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清樂十分後悔自己這一衝動之舉,本來今日宮宴亂成這樣,這件事如果沒人提起,皇上應該會忘掉。可惜,提醒了皇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清樂郡主。”天武叫了一聲清樂,這一嗓子,不只清樂憋氣,定安王也連連搖頭。
但是再憋氣也沒辦法,皇命難違抗,他們可沒有玄天冥那膽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清樂無奈地起身上前,於大殿當中跪下:“清樂跪見皇上。”
天武瞅着下方這個郡主,心裡起了一聲冷笑。當時定安王府發生的事,他即便沒有在場,也瞭解個差不多。這清樂企圖陷害他最寶貝的那個兒子的女人,結果反被鳳羽珩給算計了,這真是報應啊!
對於給清樂指婚一事,天武是十分熱衷的。於是再問了聲:“那個與你情投意合的男子,可曾來了?”他記得特地讓皇后請了那人的。
這時,就聽男賓那邊有個聲音響了起來:“奴才來了!”然後就見一身材十分壯實的男子跑上前來,在清樂邊上跪了下來,“奴才王諾,叩見皇上!”
清樂狠狠地拿眼睛剜了一下這人,卻也沒敢多說什麼。
天武點了點頭,看了那王諾一陣子,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又開口道:“般配!果然般配!看來,清樂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定安王就覺得自己的臉被皇上狠狠地抽了!
那王諾是身體壯實,王府裡的侍衛,身上是有功夫的。可要說長得多好,那可是胡扯了。這人雖算不上難看那一類,卻也跟好看完全不搭邊,就更別提他下巴上還有一塊小疤,據說是習武時傷到的。清樂再怎麼說也生得如花似玉的,配這麼個東西,怎麼可能是般配?
可皇上說般配,又有誰敢提出疑義?於是場下衆人齊聲附和:“能得此如意郎君,清樂郡主真是好福氣啊!”
清樂懊惱得都快瘋了,可她又能說什麼?如果不承認是情投意合,那可就是惑亂啊?那可就不是喜氣,而是罪了。
天武帝看了一會兒衆的反應,又欣賞了一會兒清樂那一臉菜色,過足了癮後,這才又再度開口:“一雙小兒女情投意合,這是好事。定安王,你怎的不早與朕說?”
定安王一聽皇上點名了,趕緊起身到清樂身邊也一併跪下:“臣……臣是不想給皇上添麻煩。”
“哎!”天武大手一揮,“這怎麼能是麻煩?你是異姓王爺,清樂是郡主,在朕的心裡這丫頭跟天歌的份量是一樣的。”
衆人眼瞅着皇上睜眼說瞎話,一個個選擇性的將這句“一樣的”忽略。
一樣?一樣纔怪呢。
清樂卻想爲自己做最後的爭取,只見她衝着天武磕了個頭,哀求道:“清樂還想在家中多侍候父王母妃兩年,請皇上成全。”
天武板起了臉:“小什麼?朕可清清楚楚地記着你是十月的生辰,再過兩月就滿十五及笄了。大順的女子及笄出嫁那可是大喜事。朕今日就爲你二人賜婚,婚期就定在清樂十五歲生辰那天,與及笄禮就一併辦了吧!你是郡主,招個郡馬入府是正常的,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你父王和母妃沒有人照顧。恩,定安王,你看如何?”
定安王還能說什麼,皇上連日子都選好了,根本不給商量的餘地。於是只好俯地叩頭:“臣,謝皇上隆恩。”
清樂亦隨她父親一併俯下身去,咬着牙道:“清樂,謝皇上賜婚。”
殿上一共跪了三個人,人們就等着第三聲謝恩之後繼續賞歌舞呢,卻在這時,聽到那強壯男子高喊了句:“臣請皇上收回成命!”
一語震驚四座。
更震驚了清樂。
清樂此時就想着,鬧吧,你最好把皇上鬧急眼了,然後一刀把你給砍了纔好。本郡主就是終身不嫁,也不願意嫁給你個狗奴才。
然而,天武卻並沒有意料中的那樣生氣,他只是饒有興趣地看着那王諾,問了句:“你不願意娶清樂郡主嗎?”
王諾點了點頭:“奴才不願意。”
“爲何?”
“因爲……”王諾看了一眼清樂,“因爲她太醜了。”說着話,竟突然朝着清樂伸出手去。
清樂沒有防備,猛地一下就被王諾把頭巾給扯了下來。
一顆光頭瞬間暴露在外,頭上一塊塊血疤猙獰又噁心地展在衆人面前,有承受力差一些的夫人小心甚至開始乾嘔。
玄天歌噗嗤一下就樂了,拉了扯鳳羽珩的袖子,“你男人給燒的。”
鳳羽珩點點頭,“你仔細看,還挺像是一件毀滅性的藝術品的。”
想容聽不下去了,拿帕子捂着嘴,轉過身也嘔了兩下。
鳳羽珩託着下巴欣賞清樂的那顆頭,職業病又犯了……恩,到是不難治,只是就算治好,那一種叫做“再生障礙性皮炎的病”也得伴隨清樂一生。到時候頭皮最小都像大拇指指甲那般,一張一張地往下掉,慪死她。
“啊!”突然間,清樂一聲驚叫又把衆人嚇了一哆嗦。就見她雙手抱頭拼命地想要遮醜,可又怎麼遮得住呢。一顆沒有一根頭髮的光頭,早就深入人心,在人們心底打下了她清樂郡主終身形象的烙印。
“皇上!”王諾指着清樂的頭道:“求皇上開恩啊!奴才對着這樣的媳婦兒,夜裡都會做噩夢啊!”
定安王快氣炸了,站起身來,一腳踹向那王諾——“我的樂兒就算是全身都燒壞了,她也還是郡主,輪不到你來嫌棄!”
天武也收回戲謔之態,怒色重新泛回面上,厲眼瞪着王諾:“一個奴才都如此大膽,定安王今後可是要好好管教家奴了。”
定安王趕緊又跪了回來:“臣遵旨。”
“罷了!”天武廣袖一揮,“今日月夕,又是給清樂賜婚的好日子,朕不願與你們計較,平白的壞了氣氛。”
鳳羽珩直翻白眼,氣氛早就被你自己破壞了好不好?你忘了你把吏部尚書給砸死的事了麼?
“十月清樂及笄之日,便是你們大婚之時,到時,朕定會送上一份厚禮!”天武一句話,將這件事情下了最後定論。
那王諾見天武是真動了氣,再不敢造次,亦跪地謝恩。
清樂腦子一片混亂,下意識地就往玄天冥那邊看去。可對方根本瞅都沒瞅她,目光深邃地投向另個方向。
清樂扭回身,就見鳳羽珩正衝着玄天冥做了個鬼臉,原本就生得有幾分俏皮,這鬼臉一扮便更顯可愛。特別是鳳羽珩那一頭秀髮,嫉妒得清樂都快要瘋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到座位上的,直到沉魚扶着她坐下,又在她耳邊耳語一句,這才重新回過神來。
見定安王一家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人們覺得今日宮宴氣氛實在是詭異,最好還是早早結束吧,再這麼拖下去,指不定又要出什麼事情。
於是有人按捺不住,主動將宮宴的固定項目往前推進了一步:“皇后娘娘,臣日前偶得一寶,今日月夕特帶進宮來呈獻娘娘,願娘娘天資國色,常開不謝,永盛不衰。”
鳳羽珩明白,這是開始給皇后送禮了。
她扭過頭問身邊的黃泉:“事情都辦好了?”
黃泉點頭:“小姐放心。”
她輕挑脣角笑了一笑,餘光撇向鳳沉魚,只見其低垂着頭正在與清樂說些什麼,面上略顯慌張。
清樂的頭巾重新包回頭上,沒了之前的精細,亂糟糟的一團,哪裡還有半點的郡主氣勢。
她輕扯了扯想容的袖子,湊近了同她說:“一會兒宮宴上會有好戲,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想容不解,“還有好戲?二姐姐,今日想容可真是開了眼了,原來皇宮裡的宴會居然這麼刺激,殺人的事都上演過,還能有更好的戲碼麼?”
鳳羽珩點頭:“前面的戲跟咱沒多大關係,後面這一場,纔是重頭呢。”
想容根本聽不明白鳳羽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她有一項技能,就是主動自覺地認爲二姐姐說的一切都是對的。於是端端坐着,等看好戲。
玄天歌發現,自打送禮這個環節一開始,清樂的目光就時不時的往她們這桌撇。她捅捅鳳羽珩:“那女的是在瞅你吧?”
鳳羽珩翻了個白眼,“不然還能是在看你啊!”
“那肯定不是,我這人向來與人和善,從不欺負弱小,她那惡毒的目光可殺不到我邊。”
鳳羽珩抽抽嘴角,玄天歌你說這話都不怕閃了舌頭麼?
大順朝的月夕宮宴,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年起,就自動地添加了給皇后送禮這一環節。從前太后在世時還要給太后也一併送,到是皇上不用打溜鬚。
一般來說,貴重的禮物都有前朝大臣送,女眷這邊多半是送些貼心的小禮物意思一下。
鳳瑾元做爲一朝丞相,自然是要先做個表率,隨着那第一個獻禮的人回到座位之後,鳳瑾元起了身,帶着一隻木盒走到殿中間,衝着皇后跪拜,同時道:“臣代表鳳家獻七彩石一枚,供皇后娘娘把玩。”
所有人都跟着揉了揉眼,七彩石?那是什麼鬼?
人們一個個的都伸長了脖子往鳳瑾元那處看。
就見鳳瑾元一邊慢悠悠地將手中木盒打開,一邊對那所謂的七彩石向人們做起講解,他說:“七彩石乃天然形成,屬於玉質,但一塊石頭上竟然生出七種顏色,且玉石也長成了花瓣狀,看起來就像是一朵七色花……”
說着話的工夫,木盒已經完全打開,所有人都被他的敘述所吸引,包括皇上和皇后。天武帝向來喜歡奇珍,皇后亦愛把玩新物,兩人攜手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目光直勾勾地往那木盒上投去。
然而,原本正得意非常的鳳瑾元在木盒打開的那一刻就傻了眼——盒子是空的。