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安陽長公主先回朝陽閣去了。曦馨園裡,楚王和壽王靜默地守着,聽着木寧夕絕望的哀求,司徒天逍慍怒中的憐惜。
木寧夕小臉蒼白無血色,喃喃地動着青煙的脣,她執拗地無聲重複着那句哀求。
司徒天逍悲痛萬分的神情,赤紅的雙眸。
“殺了我吧。”
……
“殺了我吧。”
……
如同兜頭敲來一記悶棍,司徒天逍全身一震,剛毅的俊容露出難見的悲愴。
懷中的她決望地乞求在腦中久久徘徊,一次比一次清晰,直到變成輕飄飄的羽毛似拂過心尖最痛的地方,猶如抓不住的空氣,卻又實在的感覺到存在。
也許五年前的兩日相處,喜歡她靈動嬌俏的模樣,他早已情有獨鍾;五年之間,他念念不忘。試圖尋找有關於她的一絲一毫的蹤跡,可最終只得到“她還活着”的訊息;五年後,當她代替扶柔公主和親南晉,他再也不願錯失良機,他要守護在她身邊,生生世世地守着她、憐惜她。
“寧兒,你不能在我付出真心之後,棄我而去。”
懷抱中的她氣息微弱,彷彿下一秒便化作輕煙。司徒天逍極盡狂怒地緊緊抱着木寧夕。
“不要死,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相守。寧兒,我的寧兒,不要死,不要死!聽見了嗎?我要你活着!活着!”
活着?是啊,她也想活下去。上輩子她活的孤獨、辛苦;穿越而來,她活的憋屈。
她還沒有好好教訓樂月瑤呢,而且這身體的原主人的臨終遺願也沒有完成,她還有許多許多事情沒有做呢。
她也不想死啊,可惜……痛與死,她寧願舒服的死去,也不願忍痛的苟活。
原主木寧夕啊,我是穿越而來的“木寧夕第二”。真不對起啊,不能替你完成毀盡天下惡毒之人的遺願啦。別怪我,誰讓咱們天生是命薄的大美人呢。
不過,司徒天逍這個大酷男,雖然遇到危險總會臨陣脫逃去僞裝大壁虎,也說話不算話的沒保護好我。但是,我相信他,也請你同樣相信他。
司徒天逍,你愛的是原主木寧夕吧,與我無關呀。可我仍然寄望你是真心的。只有讓你痛徹心扉、恨意滔天,你纔會下狠手除掉那些惡毒的壞人。
請你記住,一定不能輕饒了樂月瑤,那個敢把我當成小菜鳥一樣虐待的臭心機婊。
好痛啊!上輩子溺死的時候,悶的胸口疼。這輩子臨死前,全身疼得像被丟入十八層地獄的熱油鍋裡。看來壞事做多了,她要被懲罰了。
贖罪吧,其實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子。
“冷!”
就像剛剛穿越來時從冰湖裡爬上來,她也是那麼的冷。不是說人的一生中,死亡時的那三秒鐘是最舒服的時刻嗎?爲什麼她現在又冷又痛又餓,一點也不舒服。
青線倒來溫執的清水,司徒天逍一下搶過去喂進木寧夕小嘴裡,卻半滴未進。急得他皺起了眉心,誘哄道:“寧兒,來喝些水暖暖身子。”
回答他的,依舊是木寧夕狀似無意地呢喃:“冷!”
顧不得男女之防,司徒天逍一口喝下熱水,對準那片青白乾裂的小嘴親了上去。
“主人!”
紫線看得膽顫心驚,萬一木寧夕的口中有血,那帶毒的血混入水中被主人喝下,後果不堪設想。
紅線上前,說:“主人,讓奴婢來吧。”
“滾!”
已喂入一口水,司徒天逍又含上第二口,對準小嘴又度水給木寧夕。
剛毅的脣碰上柔軟的脣,剎那間一股電流分別注入兩人的身體,爲一份悸動而震撼不已。他癡癡地貪戀她的美好,她傻傻迎接直達心中的萌動。
這是他們的初吻,溫柔而饜足。
“寧兒。”
司徒天逍呢喃着懷中人兒的名字,脣顫抖的在柔嫩的櫻脣上摩挲。低沉地呢喃着:“我的寧兒,我心愛的寧兒。”
“爺,別叫喚啦,太肉麻,小女受不了啊。”
木寧夕苦巴巴着一張小臉,嘟嘟嘴表示很嫌棄。
司徒天逍動作一滯,狂喜地看着醒來的木寧夕。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激動,低頭“波”一下又在蒼白的小臉蛋上親一口。
木寧夕抗議地擰緊眉頭,嫌棄地咕噥道:“爺,肉麻死啦。你看看你,那個傻樣兒!”順便賞他一個漂亮亮的大白眼。
肉麻?傻樣兒?
司徒天逍氣地煙了臉,竟敢嫌棄他,還罵他傻樣兒?如果不是因爲她身中劇毒,他一定好好地打她屁股。
“公主,你醒了真好。”青線拿來一塊熱棉帕爲她擦拭臉上的冷汗,“公主,我以爲你已經……”死了。欲言又止,不該怎麼說下去。
木寧夕淡淡一笑,忽然看見旁邊一道白影,不禁膽怯地縮縮脖子。待看清那人靠過來時,氣的她咬牙切齒。
“壽王爺,你沒事穿着白袍子站起來幹什麼。躲在角落裡裝死不行嗎?嚇得我三魂七魄散去一半。”
壽王爺嘴角抽抽,這丫頭才緩過氣來就變本加厲地作。他今晚都沒有從這屋子裡走出去過,怎麼可能會穿衣服?明明是她膽小,怪他嘍!
“寧兒,你……還痛嗎?”
司徒天逍的心仍然揪緊着,手臂稍稍放鬆讓她躺在懷裡更舒服一些。
木寧夕點點頭,“痛啊。只是喝了一些熱水,沒有之前的冷。”
青線倒來溫熱的水,“公主,再喝些吧。我去命人多準備些熱水,一會兒你泡泡身子。”
“好啊。也許今晚就是我的死期吧。女兒家來時乾乾淨淨,去時也要……乾乾淨淨。”
木寧夕暗暗咬牙,錐骨的痛比之前更加濃烈。
司徒天逍心又懸起來,“寧兒!”
“這樣不行。”楚王爺在屋中來回踱步,手無意間摸到腰帶,突然欣喜地大叫一聲,“有了!”
“你纔有了呢。”
木寧夕白了楚王爺一眼,看向司徒天逍,豎起大拇指討好地笑眯眯,“還是我家爺面對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外露霸王之氣!”
“哼,油嘴滑舌。”
司徒天逍抓過她翹起的大拇指到嘴邊狠狠咬一口,算是懲罰。但被心愛的人讚美,心裡還是很美很美滴。
瞟見男人臉上不自然的一抹紅暈,木寧夕嘿嘿偷笑,梗着脖子湊近他的耳朵。
“爺,你害羞個麼呀?”
“咳咳……咳。”
司徒天逍咳嗽兩聲掩蓋尷尬,抱緊懷裡的她,“乖乖躺好,難道不痛了。”
“痛啊。”
木寧夕點頭如搗蒜,又委屈地坦白:“我想做個快樂的鬼。”
也許是因爲她臉上視死如歸的平淡,也許是因爲她語氣中的毫無懼意,也許是因爲她來到他身邊的時間太短太短,也許有很多很多的理由……但是,司徒天逍只想要一個結局,讓心愛的她活着。
“寧兒,你養養精神,等夜深了,我們就動身。”
司徒天逍用袖子爲她擦拭額頭上的冷汗。
“去哪兒?”
憐愛地撫摸着她蒼白暗淡的小臉,司徒天逍的心在滴血。多少淚都倒流回心中,與血液混成一股戀戀不捨。
乾澀沙啞的嗓音依然醇厚的迷人,剛毅的脣緩緩吐出三個字。
“無花谷。”
木寧夕呆呆地眨眨眼,無花谷是什麼地方?似乎原有記憶中,也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
“不行,你不能帶她去無花谷。”
楚王爺突然出聲阻止,臉上更多的是擔憂。
司徒天逍眼中變得冷戾,“只要能救我的寧兒,隨她提出任何條件。”
“不行,太冒險了。”
楚王爺像熱鍋上的螞蟻,掏出腰間的令牌,說:“西都國每年會向我國貢藥,多數存在母后的宮中。不如……”
“楚王爺,沒用的。”
紅線忽然跪在地上,面露懼色地看向司徒天逍。
“請主人恕罪,紅線有事隱瞞不報,罪該萬死。”
司徒天逍眼中閃過一抹殺意,而楚王和壽王相視一眼,各自心中都猜到幾分答案。
楚王爺冷笑道:“司徒兄,看來此人留與不留都沒什麼用處,殺了吧,以絕後患。”
“王爺饒命,且聽奴婢詳稟。”紅線嚇的全身顫抖如落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
“說。”
司徒天逍沒了耐性,對跪在地上的人看也不看,一雙冷峻的眸子始終盯着木寧夕的小臉。可她卻一眨不眨地看着紅線,青白的小嘴噘起來表示她很不高興。
放在身前的雙手攥緊衣襬,紅線平復下慌亂的心跳,恭敬地回稟。
“主人有所不知,公主自嬰孩時便每日用毒奶餵食,從三歲起囚禁在寒洞,五歲時泡毒湯直到十五歲及笄之日。今年公主十六歲,此時她體中的毒百餘種,即便是解毒聖藥雪蟾丸也沒有用處。”
壽王爺震驚到憤怒,氣的大罵:“殺千刀的老毒婦,怎能如此對待一個不足三歲的孩童。”
相較之下,司徒天逍和楚王卻出奇的平靜。
司徒天逍以爲木寧夕已經對自己遭受的虐待麻木了,而楚王卻是震驚得久久緩不過神來,似乎有一個乎之慾出的答案。
“司徒兄,樂月瑤嫁來南晉,少不得有那個老毒婦的算計。我們不如先斬後奏,先把她給……”楚王爺手掌一翻,做了個“殺”的動作。
“不,王爺,她還不能死。”紅線急切地阻攔。
“紅線!”
壽王爺的儒雅氣質瞬時瓦解,如果紅線不是司徒天逍的屬下,他早就一掌劈死她,這個叛徒。
紅線給司徒天逍磕頭,哭訴:“請主人明查,爲了公主的毒,千萬不能殺了郡主。請主人允許,我去找她要止痛的藥丸。”
“去吧。”
司徒天逍異常的冷靜,揮揮衣袖,說:“沒要到藥丸,你也不必回來了。”
“是。”
紅線抹掉眼淚,不捨地看了一眼平靜的木寧夕,似是發誓地說:“請公主相信奴婢。”
沒有迴應。
木寧夕將小臉埋進司徒天逍的胸前,其實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看着紅線的眼睛,她竟有憐惜之情。紅線請她相信,要她相信什麼呢?
紅線的身影跑出院子,沒入漆煙的夜色之中。
“鬼一,跟着她。必要時,即刻斬殺。”
司徒天逍對着空氣下令。
“是。”
空氣中一道陰冷的聲音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