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貧民還是乞丐,總歸都是大順的子民,京城也不是寸寸鑲金之地,也不是人人都富貴的地方,有達官貴人,也有貧寒無居所者,城北是貧民的集中營,這一處雖說最不受人待見,但他們也是京城的一部份。
一夜之間在,大量的百姓死亡,這可絕對是轟動京城的大事。噩耗傳出,立即就有人在早朝上奏報,死亡人數之多,令天武都不得不震驚。
一直以來讓家裡女眷跟着祝空山一起在城北活動的那些官員,此刻都深感慶幸,還好他們早就撤離了,要不然出了這種事,保不齊就要跟着吃瓜落。
而八皇子玄天墨對此卻極爲不解,昨日他去時還好好的,怎的一夜之間就死了那麼多人?還是凍死的?這不可能啊?
這邊正驚訝着,龍椅上,天武帝的問話也落了下來,是道:“老八,聽說昨日你往城北去了?”
玄天墨趕緊上前回話,並將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地道來,說完還道:“兒臣天黑之前離開,那時並未發生異樣。至於爲何今早就凍死那麼多人……此事還需調查。”
七皇子玄天華開了口,敘述了一個他所掌握的事實:“據說,所有凍死的百姓,都穿着昨日盛王殿下送去的新冬衣。”
“什麼?”八皇子大驚,下意識地就道:“這不可能!你說謊!”
“恩?”玄天華不解地看向他,“本王說謊?”
所有朝臣都不幹了,紛紛道:“七殿下怎麼可能說謊?這天底下什麼人說謊七殿下也不可能啊!”對於所有人來說,玄天華都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以至於不管是哪一黨派哪一營的朝臣,在面對有人對玄天華的指責時,都會忍不住地站到玄天華那邊去維護。
與此同時,九皇子玄天冥也開口了,補了一句:“不只有凍死的人,還有不少人生了病,哦不,準確的說,是中了毒。”他說完,看向天武帝道:“眼下追究責任不是主要的,左右作惡之人也跑不了,當務之急是處理屍體以及救治傷患。百草堂已經出動了所有的大夫趕往城北,兒臣請求父皇派出宮中太醫,一來緩解城北醫者壓力,二來也算是做個見證,看看那些人到底因何死亡,又因何中毒。”
這一番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就連八皇子都說不出個不字。他也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隱隱的,又覺得此事跟元貴人怕是脫不了干係。
於是,散朝之後,他沒跟其它人一樣急着出宮往城北趕,而是匆匆的去了存善宮,去見元貴人。
朝堂上的事傳得很快,還不等玄天墨人到,元貴人這邊已然知曉。待玄天墨進了偏殿,不等行禮,她便主動問道:“怎麼回事?爲何突然之間死了那麼多人?是不是你動了手腳?”
玄天墨一愣,“我?”隨即猛搖頭,“母妃這話是從何說起?我要那些賤民爲我爭名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弄死他們。相反的,我到是想問問母妃,那些新冬衣到底是怎麼回事?據說死的那些人,都是穿了新冬衣過夜,被凍死的!”
元貴人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玄天墨乾脆直接地道:“那些衣裳有沒有什麼問題?你做衣裳時用的是什麼棉花?用了多少棉花?可有偷工減料?”
元貴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兒子是懷疑她在衣裳的用料上做了手腳,這才導致那些賤民們被凍死,可是她並沒有啊!元貴人十分委屈:“要說別的事我可以含糊,但這事關你的名聲,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我不但沒有偷工減料,還全是用的上好的棉花,都用了雙倍的,又厚實又暖合,簡直比自己穿的都要好了。不僅棉花好,就連外頭罩的面兒都用了鍛料,穿那樣的襖子怎麼可能還會凍死?就算露宿街頭,也不可能直接就死了呀!”
聽元貴人如此說,玄天墨便知道,問題肯定不是出在自己母妃這一頭了。他心中煩躁,沒有在此多留,只寬慰了元貴人幾句,說自己還要立即卻查明此事,便又匆匆出宮。
而此時,祝空山早早的就已經在城北那頭,正一邊哭着一邊給那些被凍死的人逐一鞠躬送喪。小玉那丫頭已經不在她的身邊,就在昨夜,她偷偷的把小玉推到了盛王府的一口水井裡,她心中所想所爲,除了她自己,就再也沒有任何人知道。
眼下,她已經做好了與八皇子撕破臉的準備,破釜沉舟的決心已經打定,計劃已經開始實施。就聽她一邊鞠躬一邊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沒有想到去驗看一下那些棉衣,都怪我太相信八殿下是真的想要爲百姓出力行善,這才害了你們。”說着,還將手中的棉衣撕了開,裡頭黑乎乎的破爛棉花一下就露在外,既然還有很多紙屑充在裡面,與棉花混在一起。祝空山說:“我也是真的沒有料到元貴人和八皇子竟然會在棉衣裡做手腳啊!這摻了廢紙屑的衣裳哪裡還能叫棉衣?哪裡還能保暖?我卻偏偏信了他們,還當好東西讓你們穿上!沒想到一夜之間就凍死這麼多人,都是我造的孽呀!”
城北的百姓都圍在祝空山身邊,聽着她的話,看着她手裡拎着的棉衣,明明是全新的鍛面兒做成,裡頭卻全部都是些垃圾填充,真正的棉花沒有多少。穿着這樣的衣裳過夜,怎麼可能不被凍死?
一時間,羣情激憤,活下來的人指天痛罵八皇子就是大順敗類,跟他的生母元貴人一樣,都是食人的虎豹。也有人指着祝空山大聲地質問道:“你爲何不早早的提醒我們八皇子是這種人?爲何還要幫着他說話?”
祝空山此時崩潰大哭,跪在地上嚎啕不止,她一聲聲地控訴着“不是我不說,是我不敢說!八皇子每天都要打我,他還……他還……他還強佔了我的身子!你們天天叫我恨菩薩,可是隻有我知道,我配不起菩薩的稱呼,我是個不潔之人。他強迫我爲他做事,強迫我爲他博取好的名聲,但凡我有一點不從,他非打即罵,我就是個弱女子,還是個殘花敗柳,真的沒有能力反抗啊!”
祝空山的話讓人羣又是一陣譁然,那些僥倖活下來的乞丐這時站了出來替祝空山說話“祝家小姐不是沒有說過這一切都跟八皇子沒有關係,我們早就知道,也偷偷的跟你們講了。可是八皇子會打祝小姐,所以我們不敢明說。大家不要再怪祝家小姐了,她被八皇子害得這麼慘,咱們應該替她報仇!”
“對!替祝小姐報仇!”人們高聲呼喝起來。
可祝空山卻連連擺手,“不要不要,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報仇,只是再也看不下去八皇子的所做所爲。我只想把真相告訴大家,讓大家不要再上當,而我自己,已經是殘破之身,從沒想過繼續活下去,也不配再活在這世上。”
她一邊流淚一邊訴說着,那可憐的模樣讓百姓們看得也忍不住跟着落淚,甚至有人說:“祝小姐,你人這麼好,都是被八皇子害的。你得好好活下去,千萬不能因爲這個就想不開啊!”
這邊,祝空山帶着一堆人又哭又鬧,把個八皇子和元貴人給說得各種不堪。而那個盛王府的丫頭則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這一切,完全想不明白這祝空山是中了什麼邪,爲何突然就整這麼一出來?
另一頭,因城北大量人死亡,再加上重病,百草堂出動了所有的大夫往這邊救急,此時已然查明那些重傷者,除去凍傷之外,還伴有中毒跡象。他們甚至對屍體也進行了檢查,查明並非所有人都是單純的凍死,也有些人是毒發身亡的。
人們不明白爲何會中毒,這時,祝空山突然說了句:“糟了!一定是昨天那些新運來的糧食!八皇子帶來的那些糧食!”說完,從地上爬起來就往粥棚跑,瘋了一般。
後頭,大量的百姓跟着,直到祝空山來到盛王府的粥棚,從裡面把昨天剩下的粥給盛出來,再端到百草堂大夫面前。當百草堂的大夫確認是那粥裡有毒之後,祝空山突然就跪到地上,仰天高呼:“八皇子!你爲什麼要這樣!你殘害我一人就夠了!你殺我孃親就夠了!爲什麼還要殘害這些可憐的百姓啊!爲什麼?”
她泣聲控訴,連帶着那些百姓的情緒也被挑了起來,人們紛紛大聲叫道:“八皇子殘害百姓!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八皇子罪該萬死!八皇子罪該萬死!”
城北百姓的一聲聲高呼傳遍了京城的每一處角落,大量的人涌上街道,東南西北各地都有這些貧民的叫喊聲,個個都喊着要八皇子償命,要還給他們一個公道。
鳳羽珩坐在御王府裡,外頭的聲音陣陣入耳,黃泉有些着急:“要不咱們出去看看吧!小姐,你說皇上會信嗎?這些事應該是祝空山搞出來的吧?八皇子那個人,他幹了的事都能撇清三分干係,更何況這次真的是被栽贓的?會不會鬧到最後又跟他脫了干係,都怪到那祝空山一人的頭上?”
鳳羽珩聳聳肩,“那也是祝空山咎由自取,竟以這種方法殘害百姓,她就是不死,我也要送她一程。左右都是他們那一派的事,不管鬧出什麼樣的結果,都是於老八不利的。更何況,祝空山不是個笨的,她知道怎麼才能把老八害到翻身困難,咱們瞧好就行。只是可憐了那些災民,也怪我疏忽,若是早知她會這麼狠,我不會眼睜睜看着那些百姓送了命的。”她無奈地嘆了一聲,再對黃泉道:“你也往城北去一趟,跟百草堂的人說,全力救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花多少銀子,只要還有救活的希望,就不能放棄!”
這時,府中下人匆匆來報:“王妃,有大量的百姓跪在府門口,求王妃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