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鎮,位於華陰、河西、巴蜀三地交界之處,可以說是一處三不管地帶。
此處民風淳樸,秩序主要有當地村民管理,宗族祠堂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權威。
但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個地方更多是一處沿途風景,不會有人去深入瞭解,便如此時的葉羽。
篤篤的馬車遙遙馳來,在杏花鎮附近的官道上停了下去,駕車的是崑崙六仙中的老五葉無量。馬車停下之後,衆人慢慢從其中出來,葉羽、蕭雁兒和其餘五仙,一共八人。
“千里大哥,還有各位,再見了!”葉羽平靜地說道。
“葉兄弟,一路小心!”葉千里抱拳。
諸事已必,葉羽要回華陰,葉笙他們也要回崑崙了,崑崙在西北方,必須取道河西,大家相約在這裡分手。杏花鎮以東便是華陰境內,如果直穿杏花鎮,不走官道,還要更快一些,葉羽準備走小道,大家只有在這裡停車。
“老大,一路小心啊!”葉幾微說道。
“葉大哥,一定要來崑崙看我們啊!”葉笙說道。
衆人紛紛辭別,葉羽跟六人相處數月,此刻離去,心中隱隱有些不捨,只是聽着大家此行的話語,他心中一暖,微微笑道:“大家放心吧,日後我有了時間,一定到崑崙去找你們!”
衆人都是江湖漢子,也不擅長依依惜別,只有葉笙多說了幾句,一會兒之後,葉意僱來了馬車,崑崙六仙轉向一邊通往河西的官道,馬車踏踏作響,捲起轟隆隆的煙塵,就此離去。
葉羽佇立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回頭道:“雁兒,我們走吧!”
蕭雁兒點點頭,想要勸慰,卻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站在葉羽身旁。
兩人又上了馬車,蕭雁兒想要駕車,葉羽卻攔住她,笑道:“我只是沒有了武功而已,力氣還是有的,一路上已經很麻煩你了,要是連駕車都還要麻煩你這個女孩子,我還真不好意思了。”
蕭雁兒抿嘴一笑,也沒有分辨,但只是坐到車廂靠前的地方,陽光從馬車外面斜射進來,照亮了她的一頭秀髮,還有湖色的鵝衫、青綠的百褶裙裾,柔和的光芒,煥發着一種溫馨寧靜的感覺。
葉羽有些發怔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恍然笑了笑,一駕馬車,慢慢朝前走去。
杏花鎮的小道雖然窄而簡陋,下雨時還泥濘非常,但總算還可行車,葉羽故意把車速放慢一些,散步一般地慢慢走着,車輪咕嚕嚕地轉,馬兒閒暇得可以偶爾低下頭去啃一口綠草......
陽光溫和,灑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葉羽眯着眼睛,視線可以看見兩邊的山水、菜田,也可以看見車內安靜的佳人,有一種浮生如夢的清閒感,這種寧靜和溫馨,讓他捨不得打破。
然而,走了一陣子,這種寧靜卻爲外物所打破。
馬車緩緩走了小半個時辰,到了一處較爲寬闊的地方,空地上爲了很多人,有些是村民,有些事趕路的路人,熙熙攘攘地不知在說什麼,葉羽瞥了一眼,也不在乎,駕着車慢慢前進。
“江山一指,江山飛,你要想去奪那杏花九葉蓮?”
遠遠地,有忌憚的聲音傳來,聲音的主人似乎很忌憚那江山一指江山飛。
葉羽隨意地側首一望,從小道看向地勢下方,透過周圍的人羣,發現的對峙的兩人,一個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身着白色長袍,手持長劍,神態懶洋洋的,但在葉羽眼中,卻覺得有嫌做作,似乎是刻意施爲,並不是這年輕人的本性。
這年輕人的對面,是一個三十幾歲的中年漢子,漢子一身布袍,面容普通,神態木納,和對面的年輕公子一筆,倒像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鄉農,呆呆愣愣的樣子,給人一種無害的感覺。
葉羽瞧見這兩人,倒是略微感到一點興趣:“這兩人,有點意思,一個故意裝得從容,另一個卻故意裝得木訥......”
“原來是翻天掌唐建兄臺,真是幸會!”年輕人懶散地說道:“唐大哥不要誤會,小弟到這裡,只是想見識一下那位青衣俠女而已,小弟的目的是窈窕美人,無意那九葉蓮花,唐大哥大可放心!”
只是那唐建卻不信,眼中精光閃爍,依然不退一步。
兩人依舊對峙。
旁邊,傳來圍觀者的細細嘀咕聲:“兩個江湖大俠呢,怎麼還不打起來呢?”
“什麼大俠,我看只是會點把式而已......”
“這兩人也是衝傳說中那寶貝來的吧?”
“我看不像,你沒聽剛纔那年輕點的傢伙說麼,他是衝青衣俠女來的,說得應該是青杏娘娘吧!”
“什麼?敢打青杏娘娘的注意?”有人聽了此句,立刻氣得暴跳如雷,“真是豈有此理,膽子也忒大了,我張二牛跟他們拼了,不行,我打不過他們......三狗子,小二子,你們別出聲,我們悄悄去給娘娘報信。”
他偷偷退了出來,順着一旁的小道朝前跑去,只是那張二牛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似乎不小,他們一走,旁邊就有人嘀咕上了:“青杏娘娘?只聽說過青杏天醫......嗨,兄弟,你知道那什麼青杏娘娘麼?”
人羣中嗡嗡作響,有的在討論那青杏娘娘,有的卻在期待就要興起的打鬥,或者抱怨兩個江湖大俠爲什麼還不開打,亂哄哄鬧成一片,葉羽的馬車已經行得遠了,只聽得見幾聲碎語,不甚清晰。
又是一樁事情,似乎是關於什麼杏花九葉蓮,還有那什麼青杏娘娘,只是葉羽已經沒有興趣再管閒事,他甚至連路邊這起就要爆發的衝突都沒有任何興趣,只是平靜地驅車前進,緩緩而行。
馬車內,蕭雁兒倒是對那青杏娘娘有些興趣,抿嘴笑道:“葉大哥,你聽見剛纔些人說的沒?”葉羽回頭望了望,微笑道:“聽到了,怎麼,雁兒你有興趣麼?”
話雖然這麼問,但他其實知道,蕭雁兒平時對這些閒事都不怎麼在乎,如今突然提起,或許是看自己太過安靜,或許是想找個話題聊天,如此而已。
“是啊,聽那些人說起,那青杏娘娘似乎是一位俠女呢!”蕭雁兒道。
“俠女都長得不漂亮的,哪有我們雁兒那麼溫柔美麗?”葉羽打趣道。
蕭雁兒臉色微紅,雖然在一起很久了,但每次葉羽開玩笑打趣,她還是會禁不住臉紅,“那可說不一定哦,聽那些村民的語氣,可是對她很敬重,應該是一個才德兼備,漂亮溫柔的女孩子呢!”
葉羽微微一笑,他將馬車趕快一些,前方的路很快開闊起來,興許是到了鎮子中中心地段。這時候,前面再次傳來幾聲吵鬧,卻是幾個漢子擡着一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老三,我都說叫你不要和那些會武功的傢伙鬥,你就是不聽,這些連累鐵頭了吧?”一人哼哼道。
領頭一人面色有些不豫,氣呼呼地道:“難道就讓他們來搶鎮裡的九葉蓮花,還侮辱青杏娘娘?”那人立刻反駁道:“自然不能讓他們侮辱青杏娘娘,但又不是不可以想其他辦法,我們想去交上柱子、樑升、樑鬥他們,總行吧?就是你毛毛躁躁就衝上去,害得我們也捱了打......”
領頭的老三被說得一臉悻悻,嘟囔道:“膽小鬼!”
那人又想反駁,旁邊卻有一人喝道:“都別吵了,鐵頭都成這樣了,你們還有心思吵......要是不趕緊把鐵頭送回鎮東頭杏花林青杏娘娘那裡,他可就救不回來了!”
當下兩人都不敢再吵,悻悻然加快了腳步,朝東走去。
馬車中,蕭雁兒明眸一動,忽而說道:“葉大哥,我們也要往東麼?”
葉羽微微頷首,蕭雁兒說道:“不如我們跟着他們一起去看看吧,我對那個青杏娘娘很好奇呢!”葉羽想了片刻,便笑着答應了,他們反正也要取道向東,直入華陰,路程並不衝突。
當下葉羽駕着馬車,跟着前面那幾個漢子,一路迤儷,不出五里路程,便遙見炊煙裊裊,百十戶人家房舍隱隱可見。村落的後面,是三峰對立,二水分流,流水澄澈,山峰樹木蒼翠,飛鶯亂啼,西面卻是一片望不盡的杏林,萬花競放,爛若雲霞。
“好漂亮的地方!”蕭雁兒眼前一亮,由衷嘆道。
馬車聲響,越過高坡,前面因坡度擋住的情景也露了出來,卻是不少人圍在村口,看衆人腳下紮實,身形矯健的樣子,似是練家子,只是比起天火原羣豪,卻無疑只是小蝦米一堆而已。
“娘娘,娘娘,快救人啊!”前面那幾個漢子一到地方,便衝了上去,也不顧周圍人羣,肆無忌憚往前。
裡面人還未答話,另外一撥人卻到了,只聽一人喊道:“娘娘,娘娘,不好了,有個叫什麼江山一腳的,還有個翻什麼掌的,也想來找娘娘的麻煩了......”帶着一撥人,也不管不顧,衝了進去。
周圍人羣中有人不懷好意,想要使壞,卻聽一聲嬌叱:“打架的朝左,治病的往右,若有不開眼的想要搗亂,就不要乖姑奶奶的寶劍不長眼了!”幾人動作一滯,看看了周圍,都訕訕地讓到一邊。
“咦,這人就是那青杏娘娘麼?”蕭雁兒聽到這聲嬌叱,頓時好笑,轉頭去望,卻發覺葉羽目露震驚,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
周圍衆人都讓了開,頓時露出當中一人,只見一個白衣少女氣鼓鼓持劍而立,白衣少女身邊,還有一位青衣女子。青衣少女瓜子臉,柳葉眉,明眸清澈如水,三千青絲柔順如緞,青色的上衣配上柳綠色的下裙,更顯出窈窕的身材和溫婉動人的氣質。
眼光觸及那個青衣少女,葉羽身體一僵,頓時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