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同夥剛點了點頭,圓臉青年這次沒有磨嘰,滿臉堆笑的道:“那這幅字畫就算你一千二吧”。
“一千二啊?”,葉歡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現在心中暗喜,就這一會兒功夫,葉歡已經斷定這小子在收藏這個行當裡整個是一雛,聽這小子報了幾件物品的價格之後就知道,對方完全是在瞎蒙。
葉歡口袋裡就裝了一千整,這還是他積攢了許久纔有的。想到這,他嘆口氣道:“老闆,你看你這幅字畫破損的相當嚴重了,能不能再便宜點?”。
“這樣啊......”。圓臉青年猶豫着,現在他到不是拿勁,平時難得開張一次,他是真的在乎這些錢。其實這幾個小混子壓根也都不是玩古董的料,他們白天學人家練攤,賺幾個銀子,晚上轉手又送給迪吧,網吧的老闆去了。
“這幅字畫算你一千一,那個壺減去二十,這是壓箱底的價格了”,圓臉青年擠牙膏般難受的說着。
葉歡在對方考慮價格的時候,一直用他那堪比X光射線的眼睛在掃描那張橫幅。這幅草書的詩卷字幅上除了留有作者印鑑的四個古篆字圖章之外,在左下角壓縫處還留有幾枚不同風格陽刻小篆體的收藏鑑賞印。其中一枚鑑賞印看上去顯得格外的新,乍一看會使人覺得這幅字幅就是贗品。
葉歡清楚的記得自己的教授說過這樣一件事:國民黨時期北京故宮成立了一個鑑定委員會,現代傑出的國畫大師黃賓虹當時是書畫鑑定委員。
當時他看到一張宋徽宗的《聽琴圖》,像新的一樣,就認爲這張畫是假的,是贗品,就將這幅字畫打入了“另冊”。所以國民黨逃離大陸將名貴字畫運去臺灣的時候,這張畫倖免於劫。
解放後經過專家集體的鑑定和考證,認爲這件東西是真品。現在成爲故宮收藏的國寶之一。所以,單看一張字畫的成色或是印鑑是新的就認爲是假的則欠全面,辨證。
實際上保存好的東西還是有的。如印章,西漢時期的金印和銀印就跟昨天做的一樣嶄新,如果一看印很新,就下結論是假的,那就犯了一個大錯誤。
葉歡暗中正津津有味的品鑑那幅字畫,猛然聽見這染着一撮紫毛的非主流小子只給自己便宜了一百塊,氣的差點跌了個跟頭,不想這小子還是個周扒皮......
有心再想裝模作樣的和這小子壓一下價格,但這幅字畫畢竟是葉歡第一次撿到的漏,他也不敢粗心大意的玩過火,要是時間長,碰上同行的過來搶貨就麻煩了。
沮喪的嘆口氣,葉歡道:“行,老闆,就按你說的價格。但我今天身上只裝了一千塊,這樣,你把貨帶上,跟我一起去拿錢”。
圓臉青年和他身邊的幾個小混子同夥聽見葉歡爽快的答應買下自己的物件正一肚子高興,在他們看來,這些破字畫都是懵人的破爛玩意,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凱子上當受騙,他們晚上又有銀子去瀟灑了。
不想對方身上帶的銀子少了點,“一撮紫毛”頗爲懊惱的甩了一下頭,小眼睛四處滴流亂轉了幾圈,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哥,跟你去哪裡拿錢?要是太遠就算了”。
葉歡看着這小子擔心的模樣,嘴角不由的笑了笑。幾個小混子害怕不是沒有道理,玩古董收藏的行當裡表面看上去都是文化人,一副閒情雅緻的模樣。
但背下里爲了銀子黑吃黑,敲悶棍的事情發生的也不少。特別是涉及到一些盜墓集團玩的“鬼貨”,或是從文物部門和私人手中弄來的“賊貨”,這裡面兇險性相對就提高不少,稍不留意就能玩個閃失出來。
碰上這種倒黴事的苦主這時候別說手中的銀子,關鍵時候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算是祖墳冒煙積德了。
“不遠,幾步路的功夫,就在前面的珍寶軒”,葉歡說着還用手一指前面自己工作的店鋪。
“珍寶軒?”。
幾個小混子模樣的人明顯愣了一下,半晌,“一撮紫毛”才眨巴着小眼睛期期艾艾的道:“大......哥,您......您是候總的兄弟?”。
葉歡沒在道上鬼混,想不到侯羣的名字居然有這麼強大的威攝力,於是輕聲笑道:“算不上兄弟,我只是幫侯老闆打下手的小夥計”。
葉歡要是表現的耀武揚威的模樣,幾個小混子估計還認爲他只是個狐假虎威的主。但他說的那麼卑微,表現的越謙虛,那幾個傢伙反而心裡越沒底。
“一撮紫毛”臉上發出諂媚的笑容,慌不迭的從兜裡掏出嬌子煙,遞了一支給葉歡:“大哥,來,您抽支菸,沒什麼檔次,您別見怪”。
看着葉歡依然笑臉平靜的接過自己的香菸,這小子愈發認定對方這就是從容淡定,是大將之風。在陪着笑臉的同時,身子都不自覺的躬了下來。
不怪這幾個小混子害怕,目前侯羣在成錦市算是有數的幾個混的相當風生水起的狠角色。經營着包括酒店,夜總會之類十分賺錢的娛樂場所,這家新開的珍寶軒只是他初涉玩票性質的一家店。
除了手下有一幫爲他在社會上打殺的小兄弟,侯羣這些年在官面上還結識了一幫人爲他保駕護航,他要是想吞了這幾個小混子手上的物件到確實很容易。
“大哥,您剛纔說身上只有一千塊,我這幅字畫和那把壺加起來就算您一千塊整,您看這樣成不?”。
小混子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臉,略躬身子說着話,小眼睛還不停的打量着葉歡的臉色,生怕對方獅子大張口。
葉歡略微愣怔了一下,幾個小混子那滿臉懊惱,難看的模樣盡入眼底,他不由的在心裡苦笑了起來。腹誹道:靠,老子是想來撿漏,這怎麼突然就好象變成草泥馬的敲.詐了?
“行啊,哥們,我也不佔你們便宜,我身上只裝了一千塊,就只拿你這幅卷軸,那壺我就不要了”。
葉歡爽快的說完,從兜裡將自己的一千塊錢掏出來交給對方,俯身抓起那幅黃庭堅的《臘梅三詠》,轉身就走。他心裡壓根就沒想過要那紫砂壺,從頭至尾都是怕人家知道自己真實想法的一個幌子。
背後這時還傳來那幾個小混子紛紛的議論:看到了沒,這大哥是候總的兄弟,真仗義,要是換了其他人,估計早就連皮帶骨的全部把我們的貨給吞了,你看看人家,一個大籽兒可都沒少我們的......
葉歡這時侯也不管別人說什麼了,他內心一陣狂喜,表情卻強裝平靜的將自己身上那件不值錢的茄克衫脫下來裹着卷軸,悶着頭,撒開腳步往家裡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