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
不說話,不是意味着單純地沉默,也不是兩邊相僵時自己埋起了頭。
礙於情分,
礙於面子,
礙於身份,
說話不合適,
就乾脆裝聾作啞,
這是大部分人的基礎畫風,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但這不是贏勾的畫風,
他不說話,
不是因爲不方便說,
純粹是,
懶得嗶嗶。
記憶畫面,
在此時如同一鍋水被燒開了一般,開始沸騰起來。
可能,
眼下,
在這個記憶畫面中,
無論是坐在地上的鶯鶯,
還是矗立在那裡精緻美麗的背影,
心裡的感覺,
居然有很大的相似,
那就是彷彿在此時,
這兩個女人,
都覺得自己是一條敗犬。
之前對立的兩個女人,一起有了悽悽的感覺。
記憶畫面,開始扭曲起來。
宛若一輛轎車,徹底失去了束縛,開始自己加速,駛向未知。
而在外頭的現實之中,
鶯鶯左手掌心的位置,
原本還存在的那道傷口,
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癒合。
一是請君入甕,
二是甕中捉鱉。
笑得最好的,其實真的不如笑到最後的。
也是了,
一個能對着奈何橋上那位說出“如果不是當初我的金子進入了你的體內,你怎麼可能活到現在”鐵憨憨,
又怎麼可能會爲了一個女人,
提前謀劃到這種地步。
他有這麼無聊麼?
祭壇旁邊,那枚之前從鶯鶯額頭位置脫離出來的金色印記,依舊在組織着陣法,沒把黑影和那道藍色的風給鎮壓回去,只是繼續保持着這種凝滯。
而周澤,
跪坐在地上,
很是平靜。
也就在此時,
一股熟悉的力量開始如同潮水一般,席捲而來,瞬間充斥着周澤的四肢百骸。
很熟悉的感覺,很熟悉的節奏,
伴隨力量出現的,
還有那個熟悉的話語:
“爲……什……麼……不……引……爆……泰……山……”
問題很尖銳,
但卻又像是失去了最尖的那個頭兒的樣子,
已經戳不傷人了,
因爲周澤在可以做主的時候,沒有去引爆體內的泰山,選擇了放棄。
跪坐在地上的周澤搖搖頭,
沒有說話,
在這個時候,
無論回答什麼,
都覺得很羞恥,
給人一種蓋蓋的感覺。
尷尬得如同許娘娘那般,
明明一切正常,
只是因爲長得好看,
所以無論在做什麼,都給人一種他很嫵媚他在勾引你犯罪的既視感。
周澤站了起來,
原本疲憊的眼眸,
變得清澈且堅定。
祭壇邊的黑影看到這一幕後,似乎又迅速變得激動了起來,但還沒等他開罵,開噴,周澤就伸出手,抓住了前面懸浮在那裡的金色印記。
這是屬於那位的印記,
曾凝聚過當時那個時代的無上威嚴,
後世皇帝以爲弄個玉璽,就可以號令天下無敢不從。
但只有那個年代,那個人的這枚印記,
才能使得這天上地下,人、魔、鬼、神,莫不遵從!
當年的贏勾本人,也曾在這枚印記之下,率軍衝殺。
這是一個時代的意志,
哪怕是到了現在,
依舊可以呼應這裡的陣法。
帶着些許的追思,
些許的懷念,
周澤伸手,捏碎了這枚印記。
美好的東西,殘存的東西,不應該被放在珍藏館閣裡隔着玻璃讓人去一次次褻瀆,
對於贏勾來說,
直接捏碎它,
才得以讓它的美徹底凝結。
陣法停止,
剛準備開罵的黑影愣住了,他恢復了自由,這自由,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周澤沒搭理他,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只是輕輕地揮揮手,
喊了聲:
“來…………”
清風徐來,
那一縷藍色的風在失去束縛之後,直接來到了周澤的掌邊,圍繞着周澤的左手手掌流轉。
也就在這時,
花狐貂終於被小男孩攥住了一條腿,
小男孩身上出現了好幾個血窟窿,
但他依舊不爲所動,
當他抓住花狐貂的一條腿之後,
花狐貂也不敢動了。
它的優勢,在速度,也在於由速度衍生而來的攻擊力。
然而,一旦近身後,它身體和性格上的缺陷,就會直接成爲它的死穴。
小男孩伸手,在花狐貂的毛髮上輕輕地摸了摸,
道:
“現在在我這裡斷條腿,總比接下來在那位手裡斷了命要強吧?”
花狐貂瑟瑟發抖,
回過頭,
看向了後頭,
它也感知到了,
事情,
似乎已經背離了它一開始的感覺,徹底陷入了失控。
它又回頭看向了面前的小男孩,
委屈巴巴的樣子,煞是可憐。
而小男孩卻很殺風景的搖搖頭,
道:
“賣萌沒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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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盤膝坐在地上的鶯鶯站了起來,
睜開了眼,
眼中,
滿是清冷。
在記憶畫面裡,
她可以去哭,可以去笑,可以表露出屬於自己的小女兒心態,
但在人前,
她自然而然地會變回那個高傲的公主。
其實,
越是落魄的王公,就越是在乎這種東西。
因爲很可能,
他們真正剩下的,
也就是這點東西了啊。
她舉起手,她打了出去,只是,這一次的對手,不再是那條瘋狗,也不是那隻看門犬,而是她原本想着是在等着她回來,二人一起生活的那位。
周澤繼續向前,
鶯鶯的拳頭揮舞過來時,
他的身邊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屏障,
這一拳,
實打實地威力,
卻像是陷入了泥沼中一般,直接被化解掉了。
周澤這才伸出自己的手,
抓住了鶯鶯的手腕。
一切,
簡單得宛若是老鷹捉小雞那般簡單,
就像是先前安律師剛進來面對鶯鶯時的翻版。
其實,
不是因爲贏勾的力量恢復了多少,也不是因爲那位的力量被削弱了多少,純粹是因爲,當左手傷口復原之後,不光是將那位完全封印在了鶯鶯的體內,同時也隔絕了其對外界的一種感知。
這直接導致其,
在利用這具身體時,
完全沒辦法發揮出先前的實力,
最終,
形成了這般一邊倒的局面。
抓住手腕,發力,捏開其手指,
而後,
目光所及,
那一縷藍色的風順着意志直接砸入了進來,砸在了那道掌心的位置。
以泰山之力,
強行轟碎其意識,
其餘的,
既然帶來了,
那就該留下的就都留下吧。
不能忙活了這麼久,什麼都落不到。
至於到底是毀滅哪個意思,保留哪個意識,
周澤沒說,
也沒有去指引,
因爲他清楚,
這座泰山,
它自己分得清楚,
畢竟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又怎麼可能認得錯人?
風是泰山,泰山如風,
直接碾壓了下去!
鶯鶯眼眸裡的清冷開始震顫,
她看着面前的他,
開口問道:
“爲什麼?”
周澤不爲所動。
“爲什麼!”
再一次的質問,
依舊沒能得到迴應。
這不是言情劇裡的你儂我儂,也不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之間的矛盾衝突。
這裡是冰冷冷的祭壇,沒有鮮花,也沒有柔和的鋼琴曲調,最重要的,也沒有人無聊到剛好拿着鏡頭準備記錄接下來的一幕幕。
沒有表演的需求,也沒有表演的必要。
黑影在四周遊走,他想離開這裡,因爲現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此時周澤,也就是那位的目標,全在那頭女殭屍以及女殭屍體內的那位身上。
他似乎成了一個透明人,
而且兜兜轉轉這麼久,
折騰來折騰去的,
自己居然得以變成了“自由身”?
雖然還很虛弱,雖然還很單薄,
但他真的是自由了啊!
只是,
他並沒有多少自由的喜悅,他最終也沒選擇直接離開逃走,他只是默默地滯留在這裡,他想看看事情的發展。
想看看,
那個之前一直沉默,一直裝傻,被自己罵了一路的傢伙,到底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其實,
最重要的還是因爲,
半張臉並不認爲自己現在這個狀況,對方真要抓自己時,自己能夠逃得掉。
沒有人比贏勾更清楚,這座泰山,對於靈魂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
所以,
眼前鶯鶯體內的那位意識,
距離被徹底磨滅,
真的只剩下時間的問題了。
鶯鶯的眼睛,帶着絕望、帶着淒涼,帶着憤恨、帶着不甘,
褪去了高傲,
迎來毀滅時,
她終究還是露出了自己最爲本質和純粹的一面。
“這只是我的一道影子,是我的一道背影!
贏勾,
我現在願意主動退出這具身體!”
這纔是,畫面中,她只有背影的原因,因爲這真的,只是她的影子而已。
周澤還是沒回答,
卻搖搖頭。
笑話,
都是送到嘴邊的肉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你好狠的心。”
這句話,聽得遠處依舊抓着花狐貂一條腿的小男孩微微皺眉,
俗套了啊。
“我和你一樣,也在沉睡,也在舔舐着傷口;
但這一次,
你這般決絕下去,
等待你的,
將是來自我以後的不死不休!
我終將甦醒,
我會甦醒復原得比你早!
你知道我是誰,
你也清楚我的身份,
真的要,
做得這麼絕麼?”
周澤目露思索之色,
這一刻,
他終於開口了:
“我……知……道………你……是……帝……姬……”
“呵,看來你沒忘,那你也應該明白,我身邊的遺澤,比…………”
“但…………你…………叫………什…………麼…………來…………着…………”
“…………”旱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