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只是可以幫他醫治身體的傷勢而已。
冥寒閉上眼睛,靜靜感受着源自夏晴的力量在自己體內流動。
這股力量極其純淨,極其溫暖,如甘甜的泉水,滋補着他的五臟六腑和經絡血脈。
彷彿是無邊黑暗中的一束光。
經過一天一夜的休息後,冥寒已經恢復了一些,雖然還有傷在身且功力大降,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今天,日光晴好,海面上,萬里無波。
適合出航的日子。
冥寒一大早便帶領大軍出海,一排排大船浩浩蕩蕩前往雲城。
夏晴也被帶着,和冥寒在一座船上。
夏晴倚在憑欄上,望着陽光照耀下波光絢麗的海面,卻已沒有了來時隨意的心境。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對是錯,昨天幫冥寒療傷時,她尚且還能無愧於心,恩怨分明,可現在,面對越來越近的雲城,她懷疑自己錯了。
或許她不該幫他療傷,應該想辦法讓他傷勢更嚴重些,讓他無法下牀走路,便無法來攻打雲城。
這一次,她前所未有的困惑。
究竟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對她個人而言,冥寒並沒有真正傷害過她,甚至還不顧自身危險救過她。
可對雲城百姓而言,冥寒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是該被千刀萬剮的大惡人!
善與惡,對與錯,或許本就沒什麼明顯的界限。
冥寒穿着一身純金打造的戰甲,走到夏晴身旁,開口問道:“你怕嗎?”
夏晴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扭頭看了他一眼,轉移話題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打扮很土鱉?”
“土鱉?什麼?”冥寒完全無法把自己和那種愚蠢的動物聯繫在一起。
“黃金打造的龜殼,炫富神器,暴發戶必備!”夏晴一臉鄙視的掃着他這一身黃金戰甲,心想自己活了兩輩子,還從來沒穿過這麼貴重的衣服啊,真是又貴又重!
冥寒聽得更加一頭霧水,“什麼意思?是在罵本王?”
“你想多了!我只是嫉妒,深深的嫉妒!我還從來沒穿過這麼貴的衣服!”夏晴隨口說道。
“哈哈哈!”冥寒長笑一聲,“這有何難?你若想要,本王送你一件天下最貴的衣服,比黃金珍貴,比玉石無價,普天之下,僅此一件!”
“是嗎,有這等寶物?”夏晴頗爲不信。
“有!你且等着!”冥寒信誓旦旦的承諾。
他耀眼的紅眸中竟綻放出一絲寵溺的光。這點寵溺,讓夏晴渾身一僵。
榮江經由雲城流入東海。
雲城,這座濱海小城並不富裕,百姓主要以打漁爲生。這裡盛產珍珠和各種魚類,每年要定期向皇室進貢一部分,剩餘的部分則輸送到全國各地,供權貴階層享用。
雲城的防守很弱,因爲這個時代極少進行海戰,大家都不會想到會有人突然從海上進攻。
雲城的百姓們日子雖然清苦,卻安居樂業,他們依*,以大海爲生,每天划着小漁船在海上漂泊打漁。
這片海域已經安詳了太久,極少被戰火波及。
然而,今日,卻是雲城的災難日。
天剛破曉不久,便有浩浩蕩蕩的大船自無邊的海面上出現,以極快的速度逼向雲城。
很多正在海面上打漁的百姓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大船,他們好奇的彼此議論着。
“這麼多大船,難道是天照國的商隊?”
“天照國的商隊最多一次也只有五條大船,這些看上去,起碼有二十條船!”
“如果真是天照國的商隊,我們這次可就發了!他們一定會購買大量的東西,我們快加油捕撈!”
天照國注重商貿,經常和其他三大國互通有無,天照國商隊的足跡遍佈天玄大陸,甚至曾經跨越遠洋,到達過西幻大陸。
天照國商隊也經常出入雲城,而漠國和西涼人則很少來。所以,對雲城百姓而言,從海上駛來的大船,一般都是天照商隊。
所以,他們並不害怕,反倒很開心,因爲又可以賣出去很多東西,換很多銀錢。
漁民們划着小船,小心翼翼的靠近商隊,準備熱情的打招呼。
以往天照商隊裡的人都很和善,當受到漁民們熱情招呼的時候,他們都會道謝,一點也不像其他權貴人士那般高高在上。這也是天照商隊在雲城極其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然而這次,當漁民們靠近,看清大船上的景象時,一個個驚呆,不敢出聲。
這些船上,沒有言笑晏晏的商人,有的只是一排排站姿標準表情冷漠的士兵,他們有的持刀而立,有的端着弓箭,看這些漁民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一樣。
冥寒冷眼掃了一眼前面破敗小船上的螻蟻們,口中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符:“殺!”
夏晴的聲音幾乎同一時刻響起,“且慢!”
但是在這樣的場合,她的話起不到絲毫作用。士兵們只聽從冥寒的命令,“殺”字一落,便開始放箭。
剎那間,平靜的海面上想起陣陣慘叫聲。
夏晴很想閉上眼睛不去看,但她沒有。她一直睜着眼睛,看那些樸實的漁民在無情的箭雨下露出絕望的神情,看父親將兒子緊緊護在懷中,用自己的背擋住整片箭雨……
夏晴緊緊咬牙,她一向自認爲冷血,卻終究不是冷血之人。
看到這些手無寸鐵的普通漁民像羔羊一樣被屠宰,她覺得特別難受。尤其是想到這些死去的漁民家中有老有小,她便更加自責。前世她便是孤兒,非常清楚那種沒有父母的痛苦。
冥寒,這個惡魔,或許她錯了。她就該不顧一切的殺死他,哪怕賠上自己的性命。
她不想做英雄,但更不想看到這樣毫無人性的屠殺。
冥寒轉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夏晴。
她臉上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表情,有憤怒,有悲憫,有懊悔,有決絕,有痛恨,有厭惡……
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冥寒看得心越來越沉。
“你想救他們?”冥寒略帶嘲諷的問。
夏晴強壓下對冥寒的殺心,雖然她心底恨不得他立刻去死,但她知道,現在這種時刻,越是觸怒他,他越會瘋狂的殺人。夏晴故作平靜的扭頭看向他,“我只是覺得,可以先將他們抓起來,盤問清楚雲城的情況!”
冥寒看着夏晴萬般複雜的表情在一瞬間歸於死樣的平靜,心中莫名堵的發悶。
他寧願看到她義憤填膺的咒罵自己,或者爲了這些螻蟻低三下四的祈求自己,也不願看到她隱藏所有真實的情緒,故作平靜的面對自己。
他很想撕碎她的僞裝。 щщщ¤ Tтkд n¤ CO
“雲城的情況,本王很瞭解,不需要詢問這些卑賤的螻蟻!”冥寒冷聲回道。
夏晴依舊平靜,“是,王爺!你想殺便殺,不需要詢問我這等螻蟻!”
冥寒臉色變得無比陰沉,“你和他們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誰不是兩隻眼睛一張嘴?王爺不必高看我,我擔待不起!”夏晴冷冷的回道。
“本王說你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你是本王看中的女人,待此役結束,本王便昭告天下,封你爲戰王妃!”冥寒擲地有聲的說。
“千萬別,王爺!螻蟻之軀,高攀不起!我哪兒配得上您?”既然已經無法阻止,夏晴索性放開了說,也不怕觸怒冥寒。
“配不配得上,由不得你說了算!”冥寒惡狠狠的說。
夏晴壓制許久的火氣蹭蹭蹭往上冒,眼看漁民已經被殺光,夏晴心中的懊悔和憤慨更濃,直接指着冥寒的鼻子罵道:“冥寒,你真是夠了!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就你這樣,哪裡配得上我?我夏晴就是嫁給一頭豬,也不會嫁給你!一頭豬都比你善良,比你可愛,比你討喜!你看看你自己,從裡到外哪裡像個人啦?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魔,混蛋,畜生,不,人家畜生都比你強,你連畜生都不如!你這樣的傢伙就該被千刀萬剮,然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夏晴語速極快的罵完這段話,周圍聽聞此言的士兵們紛紛被驚得徹底僵住,一動也不敢動。他們簡直不敢想象,王爺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來折磨這個膽大不要命的蠢女人!
冥寒卻並不如大家想象中那般憤怒,相反,他覺得夏晴現在的樣子很真實,還很可愛。
雖然她罵出的話很難聽,但她現在的樣子着實可愛。
冥寒忍不住笑了出來,“千刀萬剮,永世不得超生?哈哈,這世上之人十有**估計都是這樣詛咒本王的,但本王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十八層地獄算什麼,本王豈會怕它?夏晴,不管怎麼樣,你逃不掉了,生也好,死也罷,你都只能是本王的女人!”
“做夢!”夏晴忍不住想啐他一口唾沫,狂妄自大,簡直不可理喻!
冥寒嘴角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本王會讓你認清現實!”
射殺偶遇的漁民只不過是很小的插曲,大軍繼續在海上行進,一步步逼近雲城。海上遇到的所有漁民,全部射殺,一個不留。
冥寒每次下令殺人的時候都會目不轉睛的注視夏晴。
他知道夏晴討厭殺人,這樣做可能只會讓夏晴更加討厭自己,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殺人。因爲,殘暴是他的本性,他不屑隱瞞自己的本性。他要讓夏晴看明白,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人,殘暴,嗜血,近乎瘋狂的喜好殺戮。
他要強迫她,接受這樣的自己!
夏晴沒有再講一句話,她只是平靜的看着殺戮一幕幕上演,面無表情。
船隊終於抵達雲城,此時的雲城早已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