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沒安好心那是肯定的,可元貴妃就安了好心嗎?這不過是一場較量,較量的不僅僅是智與謀,還有時間——天武帝的時間。
鳳羽珩不知道天武帝在這種蠱術的操控下還能堅持多久,命有多久?朝政還能維持多久?她知道,不管天武帝的身體如何,那操控蠱蟲之人都不會讓他有太久的活頭,一旦八皇子的勢力穩固,或者說,一旦八皇子坐上了太子之位,怕是老皇帝的命數也就到此爲止了。這是跟時間在賽跑之事,她不能再等。
她擡頭去看天武帝,這老皇帝雖然沒立即應下她所請之事,但面上卻隱能瞧出期待來。老來得子,這是所有人都會在心中默默巴望的好事吧?她再進一步爲自己爭取說:“父皇,阿珩的醫術想必父皇心裡是有數的,想要貴妃娘娘順利懷上龍種,只有阿珩爲其調理身子,纔是最好的選擇,父皇您說,是吧?”
元貴妃坐不住了,“騰”地一下站起來,衝口就道:“本宮身子好着!不需要調理。”
鳳羽珩也不惱,依然面帶笑意地說:“娘娘此言差矣,調理可不是說您身子不好,女人受孕之前若是有專人調理身子,不但能促進受孕機率,更可以保證胎兒的優良發育。生下來的孩子又健康,又好看,又聰明。娘娘您說,何樂而不爲呢?”
妃嬪堆兒裡,從來都不怎麼管事的谷賢妃此時也插了話來,她說:“原本宮中妃嬪自進宮以來就會有太醫隔幾日就上門請脈的,可宮裡的太醫又怎及得上御王妃的醫術。”
“是啊!”時德妃也說了話來,“皇上得子心切,對貴妃也是情深意重,正因如此,才更加要好好料理貴妃的身子,以便在不久的將來,再得皇子。”
這兩位一開口,天武帝就心動了。再者,他也一直記着這個九兒媳婦兒是個神醫,更是想起來她在外頭還有個百草堂,聽說但凡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到她那裡都不算事兒。他再看了谷賢妃一眼,依稀想起多年以前聽聞這鳳羽珩治好了大皇子的不孕之症,讓他繼玄飛宇之後又得了皇孫。
這樣一想,天武帝就覺得鳳羽珩此時提出要爲元貴妃料理身子,這實在是太懂事了,太爲他着想了。有鳳羽珩照料着,他想再要個孩子,那不是很容易之事。於是哈哈大笑,身子向前傾了一下問鳳羽珩:“那你能不能讓朕生個閨女?朕有九個兒子了,再多一個也沒什麼意思,朕就想要個閨女,那才叫圓滿。”
鳳羽珩笑着說:“兒媳盡力,父皇放心就是。”說完,又衝着元貴妃道:“娘娘放心,阿珩定會好好的調理您的身子的,保證讓您在不久的將來,一舉得女。”
人家都說一舉得男,到她這裡就是一舉得女,聽起來有些諷刺。但是大順朝人人皆知天武帝喜歡女兒,不然從前也不會把個舞陽公主給捧得比天還高,所以誰也不覺怎樣。只是元貴妃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天武帝就這麼答應下來要鳳羽珩來給她料理身子,那不就是說,這鳳羽珩要經常進宮,還要經常與她接觸?那丫頭她總覺得邪性,卻又說不出邪性在哪裡,總之,與這鳳羽珩接觸越多,她越是覺得擔憂。
元貴妃看了一眼八皇子玄天墨,但見她兒子也是緊皺着眉,這顆心就更是懸在了空中,久久無法落地。
然而,事情已成定局,她再不樂意也無法逆轉。天武帝雖說在蠱術的控制下對她極爲親近,什麼都聽她的,但那個倔脾氣卻是一點都沒改,他決定的事情誰都不能搖頭,否則可沒什麼好下場。
鳳羽珩自己請來這麼一件差事,心滿意足地回了座位,再往皇子那頭去看,卻見玄天冥、玄天華以及玄天風皆向她投來了擔憂的目光。她微微搖頭,示意無事。但實際上,又怎能無事?甚至可以說是兇險萬分。蠱之毒無孔不入,與元貴妃接觸得越多,她就越是危險。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不去接觸元貴妃,又何以解開天武帝性情大變之謎?這一切,總歸走一步看一步,但願今後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往好的方向去發展,時局不會更壞了。
“姐姐。”子睿在邊上拽了拽她的胳膊,小聲問:“子睿今日能跟你一起出宮嗎?”
鳳羽珩看着子睿,幽幽一嘆,“這些日子,讓我們子睿受委屈了。”
子睿搖頭,“不委屈,不經歷這些,又怎能明白宮中跟從前的鳳府一般,也是龍潭虎穴呢?當然,這裡比鳳府還要危險百倍,如果姐姐需要,子睿可以繼續留下,這沒問題。”
鳳羽珩無奈地撫上這孩子的頭,對他說:“姐姐從來都不需要我們子睿去冒任何風險,把你留在宮中也沒有辦法之事,你長大了,這些事情也該參與,今日你親眼所見,如今的皇宮,如今的皇上,跟以前截然不同,咱們一方面要究其原因,另一方面還要想方設法把錯誤再給糾正過來。當然,如果實在不行,就得學會在這樣的局勢下保全自己。你放心,姐姐儘可能的爭取把你帶出去,如果實在不行,那就明日,總之,這座皇宮,姐姐不會讓你再多留。”
鳳羽珩這頭安慰着弟弟,另一邊,衆臣子開始恭喜着八皇子,衆妃嬪與女眷也開始向元貴妃頻頻靠攏,說些個喜慶的話。畢竟這一場宮宴就相當於是爲元貴妃辦的,元貴妃母子纔是今日最大的贏家,人們也看出來了,這大順啊,今後就是這對母子的天下了。
宮中妃嬪如此已經分成了好幾個派別,最多的當然是親近八皇子一黨的,畢竟沒有誕下過龍子的人更多。而那些有皇子的,要麼選擇中立,要麼像谷賢妃和時德妃這樣的,乾脆偏向於九皇子這頭。但還有一個人比較特殊,那就是麗妃。
此時,麗妃正坐在座位上沉思不語,兩隻手相互搭着,右手卻是撫在左腕一直戴着的那隻鐲子上。
那鐲子是元貴妃送來給她的,是當初還在孃家時祖母留下的,讓她一直都很有感情。鐲子送到她手上之後她就一直戴着,就覺得這鐲子戴在手腕上,好像回到了當初在孃家時被祖母關懷的日子,很是貼心。她也因此很感激元貴妃,至少對方給了她一樣思鄉之物,即便是在今日這樣的場合下,她那樣希望自己的兒子六皇子能夠繼承大統,可當她聽到皇上對元貴妃以及八皇子的許諾時,也沒有太多的怨恨,除了小小的妒忌之外,情緒還算是穩定。
只是麗妃心裡一直都有一件事深藏着,不敢說出來,但悶在心裡又隱隱擔憂,甚至是害怕。那還是在元貴妃得勢之前的事,那時候八皇子被打入死牢,而她則因剛剛復位,宮人與妃嬪們一時間都猜不透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生怕得罪了她再惹怒皇上,因此讓麗妃在後宮之中很是有幾分勢力。
她正是利用那段日子,從宮外偷偷地運了一個人進來。那人是她還很小的時候在孃家就接觸過的,是與柳家交好的一位蠱師之子,當初那蠱師受過柳家恩惠,所以多年來交情一直不錯。她與那蠱師的兒子也見過幾次,那些扎小人兒以及發陽喪的道道兒就是打那時候學來的。可惜都只是一隻半解,不見得有什麼功效。
那段時日,她覺得八皇子廢了,能夠與她的兒子競爭皇位的就只剩下九皇子,所以想到了那蠱師之子,想盡一切辦法把那人弄進了宮來,想要求其助她一臂之力。可那人進宮到是進宮了,卻並沒有來到長寧宮,竟是半途失了蹤,至今都沒再露面,這讓麗妃百思不得其解,這件事這個人更是在她的心裡扎進了一根刺。
後來,天武帝性情大變,放了老八,復了淑妃之位,這讓她心中有了個猜想,那人定是被元貴妃給中途劫了去,再利用那人自幼變跟其父親學到的蠱術來控制了皇帝,這才造成如今局面。
麗妃覺得自己這番猜測十之八九是正確的,因爲皇上的狀況太像中蠱了,只有蠱術纔可以把人控制到這般境界。再想想,當初她之所以興起找到那個人並且弄進宮裡來幫自己的想法,竟也是元貴妃私下裡提起這個話茬兒,引了她動起這番心思的。
麗妃越來越覺得那個人是被元貴妃給劫走了,可卻苦於沒有證據,再加上如今元貴妃這樣的勢力籠罩着後宮,她再想查,卻是更難了。麗妃的眉心擰成了一個團,不停地在想着一旦元貴妃成功地推了八皇子上位,那麼,她風兒又該可去何從?上了位的八皇子會善待她的風兒嗎?她現在是要繼續想盡一切辦法幫着自己的兒子,還是要趕緊跟元貴妃搞好姐妹親情,以爲風兒的未來謀個出路?
麗妃這頭糾結着,元貴妃的目光也悄悄地向她這邊撇了來,卻是落在她腕間微露着的那隻鐲子上。元貴妃脣角微微上揚着,笑得高傲又貴氣,不管什麼事,總得爲自己留好退路,蠱術之事若真有人要查,那她就把麗妃推出去好了,總歸到最後得有一個背黑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