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吃飽喝足,木寧夕躺在青草地上休息一會兒,就帶着四婢女在原野上瘋跑。
除這五個花一樣的女孩子們,還有司徒天逍的坐騎——黑駒子。
木寧夕揮動着手中的淺綠色披帛,歡快地大叫着:“黑駒子,快來快來!黑駒子,快來!”
黑駒子撒歡在原野裡跑,靈敏耳朵聽見木寧夕的呼喚,在百丈之外的地方忽然一個急剎、調頭,飄移出一個漂亮的圓弧,朝着木寧夕狂奔而來。
四蹄在青草地上刨出泥土,踏出漂亮的馬蹄印。
“哈哈哈,黑駒子,我們比賽!預備備——跑!”
黑駒子纔在木寧夕身邊停下,她卻像箭一樣往前奔跑着。
兩條腿哪裡跑得過四條腿,尤其黑駒子是來自大宛國的名駒。那可是十萬金的身價啊。日行千里不停歇,不累趴的貴族馬。
與黑駒子比賽,在原野上撒歡的跑。木寧夕一會兒蛇形跑,黑駒子甩甩鼻子表達不滿,爭強好勝的追着她屁股跑,眨眼間就超過她。高傲地嘶鳴一聲,揚起馬頭炫耀。
“哈哈哈,還沒比完呢。”木寧夕拍一下黑駒子的******,調頭就跑。
黑駒子氣憤地甩甩鼻子,發出不滿地“呼嚕”聲。揚起四蹄就追着木寧夕跑去,非要超過她不可。
哪知黑駒子才追到與木寧夕並肩,就要超越的時候……
“傻!”
木寧夕忽然調頭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回頭笑。
被誆了?
黑駒子懵了,急停四蹄,扭頭看看撒歡跑的小女人。你才傻呢?你是最底下最傻的。黑駒子揚起前蹄,憤怒的嘶鳴。今日不超過那兩條腿的妹子,它就不是大宛國的貴族馬。
四蹄狂奔,鬃毛飄揚,黑駒子像夜中一道無形的暗流直衝向前面歡快奔跑的小女人。
“黑駒子!”
劃破夜空的冷酷厲喝,黑駒子腦袋空白,但它已收不住蹄,強壯的身體撞向同樣被嚇到停住腳步的小女子身上。
剎那間……
木寧夕眼前一道黑影掠過,身體已然被帶上半空中。下一秒,她和司徒天逍已經安穩坐在黑駒子的背上。
“胡鬧!”
司徒天逍怒斥,狠狠地在木寧夕彈性飽滿的臀上打了一巴掌。
“嘶——輕點,疼!”木寧夕委屈着小臉,摸摸被打痛的地方,抱怨:“我和黑駒子玩得好好的,你爲什麼跑來攪局。”
“你說什麼?”司徒天逍氣得哭笑不得。剛剛黑駒子已經有了鬥狠之心,若他再遲一步,她這條小命已經被踩死在黑駒子的四蹄之下。
木寧夕噘噘小嘴,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只覺得委屈,吧嗒吧嗒掉淚珠子。
司徒天逍一下心軟了,攏着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膛,說:“黑駒子生來是個野脾氣的,它受不得失敗。你剛剛耍着它玩,一次兩次它覺得有趣,會依着你。這次你又誆它,它怒了,當然會以命相搏。”
“你是說,剛剛它想撞死我?”木寧夕心驚,不免後怕。還好有司徒天逍來救自己,不然黑駒子那粗壯有力的四蹄非把她踩成肉餅。
司徒天逍無奈地嘆氣,屈指刮刮她挺直的鼻樑,說:“下次玩玩就好,不許胡鬧。”
“我有點害怕黑駒子啦。”木寧夕縮縮脖子,看着已經乖乖當坐騎的黑駒子。好恐怖的傢伙啊!
司徒天逍悶聲笑,等到黑駒子將他們安全送回主營帳旁的篝火前。他拉着木寧夕的小手不輕不重地爲黑駒子梳理鬃毛。
“黑駒子,你真是小心眼。”
“不許胡說。”
司徒天逍下了馬背,抱木寧夕下來。拍拍黑駒子的強壯頸脊,責備道:“她在和你玩,你生氣就是錯。”
黑駒子很有靈性,彷彿聽懂了司徒天逍的責備,耍起野脾氣來。狠狠地“呼嚕”一聲,繞着營帳狂奔起來。
“主子,你還是第一次訓斥黑駒子呢。看看,把它氣的。”駱名流豪氣地灌一口酒,將酒囊還給司徒天逍。看着黑駒子泄憤似的繞着圈的狂奔。
司徒天逍薄脣微勾,摟着木寧夕在西域毯上坐下,一邊吃烤肉、一邊喝酒,一邊欣賞黑駒子狂野奔跑之美。
“爺,黑馬兒真的生氣啦。怎麼辦!”木寧夕沮喪地癟起小嘴,看着借奔跑來撒火氣的黑駒子。
“沒關係。等它氣消了,你拿它最喜歡的青草去喂喂它。”揉揉她的頭,司徒天逍寵溺地安慰着。其實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黑駒子如此生氣,很新奇。
木寧夕點點頭,有些擔心地看着黑駒子終於停下蹄子,緩慢地踱步來到司徒天逍的背後。
“嗯?”司徒天逍後仰頭,看着近在咫尺的馬臉,擡手拍拍它的平直長臉,說:“乖乖的,她是女主人,不可以耍脾氣。”
黑駒子像是不高興的甩甩頭,“呼嚕”一聲表示不同意。像爭寵的孩子,伸出舌頭舔舔司徒天逍的衣袖。
“黑馬兒,你要不要吃點青草?”木寧夕討好地抓一把青草在黑駒子的嘴巴前搖一搖。
黑駒子傲傲地扭頭,就當她是空氣。
“臭壞蛋。哼!我也不要理你。”木寧夕丟下青草,噘起小嘴趴在司徒天逍腿上。
司徒天逍夾在一馬一人的中間,突然覺得有趣。摸摸她嬌軟的背,拍拍黑駒子的長臉,像安撫兩個爲爭寵而鬧脾氣的小孩子。
“寧兒,乖。”低頭親親她黑溜溜的毛毛頭,司徒天逍抱起她,讓其趴伏在自己的胸前,柔聲問:“怎麼了?你和馬兒生氣,值得嗎?”
“是它不理我。”木寧夕有點委屈。
“嗯,回頭我好好的訓教訓教它。”司徒天逍疼惜地摸摸她的背,安慰:“別生氣,你的身體虛弱,要多注意保養。”
“好。”木寧夕點點頭。突然,她發現黑駒子的眼神有點不同,彷彿察覺出什麼。她立即推開司徒天逍,跳到黑駒子面前,雙手捧着它的大長臉,很認真地問:“黑馬兒,你是不是聽見什麼了?有許多人是不是?”
“呼嚕……呼嚕……”
黑駒子發出低沉的聲音,像是回答她。
木寧夕哈哈大笑,興奮地說:“快點快點,蕭鬼醫,快把你準備的那些藥丸放到水坑裡。”
“有人來嗎?”駱名流又是驚訝,又是興奮。
“是蘿蔔!”木寧夕糾正,拍拍黑駒子的長臉,豎起大拇指,讚道:“黑馬兒,你是最棒的!”
黑駒子傲傲地揚揚頭,那小眼神,就是兩個字:不謝。
營帳中,燃起的火把和篝火照亮了每一個角落。剛剛還有百人之多的營區裡此時連馬兒都沒有蹤跡。
當一小股北契散兵悄悄潛入營區裡,發現每一座營帳都空的。
“不好,我們中計了。”散兵的參將預感不妙,欲帶着人離開營區,卻發現他們的雙腿像墜了石頭似的,不能移動分毫。
散兵們也慌成一團,紛紛丟下武器,想要逃跑,卻發現根本拔不開腳。
“參將,怎麼辦?我們……我們中計啦。”
散兵們驚恐地齊看向參將。
參將怒吼:“看我幹什麼?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辦。看來……看來我們只有等死了。”
散兵們絕望地仰頭,攥拳。這不是真的!他們是奉赤聶將軍的命令前來堵劫扶柔公主的,他們沒有想要公主的性命啊。
就在散兵們失魂落魄,席地而坐等待被殺的時候,從遠方的黑夜裡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馬蹄閒步,帶着優雅的美漸漸而來。
騎在黑色馬駒背上的清麗女子環視一圈,笑盈盈地說:“放心,本公主不喜歡殺人。”
“扶柔公主,求你饒了我們吧。”
散兵們齊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哀求着。但他們的眼中卻沒有多少真誠。
木寧夕騎坐在馬背上,凝睇他們。
“蘿蔔來了,開工嘍!”
這聲頑皮嬌氣的呼喚聲在黎明前的曠野中傳得很遠很遠。
瞬時,數不清的黑衣人從天而降。他們動作敏捷,毫不拖泥帶水,將跪在地上的散兵一個一個丟入挖好的深坑中。
木寧夕跳下馬背,拍拍黑駒子的長臉,說:“乖乖的,去吃青草。”
黑駒子“呼嚕”一聲,果真跑到青草最豐盛的地方去飽餐一頓。
這邊,木寧夕揹着小手,在一個坑一個坑一個坑的巡視完,說:“填到胸口位置。”
“是。”
百名黑衣人用散兵們的武器將坑周圍的土往裡面填。
那些全身無力,眼睜睜看着即將被活填的散兵悔不當初,早知道他們該聽從同伴的話,千萬不要來招惹扶柔公主。聽說瓦朗關裡,這位公主親手剃光了輔政王的腿毛。
輔政王啊。那是僅次於他們北契國大王的人。別說剃了腿毛,就是輔政王拔下一根頭髮,在他們看來都是寶貝,要供着呢。
散兵們再次仰望頭頂不停轉悠的小女子。她這作死的,難道就不怕輔政王發怒,一刀砍了她的腦袋?
“公主,已經填埋好。”
黑衣人動作麻利,每一個北契散兵都被埋到胸處,露出頭,脖子和兩條胳膊。
“再踩結實點。”木寧夕指揮着黑衣人下去用力踩實了土。
黑衣人偷笑,公主真會玩。
挖坑,埋蘿蔔,填土,踩實……接下是什麼呢?
木寧夕望望天,黎明將至,東方已有微微發亮的跡象,但是預期中那抹粉紫色的霞光卻沒有。顯然,今日是陰天。
胳膊上被信陽侯劃破取血的傷口隱隱發癢,木寧夕狡黯而笑,說:“傳本公主的令,每個坑留下一人守着。直到下雨後再到營帳裡去躲雨。可以輪崗。”
“是。”
黑衣人傻了。公主怎麼知道會下雨?這天黑黑的,哪裡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不論黑衣人,還是散兵,全部都認爲:公主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