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房子便是孫德光的老宅了,一二十年代的時候,孫德光就住在這間房子裡,那時候浩劫才過幾十年,嶺南省的經濟還處於復甦階段,孫德光不甘心在鄉下受窮,便偷渡去了港島,經過幾十年的打拼,有了現在的基業。
人有時候經歷的事情越多膽子就越小,擁有的東西越多就越怕失去,滿頭白髮的孫德光此時正坐在椅子上向一個彈夾裡裝子彈,一發又一發,黃橙橙的子彈入手冷如冰。
當年孫德光在港島打拼的時候,從來是槍不離手,而現在,他已經很多年沒開過槍了,最近一次開槍是幾年前當着兒子的面打死保鏢,如今重新把槍拿在手裡,他只有一種沉重感和陌生感,自他從看守所逃出來後,他心裡就很不安。
某一個時刻,一隻烏鴉落在了小樓對面的樹上,孫德光皺了皺眉,港島的生意人多數很迷信,孫德光也不例外,他對兒子說道:“耀祖,把窗子打開。”
“是,爸爸。”孫耀祖恭恭敬敬的過去,打開了窗子,孫德光不緊不慢的擰上了消音器,然後對着那烏鴉扣動了扳機,然而也許是因爲多年不曾開槍的生疏感,這一槍打偏了,烏鴉只是飛起跳了幾下,又落回了原來的樹上,黑漆漆的眼睛似乎在看着他奸笑。
不知怎麼的,看到烏鴉的這對眼睛,孫德光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背後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傳說烏鴉能感受到將死之人散發的死氣,飛過來等待着人死,然後吃死人的腐肉。
孫德光閉上了眼,手一直在抖着,“耀祖,收拾東西,離開這兒。”
“怎麼了爸?”
“離開!”孫德光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
孫耀祖嚇了一跳,“是,是!”
說是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就是二十幾萬港幣,一些吃的,還有一些武器。
這次孫德光躲出來只帶了四個最親信的保鏢,除此之外,就只有兒子。
“開車。”
“去哪兒?老闆。”保鏢問道。
“一路往北。”孫德光說道。
“是。”
爲了求安全孫德光跟兒子坐了兩部車,孫德光在前,孫耀祖在後,在下一個路口他們就會分開,這兩輛車都是進口的防彈車,連輪胎都內置金屬網和防彈纖維,被打上幾槍沒有任何問題。
兩部車子很快駛出了村莊,車子穿行在山間,在曲曲扭扭的盤山路上行駛,鄉下的荒野馬路行人極少,道路則又細又長,僅有一條車道,連柏油都沒鋪,而是用了廉價的水泥,這種小路大貨車不能走,水泥路面幾下就軋壞了,而且道路過窄,即便小型汽車迎面相遇,也要放慢速度才能交錯而過。
“下一個路口分開吧。”孫德光說道,“先在南湖市匯合。”
“好的,老闆。”車內通信中傳來保鏢的聲音。
然而就在這時候,前面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保鏢猛地踩下剎車,孫德光的心在一剎那幾乎跳了出來,“怎麼回事!?”
“山上滾下來一塊大石頭,把路擋住了。”
孫德光冷汗立刻冒了出來,“立刻倒回去!調頭開回去!”
……
在這個時候,身穿一身黑風衣的周健就站在懸崖邊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懷裡抱着一把反坦克狙擊槍,比周健的身高還長出了一大截的槍身,槍口安裝着粗大的消焰器以及減少後坐力用的制退器。彈夾比人臉還寬,裡面只有五發子彈,每一發都有大半個成人腳掌那麼長。
看到山下的情景,周健嘴角泛起一個弧度,他帶上了護耳,右腳一踢狙擊槍的槍托,整把槍彷彿旋轉着落在周健手上,舉槍,瞄準,又長又粗的黑黝黝槍管如同神明的審判之劍!
周健並不怎麼會用狙擊槍的瞄準鏡,不過這不是問題,有陰影死神的準確增幅,瞄準鏡也只是輔助性的東西。這一槍對準後面那輛車的油箱,扣動扳機!
什麼防彈鐵皮,什麼防彈纖維,在這種大口徑反坦克狙擊槍面前都是浮雲碎紙,隨着“轟!”的一聲如同手雷爆炸般的槍響,鎢合金穿甲爆裂彈以四倍音速衝膛而出!
早已經被死神籠罩了的孫德光還在對着通話器說“調頭”,然而這時候,他身後兒子所乘坐的汽車卻猛然間爆炸,狂猛的爆炸聲隔着防彈玻璃都震耳欲聾,孫德光弓起的身子猛然僵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後視鏡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孫德光顫顫巍巍的轉過頭,在他身後,那輛防彈車已經化爲一個火球,而那裡面坐着他僅存的兒子,也是孫家唯一的血脈。
“不……不……”孫德光失魂落魄的推開車門,蒼老的臉不斷的抽搐着。
“老闆,你不能出去!”保鏢焦急的喊道,然而孫德光彷彿聾了一般,渾然不顧保鏢的勸阻,就這麼蹣跚的走了出去,其實他已經明白,自己的性命到此爲止了,那個神秘的賞金獵人,他終於來了。
周健本來已經將狙擊槍對準了孫德光所坐的車輛,然而看到孫德光推開車門,他改變了主意,手一翻,狙擊槍被納入物品欄,周健縱身一跳,幾十米高的山崖,自由落體,他的風衣被迎面而來的狂風肆意的撕扯着,如同死神展開的黑色披風一般。
“啪!”的一聲,周健單手撐住地面,以半蹲的姿勢穩穩落地,因爲撞擊過猛,路基的水泥皮竟是踩硬生生龜裂開來。
孫德光聽到聲音,茫然的轉頭望着周健,在看清他的面孔之後,孫德光神經質的笑了起來,“原來……夜路走多了,總會撞到鬼啊。”
周健站起身,與此同時,他身後響起了拉槍栓的聲音,兩個保鏢迅速的從防彈車中衝出來,用手中的MP5對準了周健,這種輕型衝鋒槍對周健來說實在沒什麼威脅,就算被打中幾槍,也不過損失一些生命值而已。
兩個保鏢如臨大敵,理智告訴他們他們已經“掌控了局面”,然而不知怎麼的面對那個背影,他們卻感到了一股極大壓力,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就算你很厲害,可是背對槍口,你又能怎麼樣?
看到老闆仍然是一臉認命的樣子,一個保鏢不信邪,終於是扣下了MP5的扳機,然而就在槍口噴出火舌的一剎那,他視野中的黑衣人猛然消失了,這……這是……
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下一刻,他只覺得脖頸一涼,一把黑色的短刀從背後刺穿了他的喉嚨。
那保鏢不可置信的看着喉嚨裡伸出來的黑色刀鋒,身子軟軟的倒下去,他至死沒弄明白那人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他背後。
而另一個保鏢,則是完全呆滯了,他在一旁親眼目睹了全過程,那個黑衣人突然消失,瞬移到他同伴的身後,然後一刀斃命。
瞬移?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會瞬移?是鬼嗎?
此時的他再看面前的死神時已經失去了勇氣和信心,一股恐懼感和無力感涌上心頭,他想伸手去扣動扳機,然而那個身影彷彿幽靈一般的出現在他的面前,接着他不可置信的看到自己手中的衝鋒槍被分成了兩半,然後是他持槍的手臂,他的身體,直到他飛了起來,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那個黑衣人一刀將他連槍帶人分成了兩半!
這……是人類能擁有的力量嗎……
這是他的最後一個念頭,隨着鮮血噴灑出來,他的意識就此消失。
孫德光目睹了這一切後,頹喪的嘆了一口氣:“原來……我還是低估你了啊。”
他苦笑的搖搖頭,“富貴險中求,我從二十歲時來到港島,每一次財富的暴增都是提着命拼來的,已經贏了無數次了,這一次終於是踢到鐵板了,真是自不量力啊,你是古武世家的繼承人麼?楚小姐有福氣啊,以後有你保駕護航,想必雲臺公司會蒸蒸日上的。”
他默默的拿出手槍,這一把性能並不出色,但是卻跟隨了他很多年的54式古董手槍,在今天上午他一發一發的裝填子彈的時候,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些子彈竟是爲自己填的。“可以給我個機會讓我自行了斷麼?”
周健沉默不語,孫德光則一直在等待着,就在某一個時刻,周健突然身影一閃來到了孫德光面前,暗影刺殺揮出,鮮血噴射,冷冷的聲音隨之響起,“你沒資格……”
殺戮就這樣結束了,如同殺雞屠狗一般容易,接下來是打掃戰場,雖然知道美國FBI基本不可能查到這裡,但是爲了防止意外事件,比如藍家正好混入了美國特工什麼的,周健還是仔細清理了這次戰鬥可能留下的痕跡,比如反坦克狙擊槍的痕跡,比如那把被暗影刺殺切開的MP5。
將地上的屍體都堆進了防彈車,然後一枚手雷送他們火葬。接着周健搬開了擋路的大石頭,最後將兩輛車都踢進了峽谷。
看着山下依然在燃燒的汽車殘骸,周健苦笑了一聲,殺戮始終是解決問題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啊。
他搖了搖頭,身穿風衣從懸崖上跳了下去,黑色的身影如同俯衝鷂鷹一般,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峽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