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山莊。
馬蹄聲漸漸逼近,山莊大門豁然敞開,駱名流一席灰白長袍飄逸,領着管家、僕役、婢女等人魚貫而出,皆立於兩側恭候。
駱名流閒適踱步,直到看見前方出現兩人一騎的影子才停下,翹首凝望。
黑駒一聲嘶鳴,止蹄於駱名流面前。
“主子,公主,一路辛苦。”駱名流上前拉住繮繩,恭候二人從馬背上躍下。
司徒天逍橫抱木寧夕,一個躍身而下,一聲不吭地抱着她大步往山莊裡走。
“給少將軍請安。”
管家帶頭請安,卻招來司徒天逍一記冷眼。嚇得管家老臉一僵,灰溜溜跟在駱名流身後。
“主子,偏廳已備好晚膳。是即刻用膳,還是先沐浴更衣,再命人送到房中?呃……主子,你這是什麼表情?”
駱名流亦步亦趨跟在司徒天逍身後嘮嘮叨叨,最終被狠瞪一眼才閉上嘴巴。
將木寧夕放坐在椅子裡,輕輕摘下戴在她頭上的紗帽,露出白皙清淨的小臉。司徒天逍心中喟嘆她天生麗質,無限滿足。
駱名流怔愣地睜圓眼,好半天找回自己的聲音,咋舌道:“主子,小寧兒這是剛剛醒來?還是要睡啦?”
素妝長髮,清秀脫俗,宛如仙子下凡間,不飾胭脂勝西施、娥眉星眸賽貂蟬。
駱名流一時看呆,連司徒天逍喚他三聲都沒有反應,像呆頭鵝似的盯着木寧夕。
忽然,一道掌風襲來,駱名流神情一緊,閃身避過。擡頭便看見司徒天逍黑沉的臉色,銳利的鷹眸閃着戾氣。
“呵呵。”駱名流乾笑兩聲,不怕死地打趣道:“主子,難道你將小寧兒從睡夢中搶來的?”
“駱、名、流!”
司徒天逍咬牙,剛纔真該掌風打得精準一些,打得他三天下不牀。
“主子,別生氣嘛。”駱名流搖頭晃腦,問:“小寧兒,你要不要繼續睡?我即刻命人去鋪牀。”
“不必了。”木寧夕傲嬌地擺擺手,說:“剛剛在半路上找了一條溪水簡單梳洗梳洗,山莊裡沒有我的衣裙,算了。”
“誰說沒有。”駱名流看了司徒天逍一眼,說:“主子早已交待過,放心吧。你所想要的吃、穿、用、玩,我已全部準備齊全。”
木寧夕感動,大眼睛眯成兩條彎彎的線,抓過司徒天逍,在他仍黑沉的酷臉上“啵啵”兩口,滿臉感激地道謝。
百鍊鋼化繞指柔,冰冷的酷臉立即融化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銳利的鷹眸斂去凌厲,暖暖的光寵溺着坐在面前的小女人。
“餓嗎?”
“不餓。我想先沐浴更衣,感覺全身都是沙塵很不舒服。”
木寧夕抖抖衣袖,似乎要將袖子裡的塵沙抖出來。
“好。”
司徒天逍牽起小手,說:“我送你去後院。”
“好。”木寧夕含着帶怯,任由他牽着。
駱名流纔要轉身離開,便聽見司徒天逍喚他一聲。
“主子,何事?”無何,他只好兜回來,繼續跟着。
牽着木寧夕的小手,慢慢悠悠地走着,司徒天逍拈起一縷長髮,說:“你去命人打造一隻鴛鴦釵。”
“鴛鴦圖案的?”駱名流狐疑,從來都是打造鳳釵,少有人會打造鴛鴦釵。也許連匠人都不一定能打得出來。
“寧兒喜歡鴛鴦。”
一語戳中重點,司徒天逍不再多說什麼,牽着木寧夕往後面的主院走去。
駱名流輕嘆一聲,這小寧兒喜歡的東西總是那麼滴特別。爲什麼會喜歡鴛鴦呢?真是奇了大怪啦。
石梅山莊是一座園中有園,院旁有院,湖中有湖,房中有房,彎彎曲曲、進進出出的六進六出大宅子。
如果不是曾經和蒙面女花羽蝶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每日跑到屋頂俯覽大宅子,熟悉每一個園、院、屋、湖、亭……否則沒有人作嚮導,很容易迷失在重重疊疊地園子和院子中。
走過數條長長彎彎的遊廊,穿過數十間花廳、抱廈,再繞過一堵高高的漢白玉麒麟影壁,迎面便是熟悉的小院子,曾經住過的屋子。
此爲正院,五間正房,四間耳房,東西六間廂房,還有環抱院子的遊廊。有東、西的垂花門,通往兩邊的偏院。
東邊偏院是書房的院子,西邊偏院是庫房的院子。
房屋以漢白玉基石爲座,由木質結構建屋,屋頂是灰色的瓦當,延伸蓋頂的屋檐角上有獸各二。是這個時期最典型的建築風格。
木寧夕由司徒天逍牽着手,大眼睛一直在仔細觀察每一座房屋,每一處園子的景緻,每一棵樹、一朵花、一塊草坪。
“之前住在這裡的時候沒有好好欣賞欣賞。”
發現司徒天逍探究的眼神,木寧夕小臉微微羞紅,不好意思地解釋。
“沒關係,以後會有更多的機會住在這裡。你可以慢慢欣賞。”司徒天逍揉揉她的頭,將她牽入屋內。
五間正房,中堂布置得中規中矩,大戶人家都是這麼擺設的。東兩間分出外室與內室,西兩間分出暖閣與內室。
珊瑚簾子晶瑩閃亮,每十顆珠子之間有純金的花朵綻放,雅緻又華麗。
走過去,手輕輕拂過,墜在下面的金鈴鐺發出珠落玉盤的聲響,歡快而清脆。
“喜歡?”司徒天逍過來從背後環住小蠻腰,將她帶入懷裡。“若喜歡,今後每處都掛上這個。”
“太奢侈了。”木寧夕搖頭,說:“物以稀爲貴。千篇一律就沒有驚喜可言。每一個地方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稀罕物,不是很好嗎。”
“嗯,聽你的。”司徒天逍埋入她發間嗅聞淡淡的花香,饜足地勾起薄脣,輕聲說:“自從重新擁有你之後,我越來越沒有主見,彷彿處處都被你牽着鼻子走呢。”
“你不願意?”
木寧夕挑眉,傲嬌地斜睇他。
“願意。當然願意啦。”司徒天逍湊近親親,呢喃道:“只要你不離開我,讓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男人猶如乞請的低喃像一把刀劃過木寧夕的心。她轉身緊緊抱住司徒天逍,在他耳邊輕輕地發誓。
“你若生死相依,我必不離不棄!”
“寧兒。”
司徒天逍鷹眸泛淚光,對準粉櫻色的小嘴狠狠地壓上去繾綣纏綿……
屋外,隔着窗子看着自家主子終於抱得美人歸,駱名流真心地高興。他仰望初升的月亮,腦海裡竟閃出一張妖豔的小臉。
駱名流甩甩頭,不由得悵嘆,吩咐婢女們等一會兒再進去,便落寞地離開。
管家看着那遠去的背影,又看看屋中相依纏綿的主人和未來主母,也不禁長嘆一聲。情字,誰能逃得過呢。
月明星閃,安頓好木寧夕,司徒天逍悄無聲息地離開石梅山莊。
黑駒披星戴月,穿山入林,不知疲倦地跑了一個時辰,在離石花鎮向西都國方向六十里的地方,果然看見一個奔跑中的黑影。
司徒天逍腳踏馬背騰空而起,在空中幾次閃身,精準落在黑影前方百步之地。
“司徒天逍?”黑影大驚失色,不敢置信地後退一步,全身繃緊,連問話都結結巴巴的,“你、你怎麼……會、會在這裡?”
矯健的身軀挺直,司徒天逍負手而立,微側頭只露半張臉,鷹眸驟然凝結殺氣,薄脣勾起邪魅的弧線。
在黑影看來,眼前的司徒天逍褪去威武的盔甲,卻沒有失掉半分英氣,俊逸不凡的冷酷臉龐更加增添一絲妖邪的魅惑。
妖孽?
對,就是妖孽,來自於地獄的妖孽。
這樣的司徒天逍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黑影膽怯地蹭步後退,一雙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的男人。
“怎麼,你很怕本尊嗎?”
司徒天逍醇厚低沉的聲音徘徊在靜謐的夜裡,像一**滾雷襲擊而來。
黑影嚇得跪在地上,求饒:“司、司徒將軍,饒命啊。小的有眼無珠,再也不敢啦。”
“的確有眼無珠。”司徒天逍瞬間來到黑影面前,邪肆的薄辰輕啓,笑道:“既然你仍然看不出本尊是誰,留着一雙眼睛也無用。”
“本、本尊?”黑影驚呆了,瞪大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天下能自稱“本尊”的人只有……只有……
“狼王?”
黑影心跳停滯一拍,大腦已空白一片。江湖至尊狼王行蹤不定,甚爲神秘。但狼王之威不容小覷,四國帝王皆俯首稱臣,恭敬有加。
司徒天逍邪肆一笑,鷹眸閃出兩道凌厲如射出的箭。
黑影已嚇得全身僵硬,驚駭地睜大眼睛盯着漸漸逼近的男人。對方每走近一步,他的心臟都停滯一拍。
忽然,黑影如遭電擊,匍匐在地磕頭,道:“稟狼王,小的縱然向天借膽子也不敢觸狼王的龍鱗。小的聽命於信陽侯二孫子劉士彥,他纔是主謀。”
“狼王,小的願棄暗投明,爲狼王效犬馬之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額頭磕在黃土路上“砰砰”響,震得方寸之地都在顫動。眼前一雙鑲金邊黑皮履停下,頭頂傳來男人醇厚低沉的嗓音。
“哼,你想爲本尊效力?”
“是,小的願跟着狼王,效忠狼王。”黑影極力表忠心,想要擡起頭瞻仰狼王之光輝,卻被一隻腳狠狠踩向地面。
司徒天逍垂眸,腳下的男人一動也不敢動,任由他的黑皮履由脊背移到後腦勺踩着。
“本尊原想要砍掉你的一雙手,懲罰你竟敢觸碰本尊的妻子。”
“狼後?”
黑影驚呆,扶柔公主竟然是狼後?他真是作死啊。
司徒天逍繼續踩着黑影的頭,幽幽地說:“你有眼無珠沒有認出本尊,當然要挖去一雙眼睛。”
“求狼王饒命!”
黑影肥壯的身軀頓時顫抖如篩糠,想停都停都不下來。
司徒天逍無視腳下的顫動,依舊不緊不慢地說:“本尊平生最不喜的事有三,一是背主,二是棄義,三是絕情。”
“狼王!”
黑影大駭,這……這意思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