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看煞氣纏身,這是一隻漂亮的貓。身材纖細修長,黑色的皮毛好似緞子一樣。兩隻金色的眼睛圓溜溜的,瞧着就那麼惹人憐愛。
孔諍言和方丹看到周賢抱了一隻貓妖回來,着實是嚇了一跳,在聽周賢和李桐光解釋之後,反倒釋然了。
能聽經的妖精,決計不會是什麼邪祟,不然這山門都進不來的。尋常修士不清楚,身爲戒律門首座的孔諍言對山上各種法陣熟悉得緊。按他的說法,這貓妖怕不是隨着進山的香客的腳步,一步一磕頭求到王靈官殿的。而它能遇上岑秋風講經,怕是命該如此的福緣造化。更有可能是岑秋風專程去那裡等它,這本經,就是爲了要念給它聽的。
而岑秋風肯把這隻貓妖託付給周賢,怕是也有其深意。
周賢聽了自己師父的分析,苦笑了一聲說:“師公都沒辦法的事情,那不成指望我化解這貓妖身上的煞氣嗎?”
他話音方落,師徒兩個就都愣住了——別說,好像真有這個可能!
……
“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入夜,周賢懷抱着黑貓,輕聲背誦着《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他自然做不到像岑秋風那樣,引得飛禽走獸都來聽經,也做不到讓人內心寧靜。但是他卻能化解這黑貓身上的煞氣,治療效果比岑秋風誦經都好。
倒不是說周賢有多深厚的修爲,更說不上他有什麼得天獨厚的神通天賦。他之所以能做到這些,其實全賴他隨身佩帶的這枚神秘的神通扳指。按孔諍言的說法,這是一件非同凡俗的“道器”。
周賢如今不再是那個對於修煉之事一竅不通的修道蒙童了,他明白道器意味着什麼。由器修打造出來的東西,只能叫做法器,有初品、中品、上品之別。而道器究竟是怎樣產生的卻沒人能說明白,它們無一不是天生天養,因各種機緣巧合因緣際會流落於人間。
道器通常不像法器一般擁有花樣繁多的功能,用途比較單一,卻能將這種單一發揮到極致。
在洹城圍剿妖獸一役之中,孔諍言已經確定了,這枚扳指的神異之處就是能將煞氣化爲靈氣,反哺給佩戴者。
故而在那之後還算漫長的時間裡,周賢對於研究這枚扳指並沒有傾注多少熱情與精力。
畢竟除了那一次像是護主一樣的爆發過後,扳指就再沒什麼響動了。事情一件連着一件,一樁接着一樁,每日練功、備課、編寫教材已經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和時間了。扳指已經被他拋諸腦後。更多的,是將它作爲前世的念想留存。
每到這時他就會無比懷念方便快捷的計算機,以及自己那塊能發出“咔噠咔噠”清脆響聲,手感一流的車釐子機械鍵盤。事實上,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懷念着,現代工業社會帶給他的便捷與舒適。
現在,又到了將這件道器拿出來的時候了。
對於不知道怎麼操作和使用的法器以及各種依靠靈力來催動的機關器械,修士們通常有一個簡單粗暴的習慣——往裡面灌點靈力試試。這種手段確實有點無腦,但是往往能夠奏效——除了那種特別精密需要特殊操作方法的法器以外——屢試不爽。
未免發生像上一次護主時那樣,一瞬間吞掉所有煞氣並將源頭燒成灰燼的慘劇發生,周賢僅往扳指裡面灌注了微量的靈氣。
之所以要這麼小心翼翼,從根節來講還是因爲這隻貓長得萌。顏值即正義。要是這隻貓長得跟那頭怪物似的,周賢還真沒有閒心如此溫柔地對待它。
由此周賢也感嘆:人類真是膚淺的生物。
說來也是奇怪,孔諍言無論怎樣都無法激活的扳指,周賢則輕易地使其有了反應。
絲絲縷縷的煞氣從黑貓的身體裡被抽了出來,被扳指納入,又有十分精純的靈氣從扳指裡逸散出來,再一股腦鑽進了周賢的身體。
這就是自己的外掛啊!
周賢愕然發現他通過吞噬煞氣的手段,吸納靈氣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不少。這枚扳指在他踏上修行之路後給他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由此周賢也想到,如果他想要進境神速的話,憑藉着這枚扳指,他可以走上一條斬妖除魔的路。按照孔諍言給他科普的常識,無論是冤魂厲鬼還是吃人的妖精,乃至於墮入魔道的邪修,必然是煞氣纏身,不得解脫。
而想要接觸到這些妖魔鬼怪,最佳的途徑就是加入天靈衛。
然而那些事情還是太過遙遠了,周賢只能是想想而已。就算真的有機會進入到天靈衛,周賢也絕對不會冒這個險。畢竟他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他承受不起身份暴露的代價。
能夠得到孔諍言收留,得到青要山的庇護,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再作死可就太蠢了。猥瑣發育,別浪。周賢在心裡默默地告誡自己。
眼前的當務之急,是治好這隻貓妖。
沒錯,是“治好”。孔諍言在仔細觀察過這隻貓妖后得出了結論,這隻貓妖是受煞氣侵蝕才變成這樣的,並非是傷人害命導致冤煞纏身,也不是修行了什麼魔功才墮落如此。
靈物的直覺比人強,這隻黑貓主動和周賢親近,怕不是它在冥冥中有了什麼感應,知道周賢能夠醫治它。纔會賴在他身邊不走。
莫名其妙,成了一個貓奴呢。
誦經到半夜,周賢也有些乏了,停了經文,也收起了扳指。這一次,貓妖沒有再淒厲地嚎叫,也沒有再蜷縮成一團。看來這扳指確實神異,能夠治本。效果雖然沒有岑秋風誦經那麼立竿見影,卻似乎也不會反覆。
周賢輕輕把貓放在桌上,說:“我得去睡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站起身來,周賢想要回到牀上。那貓妖卻是從桌上一躍而起,攀住了周賢的衣裳,不肯鬆開爪子。周賢苦笑了一聲,把貓妖抱在懷裡,說:“你啊……怎麼這麼粘人呢?哎,我是不是該給你起個名字?”
那貓妖縮在周賢的懷裡,叫了兩聲,似乎是聽懂了周賢的話一樣。這倒是很有可能,懂得修行的妖精靈智不會太低。
癱在牀上的李桐光聽了聲音,一骨碌爬起來,說:“師兄,叫這小狸奴煤球吧。一般顏色,臥在煤堆上都瞧不出來。”
那貓妖尾巴一甩,仰頭撇了李桐光一眼,似乎對李桐光起的名字很是不屑。周賢也笑了,說:“可不敢說這是狸奴,貓都是主子,我是它的奴才纔是。”
“哪有這種事?”李桐光笑了一聲,“都是人養着貓,又沒見貓養人的。”
“養活啥,就是啥的奴才。”周賢笑了一聲說,“這貓兒什麼都不必做,也不指望它捕鼠。我卻還要操持它的飲食,憂心它的冷暖,還要勞神它是否生病。它這不就是主子,我是奴才了嗎?”
“我聽人說,狗是忠臣,貓是奸佞。”李桐光說,“再親近人的狸奴,都不大在乎人的。”
對於李桐光的說法,周賢倒是不以爲意。他上輩子就是喜歡的貓貓狗狗的,奈何環境所限不能養這些毛孩子,這輩子得償所願倒也是不錯。他思索了片刻,坐在牀邊,說:“不能叫煤球,太土了……叫小黑吧。”
周賢上輩子就迷戀一隻叫做“羅小黑”的貓,那也是個純黑色的貓妖——動畫形象。可惜《羅小黑戰記》是一部年更動畫,未必多久能等到一次更新。他剛上大學的時候經由朋友介紹入坑,追更到他死也沒能看到結局。
這輩子他自己得了一隻貓妖的青睞,有點私心,就叫它小黑好了。
“小黑算什麼名字,還不如煤球呢。你喝了那麼多墨水,也不見想出來了個好名字。”李桐光扁扁嘴,覺得周賢的學問也不過如此。
“喵~”
可那貓妖似乎對這個名字還算滿意,周賢叫一聲“小黑”,它就“喵”一聲來回應。一人一妖像一問一答一樣,你一聲我一聲玩得不亦樂乎。
到後來李桐光受不了了,哀嚎一聲:“師兄,睡吧!”
周賢也知道不能玩得太過分,擡手一點,燭火應勢而滅。周賢滿意地點點頭,心說這也算是一手神通本事了。想要御劍飛行,先要到達煉神返虛的境界。對於周賢來說這條路還很漫長,但是他已經看到曙光了。
解了衣服躺進被窩,那貓妖也順勢鑽了進來,緊貼着周賢的腦袋臥好了,舔了周賢的頭髮兩下,咕嚕了兩聲之後沒了動靜。周賢苦笑一聲,任由它如此了。
李桐光不知道抽了什麼瘋,忽然問:“師兄,你家狸奴……你主子是公是母啊?”
周賢一愣,說:“這我還真不知道,明天看看再說。睡吧。”
“那還用等到明天?”李桐光嗤笑一聲,“我伸手一摸就知道。”
未等周賢阻攔,李桐光的手就伸了出去。緊接着周賢感覺小黑動了一下,再就聽見“哎呦”一聲。
“怎麼了?”周賢忍着笑意,“摸出來了嗎?“
“它撓我!”李桐光“嘶”了一聲,沒好氣地說,“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