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夢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程止水瘋狂的面容還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夢中驚醒,腰腹的疼痛便是一陣陣的涌了過來,將她方纔還似曾夢見的東西盡數的推搡離開,只剩下有些朦朧的視野。
從被褥之中伸出手來揉了揉發疼的腦袋,稀薄的陽光順着窗紙和門縫照亮了整個房間。
看起來並非是自己熟知的房間,但身邊卻坐了一個熟悉的人。
“你怎麼在這兒?”陸蕁輕聲的詢問。
早已經因爲陸蕁伸手動作而醒來的賀蘭青玄同樣是打量着病牀上的陸蕁,見她的神智還算是清晰,這纔將她的被褥輕輕的掀開了一角,看了看裡面腰腹處並沒有滲出血來,這才放心。
賀蘭青玄沒有回答她,只是等待着陸蕁漸漸的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回憶起來,並且思緒也漸漸的被拉了回來,他這纔開了口:“昨晚,你殺了程止水。”
陸蕁的記憶突然就有一些模糊,但是回憶起昨天的事情,她輕輕的嗯了一聲。
旋即想到了什麼,有些詫異的看向了旁邊的賀蘭青玄:“你是怎麼知道的?”
當時她殺了程止水的時候,應該是沒有人在的纔是。
“蘇言才聽完了你們所有的對話,並且處理了程止水的屍體,連夜。”着重強調了最後的兩個字,賀蘭青玄對門外擺了擺手,外面的連翹便很快明白了意思,小跑着離開。
蘇言才?
陸蕁可從來都不記得他當時在那裡,但是昨天程止水有一番話令她在意,這便擡起手來反手抓住了賀蘭青玄的衣襟,將他的身子微微扯下來一些,低聲道:“鴛鴦刃是我們陸家的,我手腕上的這塊紅玉,是不是也是我們陸家的?”
沒想到陸蕁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但既然被戳穿了,賀蘭青玄便是面不改色的點點頭:“當時不過是試探試探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賀蘭青玄的回答似乎無懈可擊。
陸蕁也果真是啞口無言,只是憤憤的看着他。
“我之前是否告知與你,只有程止水一個人知道鳳無痕身上所需要的解藥?”賀蘭青玄的聲音在耳邊傳來,而他的手也從她的脊背下穿過,輕輕的將她整個人給託了起來,讓她能慢慢的靠在牀上。
“我知道。”陸蕁吸了吸鼻子,坐起來之後覺得嗓子鼻子都有些不舒服。
“那你爲什麼殺了他?”
“我若是不殺他,他就會殺了我。”陸蕁的聲音略微嘶啞,卻還是一字一字的吐字清晰,一雙眼裡更是沒有雜質。
看着陸蕁的眼睛,賀蘭青玄只沉默不語。
他早應該想到今日的事情,早應該對鳳無痕的病想出解決之策來。
“不過,鳳無痕的父親將解藥的配方寫在了涅槃塔頂的書中。”陸蕁輕聲道。
“當真?”賀蘭青玄眉頭一挑。
“當真!”陸蕁點頭。
“方纔爲何不說?”賀蘭青玄的目光有些發冷,一隻手也直接將陸蕁給拉到了自己的懷裡,低下頭看着她。
陸蕁將目光閃躲開來,她不過只是想以牙還牙,看看賀蘭青玄其他的表情而已。
“
那塔頂的盒子大概只有我能解開,你現在將我帶過去,免得誤了鳳無痕吃解藥的時間。”過了一會兒,陸蕁才擡手拍了拍賀蘭青玄。
賀蘭青玄點點頭,從旁拿了件衣服讓她披上,復而給她包了個斗篷,這纔將人大橫抱起。
堂堂九王爺,最近似乎總是被人差使。
但賀蘭青玄不僅不惱,反而甘之如飴,將人摟緊了些,來到門邊,被包着的人還知道探出手來開門,外面正在站着不少的護衛來保護他們的安全,一看見賀蘭青玄直接將人抱出來,紛紛側目,多看了幾眼。
陸蕁趕快將自己伸出來的手重新放回自己的斗篷裡面。
來到這塔頂,賀蘭青玄纔將陸蕁放了下來,讓她坐在斗篷之上將這箱子一個個的打開,隨後直接將三個鎖頭扔到了他的腳邊,從裡面拿出了一本小小的薄本,繼續道:“這裡面不僅有解藥的配方,還有鳳凰城所有的秘密。”
賀蘭青玄點點頭,將小薄本塞進了口袋之中,重新將人給抱起來,慢慢的往下走。
離開涅槃之時,陸蕁才輕聲道:“鳳凰門的情況如何了?”
“昨日鳳無痕已經下令讓他們將東西全部拆了。”賀蘭青玄抱着人往回走,想到昨日他和鳳無痕進入涅槃時,地上還綁着兩個看門人,便問:“那個白善怎麼了?”
“他拿着錢走了,百歲骨放出來了嗎?”陸蕁擡手揉了揉鼻子,往賀蘭青玄的懷裡又縮了縮。
“早就離開了。”賀蘭青玄無奈的揚了揚嘴角,復而想到了什麼,繼續道:“百歲骨之前砍下的那截胳膊上,有毒藥。”
陸蕁一愣,眼睛睜大了些。
“這麼說來,那個百歲骨當時是在保護我?”
賀蘭青玄不可置否,點點頭。
無論是百善的事情還是百歲骨的事情看起來都匪夷所思,幸好百善和百歲骨已然離開,不然她更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道歉,還是道歉。
回到房間之中不免又換了一次藥,依舊疼的她冷汗直冒,不過幸好連翹的早膳十分的豐盛,讓陸蕁的心情好了許多,酒足飯飽便直接躺下睡覺。
賀蘭青玄見她這副模樣,不過是搖搖頭,坐在一旁看着今日送來的信件,專心致志的完全不分心。
而沒有了程止水,肖大人和鳳無痕兩個人忙成了一鍋粥。
坐在書房之中,鳳無痕頭疼的看着面前從城中四處搜尋來的事件,包括這尋字人的事情已經不脛而走,瞞都瞞不住。
而涅槃中的東西被尋字人帶走的事情更是在短短兩日之內就傳遍了大江南北,速度快的令人咂舌,而鳳無痕自從從賀蘭青玄的手中將那小薄本看了之後,便直接將涅槃中的財寶都拿了出來,只留下裡面的一個冰棺不曾動搖。
而忙碌了許久,冬日消逝,春暖花開。
好不容易在大夫的允許之下下了牀,陸蕁不過換了一身簡單的衣服躺在旁邊的藤椅之上曬太陽,言昔也跟着躺在那裡曬太陽,章雄章厚爲了尋字人的名聲,又去偷了東西,青天白日的直接睡大覺。
賀蘭青玄在書房之中看着外面曬太陽的一大一小,有些無奈。
旁邊的鳳無痕好不
容易處理完了事情,端着小杯的鳳凰酒喝着,看見賀蘭青玄看向陸蕁的目光,輕笑着開了口:“你倒是也有如此有情的時候。”
“只盼你何時情竇初開。”賀蘭青玄涼颼颼的回了一句,收回目光,繼續看着手裡的信件。
鳳無痕連連嘆氣,低聲道:“你可知昨日太子派了人過來?”
“知道,不過是想讓你交權,以保鳳凰城平安。”賀蘭青玄頭也不擡,只是從旁邊的木盒之中掏出了一張信紙來扔給鳳無痕,上面已然將這件事情寫的詳詳細細。
嘴角一抽,鳳無痕只是嘆氣:“當年賀蘭氏爲了陸氏打瞭如今的江山,最後卻因爲我們鳳家想要保住鳳凰城的權勢,而將送入冰棺的陸氏給偷了過來,在賀蘭氏彌留之際相要挾,終於是保護了這鳳凰城的數百年平安。”
“這鳳凰城也自當繼續平安下去。”賀蘭青玄將手裡的紙條扔進了旁邊的水中,上面的墨水也順着那水消失的無影無蹤。
“爲何?按理說,這城應該給了陸家纔是。”鳳無痕不解。
“畢竟,賀蘭氏當年的遺詔只說,要讓這冰棺中的陸氏於她其盛名,還要在陸氏容顏褪盡之後將其歸還皇陵之中,如今的陸氏,已然扣上了尋字人的名號。”賀蘭青玄輕笑,想起了那涅槃塔牆上的那個大大的尋字。
鳳無痕終於是露出了適當的狐狸笑容,笑看着陸蕁。
陸蕁躺在藤椅上,捧着薄本,將這故事念給旁邊的言昔聽。
數百年前,民女陸氏出生於鳳凰城,賀蘭氏對其一見傾心,卻屢屢受阻。
賀蘭氏決意繼承小國的皇位,至此之後便一路開疆擴土,只爲將那鳳凰城歸於麾下,迎娶心愛之人,這一次戎馬,便是數年,陸氏年華老去,賀蘭氏卻執意與其成親,無論何處將其帶在身邊,征戰至死。
陸氏身染劇毒,不治身亡,送入冰棺之中,賀蘭氏爲其報仇奪連奪數城,當他迴歸京城,身患重病之時,鳳家爲保鳳凰城平安,將冰棺盜去。
賀蘭氏千方百計要將冰棺尋回,卻不得,只好鳳氏同賀蘭氏做了約定。
陸氏容顏褪去,歸於皇陵,一生默默無聞,日後定要讓她聞名於天下,無論何方法。
如此便保鳳凰城平安。
但如若陸氏子孫將陸氏帶回皇陵之中,這鳳凰城便歸陸氏子孫所有。
這便有了如今涅槃盛名,陸氏無名,賀蘭氏的第一代皇帝同樣無名。
“這樣一來,他們夫妻二人不是不能在一起嗎?”言昔似乎有些沒有聽懂啊。
“是啊,若是想要陸氏名聲在外,便只能將其留於鳳凰城中,但若是想要兩人同眠,也只能讓這亂世紅顏埋藏曆史洪流之中。”陸蕁緩緩的從這藤椅之上爬起來,遠遠的看向了不遠處的涅槃,低笑道:“其實……這個故事還有個秘密。”
“什麼秘密?”言昔馬上就湊了過去。
“陸氏並非無名,單名一個蕁字。”陸蕁輕聲的說着。
那冰棺之中的人和前世的她一模一樣,若是她沒有猜錯,那冰棺之中的靈魂,便是真正的陸吟雪,也是真正的陸蕁。
輪迴因果,誰有定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