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馗首雲淡風輕的說話,好像沒事人一樣,一時間使得狐狸姐妹轉悲爲喜,張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風馗首,終於破涕爲笑,最後滿臉愧色的低下頭,低低說道:“公子,阿狐阿狸也是迫不得已……公子不要從此記恨我們!都是阿狐和阿狸的不好……”
風馗首靜靜的看着,看見兩姐妹眼裡真是的慚愧,乃是發自內心,面上一笑道:“我是黑白不分的人麼?誰對我好,對我不好,我最是清楚!阿狐,阿狸,乖乖不要難過了!這樣淺顯的事情,誰要害我,我還看不明白麼!思靜小姐,可否解釋一二呢?”
秦思靜和蘇浩都要算計他,尤其是那蘇浩,恐怕殺了他的心早有了,此刻面上雖然一派泰然自若的樣子,心頭卻無比驚訝。
地煞陰蟲,乃是一種奇邪的毒蟲,本是蘇浩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得到一隻,小心豢養,以備陰人害人。但凡被其咬中,便有一絲陰毒入體,敗壞體內真氣,化爲地煞陰氣,能夠把一個堂堂仙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更是腐蝕經脈,破壞體質,侵蝕血脈,把一個人活活耗死。更爲可怕的是,那陰毒會在體內逐漸壯大,每過一刻對中毒者的傷害便會加深,而且極難煉化,上仙修爲也抗不過三日。
但是此刻,秦思靜與蘇浩眼裡的風馗首安然無恙,好似被蚊蟲叮咬了一口,簡直不痛不癢,更看見手掌上一隻雪白小蟲,美美的享用了地煞陰蟲,非但沒有中毒,反而在風馗首手掌上扭擺,打滾,一副頗爲受用的樣子。
兩人怎能不驚。
“我可欠了你什麼?我可冒犯了你?竟要用此下三濫不入流手段對付我!大瑞國公主如何?惹我風馗首一怒,屠了滿船上下,片甲不留也在所不惜!”
風馗首一聲冷笑,說出狠話。
自遇到秦思靜,他便充當濫好人,屢屢助她,雖然抱着玩心,但遭了別個算計,心頭窩着一團火,濫好人也火冒三丈。
“你沒欠我什麼,更沒冒犯我,只是你的一切,實在太過驚豔,我雷州幸得白龜授道的絕世天才也不過如此,我只是有些事情想求風公子而已!”
秦思靜語氣柔軟,既不爲自己下作手段慚愧,也沒有被揭穿的惱怒,極其自然,簡直如同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般。
“求我?!有事好商量嘛。哦,對了,還有你這個蠢材蘇浩,不要在我面前暴怒你的殺意,不然會傷到自己!”
風馗首語氣冰冷,但他的心境圓潤空明,毫無破綻,使得秦思靜和蘇浩根本瞧不出他的心思,神秘極了。
“混賬!”
蘇浩向來自視天才,能入得大瑞國國教雷韻宗,還能晉升爲真傳弟子,便是其天才的明白昭示,而且乃是國相之子,出生貴族,從來自覺高人一等,哪能受得了被罵蠢材的羞辱,登時一臉蕭殺,騰身而起,殺氣騰騰的喝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在我蘇浩面前指手劃腳,找死!”
說話間,便掐了法決,要給風馗首一個天雷轟頂,教訓他,給他一個下馬威。
風馗首冷哼一聲,雙手抱在胸前,理也不理蘇浩,眼裡紫芒忽然一閃,打在蘇浩面門之上,使得正要發難的蘇浩臉色一邊,哇的慘叫一聲,面泛慘白,張口噴出道道血劍,跌坐席間,驚怒交加的看向風馗首,一口怨氣實在咽不下去。
風馗首冷笑道:“蠢材就是蠢材,早說了不要在我面前露出殺氣,會傷到自的!這回信了吧!”
秦思靜如同看客,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使得風馗首心裡一聲冷笑道:“這女人,看似多情其實無情,鐵石心腸,桃花皮囊,包藏禍心啊!”
“禍心宗的魔道,你倒是兇的可以!實在是不想活了,你能活着走出滁潦海,恐怕神仙助你也不得!等死吧。”
蘇浩突然一臉森森笑意,合着嘴角流血,猙獰說話,叫人厭惡。
大笑一聲,風馗首冷笑道:“禍心宗是什麼東西,給我扣魔道的帽子,小心我順水推舟,真做一回魔道,要你蘇浩從此人間除名!”
說話間,風馗首一身殺意升騰,簡直無法無天,驚得秦思靜和蘇浩身上由不得自己,生出一層雞皮疙瘩。
壓在心底,由來已久,日積月累的恨意爆發出來,豈是這些咬着金磚,披着光環,自視得天獨厚之人所能想象。
蘇浩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咬着牙惡狠狠道:“只怕你沒那個本事,更沒那雄心豹子膽!”
“是麼?”
風馗首一聲大笑,手裡一擊天龍真氣炮挾着道道龍吟,猛撲向蘇浩面龐,居然要一擊打碎他腦袋,把蘇浩的一切都當成狗屎,一文不值。
“啊……”
蘇浩狂叫一聲,沒有哪一刻,他的威嚴他的話被人如此賤視,更沒有幾個同輩之人敢在他面前指手畫腳,還是打他臉。
無盡的羞辱化成憤恨,使得蘇浩完全爆發,哪管什麼風度,全身真氣爆發,化成道道怒雷,絲絲電流,劈啪作響,全身毛髮暴起,一手握住一顆巨大雷球,噼裡啪啦拍了過來。
風馗首手臂連動,雄渾的真氣層層爆發,天龍真氣炮十倍數量打出,那兇悍模樣,隱隱有幾分毀了整個萬花船的意思。
雷球與天龍真氣炮撞擊,爆炸連連,使得船身搖晃,秦思靜和阿狐阿狸等根本不敢插手,更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遠遠的躲開。
蘇浩禁不住衝擊,遭受着狂轟濫炸,連連後退,反觀風馗首不動如鬆,氣定神閒,揮手間,龍吟陣陣,立於不敗之地。
奈何蘇浩境界高了風馗首兩重,結結實實的上仙修爲,卻遭了風馗首勾動心魔的一眼逼視,早就心煩意亂,神志不寧,實力完全發揮不出,操控真氣原本遊刃有餘,很是精湛,現在卻虛浮雜亂,簡直漏洞百出。
修真之人,心境實在太重要了!
穩定的道心,任何時刻都是不可或缺的,不然非但道不能寸進,連與人鬥法打鬥,也要吃大虧。
待到蘇浩搖搖欲墜再難堅持,一身道袍早被打的一派襤褸,風馗首才一擊尊龍出海,如浮光掠影一般,飄忽一閃便到了蘇浩面前,五指張開,劈手便是一巴掌抽了過去。
打的實在過癮!
蘇浩直落入海里,恐怕已經不省人事。
“退讓隱忍之道,你還不夠!最最不該,你竟然要我死在滁潦海上,殊不知自己不是我的敵手!我若是你,必然招來幫手,從長計議。果然啊果然,食肉者鄙!”
風馗首看也不看在水面漂浮的蘇浩,轉頭看向秦思靜,冷聲道:“你可知什麼叫仁至義盡,什麼叫匹夫一怒?”
秦思靜咬着嘴脣,幾分害怕的看着風馗首,那份雍容自信居然還掛在臉上,許久之後忽然道:“你越是這樣,越是沒有希望!你想殺人?其實,你一個人也殺不了。現在,恐怕你連萬花船也走不下去!”
“是麼?”
風馗首冷笑一聲,一點也不相信,非但如此,他立刻便要揚長而去,沒想到卻是被阿狐阿狸一左一右拉了衣角,連連對他搖頭,滿臉的悽然。
風馗首一愣,陡然感到從萬花船上,突然升起三道兇悍氣勢,壓迫過來,居然使得他心頭一緊,渾身一陣難受,心裡一塊大石猛地壓了下來。方止了身形,緩緩的回過頭,看向秦思靜。
秦思靜一臉的微笑,手裡摺扇緩緩搖動,溫言軟語道:“不走了麼?”
“不走了!”
風馗首點了點頭,眼神裡的桀驁不馴漸次化爲空明平靜。
就算他要走,恐怕也走不得了。
“你也糊塗了吧!我既然能搬來蘇浩這樣的人,難道就不能帶更厲害的幫手來?!不得不說,你最後教訓蘇浩那幾句,很是精髓,實在是簡單有效又實用!”
秦思靜氣定神閒,一點也不着急的樣子,宛若掌控棋盤,指點江山一般。
“看來我倒是獻錯情了,一切表面上的危險其實你都不放在眼裡,只因爲萬花船上有高手坐鎮。我實在是糊塗!你要圖我什麼?居然擺了這麼大一盤棋!”
風馗首暗暗回想近來一切事端的來龍去脈,發現他不經意間跳入了別人的圈套,心頭不由得浮現起秋蝶姑姑當時的說話:“行走在外,清靜爲上,不要節外生枝!”
原來自己隨心所欲,要去學那玩世不恭的浪蕩子,是大大的錯誤,秋蝶姑姑所謂的清靜爲上,恐怕比心如止水的境界還要高妙,他現在心頭有了一絲感悟,果然是吃虧上當方覺悟啊!
“這倒不然!你出手助我,原本我是極其感激的,因爲正是你的出現,幫我避免了船上高手露面,很好的替我掩藏了實力。你出現的太巧了!只是,你的一切實在太過出乎意料,層出不窮的手段,雄渾到遠遠超乎境界的真氣,尤其是那一手勾動心魔的手法,一切的一切,實在叫人震撼,叫人嫉妒,叫人想一一拿來。我不得不要對你做點什麼,因爲我實在不想放過你!雖然地煞陰蟲毒你不得,我便不得不露露底,強把你留下,不信你走的出去,堅信你識時務,知道救命之道!”
秦思靜說的冷酷,展現了內心的冷酷想法,使得風馗首心頭立時浮現“蛇蠍美人”四個大字,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回去休息吧,風公子!好好想想自己的處境,做好決斷。阿狐阿狸,照顧好風公子,不得馬虎!”
秦思靜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那一刻,風馗首忽然發覺到秦思靜有一種強烈的渴望,猛然暴露了一下,一閃而逝。但到底是什麼,他察覺不到,也沒機會去一探究竟,長嘆了一聲,挾着阿狐阿狸回了船艙。
幾分蕭索的跌坐在牀上,風馗首額頭上居然冒着一層細密的汗水,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秦思靜居然圖謀他一身法門,現在明顯軟禁了他,是給他一絲服軟的機會,讓他主動交出來,乖乖的就範。
但是,這卻不是燃眉之急。
風馗首現在的處境,只有他自己最明白,簡直糟糕到了極點,糟糕到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