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之前,司徒天逍與木寧夕領着七萬多的狼牙鐵騎來到一處岔路口。一個向北,一個向南。
司徒天逍抱着木寧夕坐在黑駒子的背上,彷彿怕她瞬時消失般緊緊抱住,嗅聞着她頸間淡淡的幽香,感受她略帶冰涼的體溫隔着布料傳達給他。
“寧兒,我不想你去冒險,不如我跟着你吧。”
“不行。”木寧夕果斷拒絕,她捧着他的臉,輕輕淺印一吻,“別忘了,我要立功才能斷了南晉帝的妄想。”
“博古響是個睚眥必報的奸詐小人,他不會像博古延那樣乖乖束手就擒,任由你擺佈的。”司徒天逍仍是不安心。
“放心吧。我與博古響的對陣只是明面上的,真正要與他一對一的爭鬥,要等到我們攻城之後。”木寧夕安撫地抱住司徒天逍的頭,在他天庭飽滿的額上親親,“黃昏申時,我們在將軍府匯合。”
“你要小心。”司徒天逍仍然不放心她獨自去對付博古響。還有城門樓上的李程和劉氏兄弟。
木寧夕點點頭,從懷裡拿出一面銅鏡,“這是我隨身帶着的小東西,你要貼着左胸的位置帶着,千萬不許丟掉。”
“是。爲夫的一定好好保管。”司徒天逍凝着她嬌蠻的俏模樣,恨不得多看幾眼,深深記在腦海裡。
木寧夕強盜似的扒開司徒天逍的一邊鎧甲,伸手將小銅鏡貼放在他的左胸,心臟位置。可惜她只帶了一面銅鏡,應該在後心位置也放一面就好了。
四婢女被她暗中派去監視魯徵,即便她們有銅鏡也不行了。魯徵跟着她一起攻正門,但是因爲呂驢子等人的關係,司徒天逍刻意將他派去另一個隊伍裡,不準靠近木寧夕。魯徵心裡有怨有氣,又恨自己的那些同鄉太卑鄙,恨自己瞎了眼相信同鄉的話,更覺得對不起司徒天逍和木寧夕的信任。
離別前聚在一起吃頓清冷的湯飯。因爲離貝州城太近了,怕被發現。故而從舒家村帶來的湯食已經涼了。
木寧夕吩咐下去每人一碗涼湯,吃飽了好叫陣,殺敵,攻城……要做到一鼓作氣,越戰越勇。
七萬五千的士兵以分隊形式圍在一起悄聲地吃着東西。用衛漠的話來說,今日一整天也許都吃不上一口,喝不上一口。或許這是他們在人間的最後一頓飯,所以士兵們的心情很複雜,既興奮,又有些膽懼。死啊,誰不怕呢。可是他們身爲兵卒,幹得就是拋頭顱灑熱血的事情。
木寧夕高舉拳頭,康慨激昂着大喊着:“將士們,今日一戰,我們是收回自己的家園,而非侵略別人的國土。我們保衛的是我們的親人,不是禍害別國的百姓。將士們,用你們的勇氣和智慧來收復我們的家園,保護我們的親人。來吧,讓我們躊躇滿志地踏上征討家園的勝利之路。”
“集合!”衛漠大喊一聲。
士兵們紛紛摔碎湯碗,快速集結,昂着挺胸地望着坐在棗紅馬背上的木寧夕。
“出發!”木寧夕舉高手中的彎弓,和魯徵一起帶領着兩萬狼牙鐵騎往貝州城的正陽門城樓而去。
凝望着嬌小瘦削的背影許久,司徒天逍輕嘆一聲
,“十二狼聽令,保護狼後爲重。”
憑空中傳來一聲由十二人異口同聲發出的低沉聲音,“遵令!”
旭日東昇,十二道金光在朝陽的紅光下閃動奪目的華彩。
“將軍,我們也該起程了?”衛漠騎馬上前提醒,回頭看石副將軍已準備帶五千精兵團和五千士兵繞到貝州城後城門外埋伏,等着龍隱殺自投羅網。
“你們先走,我去看看她。”司徒天逍仍然不放心木寧夕,若沒有呂驢子等人的出現,他還能相信魯徵,但是現在……即使有十二金狼和十個鬼護衛暗中保護她,他依舊不能安心。
衛漠點點頭,領着五萬大軍急速往貝州城兩邊的城門樓而去。爲了給司徒天逍節省時間,衛漠選了遠一些的側城門樓。
另一邊,木寧夕騎着紅棗子,回頭瞧了眼魯徵,還有時刻警惕的四個婢女。
“魯前輩,到前面來吧。我有事情想與你商量商量。”
木寧夕的喚聲嚇得魯徵停住腳步,好半天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心中有愧,又有些生氣。自打跟隨司徒一族的將軍們征戰之時,他從未想過背叛。可是司徒天逍卻不相信他,一時很難接受。
“來人,賞魯前輩一匹馬代腳。”
“公主,這……”
“牽匹馬來。”木寧夕剜了猶豫的小士兵一眼,轉而柔聲對慢慢走來的魯徵,笑說:“我年輕不懂事,請魯前輩莫要怪罪。”
“小人不敢。”魯徵面露愧色。剛剛他還小人之心猜度木寧夕賞馬匹代腳的意圖,沒想到……“請公主恕罪!”
“別這樣,我相信你和呂驢子不是一樣的人。”木寧夕微笑着安慰他,見小士兵牽來一匹精瘦老馬,看上去就是跑不快的那種,心裡哭笑不得。這是怕魯徵劫持她逃跑嗎?
魯徵自然明白小士兵的用意,也不多言,翻身上馬,慢慢跟着木寧夕後面。
“魯前輩,我能叫你‘魯大叔’嗎?”木寧夕忽然回頭詢問。
魯徵一怔,悶悶地說:“若公主不嫌棄小人老朽,想叫什麼都行。只是‘大叔’這稱呼,不敢當。”
“在我看來,就是一個稱呼罷了。我年輕,你年長,如此稱呼更顯得親近些。”木寧夕隨意地解釋,駕馬繼續前行。
魯徵心中感懷,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有容人之量,真是令他愧疚不已。
木寧夕騎着紅棗子哼唱着小曲,偶然間聽到一些細微的響動,她微微擰眉四下觀望,竟發現隱隱的數道金流星劃過。大白天的怎麼會有金流星?不必想也知道,是十二金狼吧。
這男人還真是太過於擔心她的安危,十個鬼護衛已經暗中保護她,又把他貼身的十二金狼給派來,真是要她的命啦。
“十二金狼聽令,本後命令你們避開狼王的耳目,暗中保護狼王。若狼王有一絲一毫的閃失,本後要你們拿命來償。”
“我等奉狼王之聖令來保護狼後,不可違令。”空中傳來低沉的聲音,分不清是幾狼。
木寧夕冷笑,“不敢違令。那麼你們可想看到狼王受傷?”
“這
……”
靜諡之後,那聲音透着無奈,道:“遵狼後鳳令。”
“去吧,別被狼王發現。”木寧夕揮揮手,霸氣有餘。
魯徵看着木寧夕如此,彷彿看見司徒老夫人杭氏年輕時的樣子,亦是巾幗不讓鬚眉,一聲一令皆讓男子爲之汗顏。
木寧夕扭頭見魯徵目光呆滯地盯着她,笑問:“魯大叔在想什麼?”
魯徵恍回神,尷尬地抱拳,“稟公主,在想司徒老夫人年輕時的情景。”
木寧夕咋舌,好奇地問:“魯大叔喜歡奶奶嗎?”
魯徵嚇得連忙擺手,“不不不,公主你誤會了。小人看你的言談舉止,像極了司徒老夫人年輕時的氣派。”
木寧夕聽完,哈哈大笑,說:“許多人都說我像奶奶年輕時的樣子。而且,北契國的一個人說我有元太后的氣勢。”
魯徵怔怔地端詳着木寧夕,情不自禁地點頭,“是啊是啊。當年元太后的霸氣可是聞名四國,連司徒老夫人亦是敬佩不已。論起智謀,公主的確有元太后的影子。”
木寧夕傲嬌地輕哼,“我纔不稀罕呢。”
“呵,稀不稀罕,有些事是否認不得的。”魯徵別有深意地提醒。
木寧夕亦聽得明白,但她仍裝糊塗,傻笑道:“我的一言一行皆被司徒天逍掌握,若說智謀第一人非他莫屬。”
“公主說的對,少將軍的確是天下第一人。”魯徵長長感嘆,幾年不見,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神秘至尊狼王竟然是司徒天逍。
木寧夕和魯徵有說有笑的帶着兩萬狼牙鐵騎緩慢行進向貝州城的正陽門。而這一消息早已被埋伏在半路的探子傳回貝州城的將軍府。
遠遠尾隨着走了數十里,司徒天逍見木寧夕與魯徵輕鬆自在的領兵行進,他懸着的心略微放鬆,調轉馬頭便去追趕自己的那三萬大軍。
扶柔公主領兵攻打貝州城,討伐北契國大王子博古響的消息從貝州城傳到南晉帝和信陽侯,龐丞相,司徒老將軍的耳中,同時也傳到北契國輔政王博古羌的手裡。
此刻,北契國大王博古桀毒癮發作,正被綁在有圍欄的榻上抽搐着,雙眼圓瞪,口吐白沫,四肢蜷縮。
此刻,南晉皇帝安括正在盯着一張地圖研究木寧夕攻城討賊的作戰路線,他心疼這嬌小的女子幹着男人的事情,更氣憤朝中的男人們連個弱質女流都比不得。
此刻,楚王和壽王聚在一起對月小酌,以十金爲賭注,猜測木寧夕和司徒天逍攻城的法子。
此刻,逃得一命的月牧終於見到月老夫人,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部稟告,不敢有半點欺瞞或多扯淡。月老夫人聽完之後面如死灰,她終於養出一匹狼,一匹即將吞掉她的狼。好後悔呀,當初真該親手掐死她,不該留她性命的。
此刻,本該回到東楚國的古今突然返回舒家村,等待消息。冥冥之中,他覺得木寧夕是女帝之命。
看似攻打貝州城,討伐博古響是一件很簡單的戰事,可往往一點可窺一面,每個人都等待着結果,猜測着木寧夕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奇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