目,我們就出去吧,大比過後,我再去求求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